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現神界宗門中,上三宗統領百宗,而這三宗內也有高低。

爲首的是劍宗,由帝君親自坐鎮,內裡招收的弟子要麼是家裡關係夠硬的公子哥,要麼是武學上的奇才。劍宗主修劍道,內有三峰並一個藏經閣,幾乎收入了全天下的武功秘籍,資源應有盡有。

先撇開藏經閣不談,單這三峰便各具特色。

逍遙峰精於劍招,最注重人劍合一,順應天道;炎陽峰通曉煉體之術,追求銅筋鐵骨,萬法不侵;問心峰是最厲害的,常年隱於世間,據說由帝師親自教導,那可是當年帝君的老師啊。別的不說,就是修爲,也是凌駕於衆生之上的。但他們問心峰峰主卻很少露面,聽說他身有舊傷,已經是半個廢人,也沒什麼名氣,所以至今未收門徒。

問心峰看重門內弟子心境,專攻心法,講究以意念控劍,催生劍靈,之後大道三千,各憑本事。那兒的人悟性極高,天賦絕佳,個性而又瀟灑不羈,據說當年名動一時的墨漓便出自問心峰”

見白芷從神宮出來後有些不在狀態,柳靈睿便自覺當起百科全書,三宗秘聞不要錢地往外蹦,把旁邊三人噓得一愣一愣。白芷則一言不發,只把自己當個擺設。除過聽到“墨漓”這名字時眼睛亮了亮,便再沒有過多表情。

柳靈睿扁扁嘴,繼續百科:

“劍宗這三峰各有千秋,若有心執劍無涯,成就一番廟堂江湖,可去一試。

藥宗主修藥道,雖說無甚武功秘籍,但方法開藥,醫書、典籍等一概不缺;草木靈藥、天材地寶,且宗內靈氣充沛,鍾靈毓秀,若不求武學極致,只想懸壺濟世,鬧雲野鶴,倒是個清靜的去處。

至於乾院,則主修符籙,儘管手握大量絕學,若於對門內弟子要求過高,又枯燥,漸漸失了正統,這兩年因爲背後勢力的衰弱,已有被藥宗合併的趨勢……”

不枉柳靈睿上線翻動的嘴皮子,這一路沒人再感到壓抑。離了主殿,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神宮繞了一圈。議事的正殿和王侯的私宅用河水隔開,河水蜿蜿蜒蜒一直貫穿神宮,腳下以玉石砌成,富麗堂皇。

過河後,樓宇又是另一番景象,靈氣濃郁,凝結成雲,散在空中,侍女衣着得體,面容清麗。四處以盆栽、錦緞裝飾,另有一番雅趣。偌大的神宮白日竟無一處喧囂,來往之人皆輕聲漫語,與風塵僕僕的五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姐,我……我不想走最前面,咱們要不換換?君子衣需潔,行需端,我現在一個都不佔,這萬一碰見認識的人……”

傳音入耳,白芷擡眼看向前面那棵整潔的雪松……噢不,柳靈睿,正和自己一塵未染的衣服大眼瞪小眼。

白芷:“……”

書呆子就是事多!

白芷選擇性無視了柳靈睿殷切的目光,轉而觀察起其餘三人。

白芷右側的這位瘦猴使刀,進了神宮也不知把背在背上的刀匣收一收,反而拎在手上,手背都有些發青。他皮膚黝黑,兩隻眼睛奇亮無比,衣服皺皺巴巴,隱隱散發出汗臭味,神情略有緊繃,使勁把腰板往直了挺,但因修爲抵不過神宮威壓,終有些疲態,弓着肩膀,顯得更猥瑣了。

白芷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又聞見若有若無的花香。

那是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黑衣緊繃,勾勒出曼妙的曲線,雙脣緊抿,又不顯得促狹,只比白芷大了一點,約麼十五六歲的樣子,與身旁二十多歲的彪形大漢形成極大反差。

白芷有意探視那女子修爲,便悄悄釋放一縷神魂,哪知尚未近身便被極爲濃郁的花香包圍,像是溫榮的鎖鏈,輕緩又牢不可破。白芷心下大駭,忙在神魂被徹底吞沒之前收入體內。

這一代青年當真是藏龍臥虎啊。

————————分割線————————

熟悉的高度,熟悉的景色——又是通天塔,只不過這次,白芷等五人站在塔的頂端。寒風呼嘯而來,又被真元隔絕。向下似有萬丈不止,白芷有些緊張,掌心沁了汗珠,然而視線卻被一片青衣擋住。

輕笑響在耳畔,白芷頭皮瞬間麻了半邊。

“怕高還往下看?”

又是傳音,白芷擡頭看着柳靈睿,莫名心虛,往右蹭了兩步。

剎那間,五人身邊的空氣連帶景色都開始扭曲模糊,一陣天旋地轉後,面前多了三個傳送門,從左到右分別通往乾院、藥宗、劍宗,白芷走到這裡才發覺那引路的小廝早已消失。忽地被人撞了一下,白芷習慣性偏了頭。

“姐,你選哪個?要不咱們一起進藥宗,浮雲落日。”

白芷略有遲疑。

雖說藥宗清靜,但離神宮太遠,若真是進了藥宗,恐怕自己想查的一個都碰不着。別說政權內部了,就是神宮大門都進不去。思來想去好像只有劍宗,但以自己的修爲想立足都難,化相術也不能持續太久……

“你說……問心峰峰主從未收徒?”

柳靈睿一個頭兩個大,自己就是問了一句,還沒決定進哪個宗呢,他姐就準備自我放棄了。

“姐,問心峰雖好,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的……”

“成爲問心峰峰主門下的弟子有多難?”

“?!!!”柳靈睿像是看怪物般看着白芷。

“你入問心峰不先想着見帝君學心法,反而想着去拜一個廢物爲師?!”

柳靈睿簡直想不出來到底吃錯了什麼藥,不過還是老實答了:

“若真要成爲峰主的內門弟子,只需送一個拜師帖,見你相當於允了,不見的話,要麼是你名氣太小,沒聽說過,要麼是他自己不樂意。”

白芷心下了然,向一旁彎彎腰表示感謝之後,擡腳便要向劍宗走,又被拽住,熟悉的傳聲,仍是柳靈睿。

“白芷,我知道你想徹查舊事,但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另外,據我所知,瀾哥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唉,算了。人情冷暖,你又實力低微,要有自知之明。告辭。”

衣袖一鬆,柳靈睿進了藥宗。白芷搖頭苦笑,若不是自己血脈有異,又在十幾年前莫名其妙被送入另一個世界,怎會如此執着。

長久以來,她逼着自己與任何一人不有瓜葛,這樣便不會再有念想,八月十五的生辰註定是爲不祥。十四五歲的年紀本該笑靨如花,但白芷眼中,卻有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深沉與絕望。一直以來,她以爲自己早已心冷似鐵。

直到在幻境中再次見到當年那幕,積壓的恨意如潮水般涌入,將邪脈徹底列出,心境大亂,骨內分離之痛外人怎會知曉。當時氣血翻涌,她幾乎走火入魔才知道,歲月從不能抹去痛苦。現在回想,仍會激起鬱憤,將經脈攪得隱隱作痛。

白芷手握着漆黑的長劍,孓然一身進了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