這是一個雪後的清晨，陽光似水般落在窗沿那薄薄的冰霜上，往遠看，整個小區都被積雪覆蓋。
高處的雪是純白色，像棉花被一樣蓋住樓頂，而院子中的雪更像是積灰，上邊還留着一些腳印與車輪壓過的痕。
房間內，萊陽和恬靜慵懶起身，穿好衣服後就開始洗漱，隨後便打掃衛生，洗菜做飯，等待中午二爸一家的到來。
……
中午豐盛的菜餚做好後，等待時，陽爸給恬靜說起了兩家的關係。
在萊陽出生前，陽爸陽媽搬到了新陽鎮，他們屬於外來戶，所以就和同爲外來戶的袁家結爲自家。
自家，也就是互相幫襯的意思，紅白喜事都要共同參與，子女出生，也要互相認對方父母爲乾爸乾媽，所以兩家的關係也很好。
“後來搬到西安，雖說來往少了些，但關係還是很近的，他二爸對陽陽很好，我和你阿姨對晴晴也很喜歡……”
陽爸兩眼放空地回憶着，可此時一雙筷子卻塞到了他手中，他一擡頭，發現陽媽正在斜眼瞪他。
意識到不對後，陽爸嘿嘿一笑，又幹咳了幾聲。
萊陽也有些無語，同時也瞥見恬靜那低垂的眼眸裡閃過一抹複雜。
就在氣氛凝固時，門忽然被敲響了！
萊陽迅速去開門，下一秒，他終於見到了久違的二爸和袁聲大，在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名陌生男子，正是萊陽幾次都沒見到臉的那個男人。
“二爸！聲大！”
萊陽打聲招呼，又朝那名男子昂頭示意，隨後敞開門請他們進來。家裡人也都圍了過來，相互寒暄。
站在旁邊，萊陽花了半分鐘才把他們看仔細。
二爸變得更瘦了，駝背也更加厲害，笑起來臉上掛着深深的褶子，聲線也比記憶中更沙啞。
但人老了，這些變化也在萊陽意料之中，可他意料之外的是袁聲大的變化。
她那白皙的皮膚變粗糙了，還有點高原紅的樣子，臉頰兩側長了些類似雀斑一樣的黑點，不是很多，但對許久未見的萊陽而言，很是明顯。
除了樣貌，她的眼神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多了些堅毅和距離感。
除了看見恬靜時閃過一絲詫異外，那雙眼睛基本上就處於一種波瀾不驚的狀態。
包括看見萊陽的第一眼，也是那樣子……
袁聲大身邊的男子留着半長的頭髮，臉上棱角分明，一看就屬於硬漢派。他眉毛很粗厚，眼眶深邃的凹陷進去，盯的久了確實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他的紅皮膚和袁聲大一樣，也許那是南極的紫外線所導致的，讓她倆看上去倒真像“同道中人”。
萊陽盯他時，他也轉眸迎視過來，隨後淡淡一笑，客氣的點點頭。
……
這頓飯有長輩在，所以萊陽和袁聲大他們話都比較少，只是在被詢問到時會說幾句。
陽爸陽媽先問完盧啓辰的情況，又問起他們結婚的安排。
二爸小抿了口酒，笑着說日期訂在了三月七號，這個時間是和親家共同選定的，到時候婚禮分兩場，一場在男方那邊辦，一場在西安辦。
“今兒來也是希望到時候你們幫忙組織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全程都有婚慶公司的人，到時候就幫忙收個紅包，寫寫名單就好了。”
二爸話落，陽爸陽媽都笑着表示沒問題，隨後又問起了男方家裡的情況……
萊陽邊吃菜邊聽，他旁邊的恬靜也一樣，安靜地小口吃菜，偶爾起身給長輩們倒酒。
聽着長輩們對話，萊陽也才得知了事情發展進度。
袁聲大和盧啓辰是半個月前回來的，一週前盧啓辰求婚，三天前男方父母來西安和二爸見了面，敲定了這件事。
說實話，這速度確實夠快的！
但萊陽也能明白，感情這種東西不是用時間來堆砌的，只要兩個人彼此選擇，彼此幸福，那結婚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畢竟婚禮是愛情勝利的號角，並不是戀愛開始的衝鋒。
聊完袁聲大這邊，二爸又提溜着眼睛看向恬靜，笑着問：“這是陽陽女朋友……靜靜是吧？”
恬靜立馬放下筷子，眼角彎彎的喊了聲叔叔，那乖巧模樣讓陽爸咧嘴一笑道：“靜靜和陽陽也打算結婚了，不過日期還沒定，我還想着年前和她爸爸見面聊聊，把這事也敲定一下，到時候也得你老袁幫忙啊。”
“應該的，應該的……”
二爸舉起一杯酒感慨道：“一眨眼娃們都大了，咱們也都老了，哎，真是不敢細想，就連我家那老二馬上都要畢業了，再過幾年也得考慮結婚，真快啊……”
說話間衆人都舉杯相碰，此時萊陽和袁聲大目光對視，她淺淺一笑，算是對彼此未來相互祝福……
這杯酒後，長輩們聊的大多都是鎮裡的事，萊陽等人也插不上什麼話，就只能當陪襯，安靜的吃着菜，偶爾再碰碰酒。
飯後，萊陽一家人送二爸他們出小區，這會的陽光較比早上多了點溫度，但腳下的冰雪還沒融化，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陽爸和二爸並肩，陽媽和袁聲大也走在前面聊天，留下盧啓辰和萊陽、恬靜三人走在最後邊。
閒聊時，萊陽問起了盧啓辰是怎麼求婚的？
對方昂頭看了眼袁聲大背影，隨後扭頭一笑：“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陪她去看她媽媽時求婚了。”
“在墓地裡？”萊陽頓生詫異。
盧啓辰點了點頭，眯起他那深邃的眼眸道：“我覺得那個地方很安靜，也很能靠近她的心。而我要的，也是她真心的選擇，而不是一時的感動。”
這番話剛說完，袁聲大就回頭喊了他一聲，盧啓辰拍拍萊陽肩膀，快步走上前，加入了她們的聊天。
這時萊陽身邊只剩下恬靜，她安靜的望着自己的腳步，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側臉看上去有一絲悲傷。
萊陽輕輕牽起她的手，她擡頭時明顯有一抹失落。
就在萊陽準備說點什麼時，陽爸忽然回頭喊了一嗓子，讓他過來和二爸告個別。
衆人已到門口，半分鐘的寒暄後，一輛網約車載走了二爸一家，而袁聲大從下樓到上車，沒有和萊陽說一句話。
即使那聲再見，也是衝着陽爸陽媽說的，只是說完後的最後一瞥，落在了恬靜身上……
回屋洗乾淨碗筷後，陽媽讓恬靜休息會，讓萊陽跟他去超市再買點東西。
剛一下樓，陽媽臉色瞬間耷拉下來，他看着萊陽道：“兒子，你看不出靜靜不高興嗎？”
“看出來了，我正打算問呢你就給我拽出來了。”萊陽踩着積雪，掖掖外套道。
陽媽往樓上看了眼，拽着他邊走邊說：“媽怕你找不對關鍵才拉你出來呢，那你說，她爲什麼不高興？”
“可能……心裡不舒服唄，覺得我會對聲大有別的感情……”
“哎呀！”
陽媽擡手拍了下萊陽腦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幸虧我給你拽出來了，你要朝着這個點去聊，那就真壞事了！”
換口氣，陽媽壓低聲音：“媽告訴你爲什麼，你聽好了……跟聲大沒關係，即便有，關係不大。其實前幾天媽就發現了，靜靜雖然一直挺樂呵，但她每次低眉時眼裡都有一種傷感，你發現了沒？她會動不動失神，很短暫，但頻率很高，這說明她心裡很不安，但沒辦法告訴你！”
“不安？爲什麼不安？”萊陽滿臉疑惑。
“你說呢？人家一大姑娘跟你住一塊，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卻沒有夫妻之名，甚至連個具體計劃、日期都沒有，能心安嗎？她到現在喊我們都還是叔叔阿姨，你說說合適嗎？還有你，什麼時候求婚？什麼時候結婚？有詳細跟她聊過嗎？”
陽媽用力瞪了萊陽一眼，又道：“晴晴的日子都定了，今兒吃飯那會，你說靜靜會不會想，那她的日子誰來定呢？”
嘶~
一口冷風吸進萊陽口中，冷卻了半片心。
這些事他想過，但確實爲了驚喜而沒說過。
看來自己還是想簡單了，她也需要更多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