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之一時間有些心疼。小傢伙在此刻表現得太懂事了，懂事得甚至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扶着張素馨，招招手把纖纖招了過來。
小傢伙一聲沒吭，就那麼鑽進了路安之的懷裡，然後安安靜靜地站着，看着張素馨緊張地流淚。
路安之能夠更清晰地感受出來，纖纖渾身都在顫抖。關心、害怕、擔憂等種種複雜的情緒都從小傢伙身上表現了出來。
苗素琴很快來了，看到張素馨和纖纖的模樣，也是一陣心疼。她想了想，把纖纖抱了過去，跟路安之說：“你照顧好素馨，我來安慰纖纖。”
路安之扶着張素馨，而苗素琴則抱着纖纖安慰，說：“沒事，沒事啊，纖纖。媽媽正在生小寶寶呢，一會兒就沒事了。”
纖纖只是縮在苗素琴的懷裡，緊張地往張素馨那裡看。小傢伙什麼都懂，然後纔會這麼安靜地害怕。苗素琴也明白這一點，勸了幾句，就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握住了纖纖的小手，讓小傢伙感受到一點安全。
路安之扶着張素馨走了一會兒，醫生就來看了看。之後張素馨就被推進了產房。
路安之實在是擔心張素馨，很想跟着進去，卻被醫生和護士攔下。護士告訴路安之，有的醫院是有那種通道的，可以讓丈夫跟着妻子進去，親眼見證妻子生產時所經歷的痛苦。但他們醫院卻沒有這樣的規矩。
路安之只好在外面等着，焦慮、擔心和期待在同一時間浮上他的心頭。
但他又不能表露出來。纖纖還跟着苗素琴在這裡，他如果表露得太過焦慮和擔憂的話，就勢必影響到纖纖。 wωw ★тTk Λn ★CΟ
纖纖的狀態本來就已經很不好了，路安之不想加重小傢伙的情緒。
他在苗素琴的旁邊坐了下來。苗素琴把纖纖放在她的腿上，抱着小纖纖，嘆了口氣，說：“纖纖還真是懂事啊，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路安之點了點頭。而纖纖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不住地往產房門口那裡看。
如果是在平時，小傢伙聽到苗素琴的誇獎，早就高興地答應，“嗯嗯”地點起頭來了。可這會兒她卻這麼安靜，很顯然是擔憂到了極點了，已經顧不上管其他事情了。
顧阿姨很快也來了，三個大人一個孩子或站或坐地等着。
路安之坐了沒一會兒就站了起來，在產房門口徘徊不止。而苗素琴和顧阿姨坐着，卻說起了剛剛的情形。
顧阿姨聽苗素琴說完，不由笑了笑，摸了摸纖纖的小腦袋，說：“纖纖別擔心，一會兒媽媽和小寶寶就出來了。你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你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啊？”
纖纖聽到了關於未來的期待，思路被顧阿姨引導，情緒終於好了一些。
“嗯……嗯……”
她想了想，說，“弟弟。”然後又想了想，說，“妹妹。”可說完“妹妹”，又覺得苦惱和糾結，最後說：“都想要！”
苗素琴和顧阿姨都是一樂。苗素琴颳了刮纖纖的小鼻子，說：“伱比你爸爸媽媽還貪心。”
這個話題路安之和張素馨也是聊過的。路安之無所謂，但張素馨卻想要一個兒子。因爲都說女兒像爸爸兒子像媽媽，纖纖是女兒，長得又確實很像路安之，她就想要一個兒子，能長得像她。
當時路安之就抗議了，說：“那這樣子，老二生下來萬一真的是兒子，那你怕不是要偏心。”
張素馨翻了個白眼，說：“我偏什麼心？”
路安之說：“誰長得像你你偏誰啊。”
張素馨說：“纔不會呢。”
路安之不知道張素馨能不能說到做到，他現在依舊對兒子還是女兒都無所謂，他只希望母子或者母女平安，素馨少受些苦。
或許是他的企盼有了作用，產房的門很快被打開，一個護士抱着襁褓走了出來。那襁褓是苗素琴提前準備好的，這時用來包住了剛剛誕生的嬰兒。
護士是知道路安之、張素馨身份的，因此出來以後，直接就走到了路安之一家人身旁，說：“是兒子，你們先把孩子抱回病房。”
路安之問：“素馨呢？怎麼樣？”
護士看了路安之一眼，自然能看出路安之眼裡的擔心來，說：“母子平安，放心吧。稍微等等就出來了。”
“那就好。”
路安之長長出了口氣。
他這時纔看了眼護士懷裡的嬰兒。那小小一丁點大的東西被襁褓緊緊地包着，緊緊閉着眼睛，臉上還粘着不少的白。他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東西實在太小了，小到讓他無從下手。他根本不敢伸出手去，生怕把小東西碰壞了。
“我來吧。”
苗素琴說着，從護士手裡接過了嬰兒，然後和路安之說：“我們先回病房。你等等接上素馨一起過來。”
“好。”
路安之答應了一聲。
於是苗素琴抱着嬰兒，顧阿姨牽着纖纖的小手，一起向病房的方向走了。纖纖被顧阿姨拉着，一步三回頭，往病房的門口看了好幾眼。
……
如護士所說，張素馨很快就被推了出來。她受了一番累，這時虛脫得很，路安之明顯看到她臉上的虛汗，嘴脣也有些發白。他上前去握住了張素馨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素馨卻衝他笑了笑，以示安慰。
他就跟着張素馨一起回到了病房，把張素馨挪到病牀上後，聽醫生囑咐了一番事宜，確定張素馨很快就能下牀後，才放下心來。
“媽媽，你沒事吧？”
纖纖這會兒終於敢說話了，走到了張素馨病牀旁邊，雙手抓着病牀邊緣，問道。
她的聲音細聲細氣的，像是怕打擾到張素馨似的。
張素馨伸出手來摸了摸纖纖的小腦袋，說：“纖纖乖，媽媽沒事。”
“嗯嗯。”
纖纖放心了一點，點了點頭。
張素馨問：“纖纖，想不想看看小寶寶呀？”
纖纖默默地點點頭。
張素馨說：“那快去看看吧。”
纖纖就去襁褓那邊看嬰兒了。
醫院裡有專門的醫用嬰兒車，可以把嬰兒放進去。苗素琴和顧阿姨回來病房後沒多久，護士就把嬰兒車送來了。
這時嬰兒被放進嬰兒車裡，纖纖要踮着腳尖才能看見一點。
路安之見狀，就過來把纖纖抱起來，讓纖纖能夠看見。
“爸爸，他好小。”
纖纖看清楚了嬰兒，心滿意足，跟路安之說。
路安之說：“弟弟纔剛生下來，當然小了。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小，是一點一點慢慢長大的。”他其實也覺得新生的嬰兒真是好小一隻，小到超乎他的想象。
他看了一眼掛在嬰兒車上的銘牌，上面寫着出生時間和母親的名字，還有出生時的重量，是六斤六兩。顧阿姨看見這重量，還說了一聲：“這個分量其實正好，不輕不重。我以前照顧的有家媳婦，生的時候孩子八斤七兩，那可真是受罪啊。”
纖纖聽到路安之的話，點了點頭，說：“嗯嗯，弟弟也會一點一點慢慢長大，然後和我玩，上幼兒園。”
路安之笑了起來，說：“對，一點一點慢慢長大，然後和你玩，上幼兒園。”
苗素琴笑着問纖纖：“纖纖你看看，弟弟長得像媽媽還是像爸爸？”
“嗯……嗯……”
纖纖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嬰兒車裡的小嬰兒，尋思了一陣，然後纔回答說，“也像爸爸，也像媽媽。”這小傢伙，主打一個誰也不得罪。
這話頓時把一家子的人都給逗笑了。纖纖見到衆人笑，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顧阿姨仔細端詳着襁褓裡的小人兒，說：“我看這孩子是像素馨，看看這眉眼，這嘴巴。倒是鼻子有點像安之。”
苗素琴也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嬰兒，然後說：“確實。”
路安之：“……”
他根本區分不出來，這麼一丁點大的小東西，看起來只不過是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嘴巴是嘴巴眉毛是眉毛，怎麼顧阿姨和丈母孃就能看出來哪裡像自己哪裡像素馨呢？
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剛剛生下來的孩子似乎十分缺覺，這一會兒功夫，就已經睡着了。那小嘴不時張一張，咂摸咂摸，彷彿在睡夢中吃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
兩隻小手在襁褓的口露了出來，小得讓人不可思議。指節彎曲着，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的自我保護狀態。
總之，這在路安之看來就是一個需要萬分呵護的小瓷器，脆弱到讓他不敢碰。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苗素琴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跟路安之和張素馨說了一聲：“你爸打電話來了。”
說完她接通了電話。
病房裡的幾人都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喂？”
“在機場了是嗎？明天早上能到？”
“行，你到了直接來醫院就可以了。我們都在醫院。”
“生了，剛剛生的，大胖小子，六斤六兩。”
……
路安之又往嬰兒車裡看了看，有些迷茫。嬰兒車裡的小東西在他看來只是瘦瘦小小的一隻，怎麼到苗素琴嘴裡就成大胖小子了？
這哪裡胖了？
“讓我看看。”
張素馨在病牀上說。
“好。”
路安之答應了一聲，想把嬰兒抱起來，過去病牀邊給張素馨看。可他看着一丁點大的小嬰兒，實在無從下手。
關鍵是他不敢啊。
最後還是顧阿姨說：“我來吧。”把嬰兒抱了起來，到了病牀邊給張素馨看。
這下連纖纖都看出來了，笑着說：“爸爸不敢抱。”
路安之一把把纖纖抱了起來，說：“爸爸敢抱你。”
纖纖“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說：“等弟弟長大了，爸爸就敢抱了。”
這一夜顧阿姨留下了。路安之則帶着纖纖回家休息。他本來也是不想回家的，可這裡還有一個纖纖，總得回家睡覺，需要一個大人看着。
他本來想留下，讓苗素琴回去，苗素琴說他一個大老爺們連抱孩子都不敢，還是趕緊先回去吧。等明天張宇之來了，就讓張宇之晚上帶纖纖回去睡，他留下來陪牀。
路安之只好答應。
一夜無話。
路安之只給纖纖請了兩天假。第二天纖纖白天是沒辦法去醫院的，路安之把小傢伙送去了幼兒園。騎着電動車到了幼兒園門口的時候，纖纖還不斷地跟路安之說：“爸爸，纖纖放學後要去醫院看弟弟。”
路安之說：“好。等你放學，爸爸接你去醫院好不好？”
纖纖點點頭說：“好。”然後隔一會兒又問。
到了幼兒園後，纖纖見到芸芸老師，就跟芸芸老師顯擺起來：“芸芸老師，我有弟弟啦！媽媽給我生了一個弟弟！”
“是嗎？真棒。”
芸芸老師摸摸纖纖的小腦袋瓜說。路安之之前跟她請假，她自然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因此這時聽纖纖顯擺，她並沒有驚訝。
“恭喜啊，路先生。”
她跟路安之說。
“謝謝。”
路安之由衷地說道。
送完纖纖以後，路安之並沒有立即去醫院。他又被安排去接張宇之了。
到了機場接上張宇之，張宇之看起來比他還要緊張，上車後就一句話也沒說，神思不屬的，像是在神遊物外。
到了醫院以後，路安之和張宇之前往病房的路上，卻碰到了苗素琴。
苗素琴正等在一個房間門口，不知道在等什麼。她臉上焦慮而擔心，看得路安之和張宇之也擔心起來。
“怎麼了？”
路安之和張宇之同時問道。
苗素琴發愁地說：“醫生讓我把孩子抱過來，說是要清洗身體。剛剛孩子才被抱進去。哎呀，咱們抱着個孩子還小心翼翼的，人家醫生根本不管，怕是不知道有多粗暴。你聽聽裡面，小孩子哇哇哭的，怪嚇人的。”
路安之和張宇之一聽，果然病房裡嬰兒的嚎啕聲一聲聲傳來，聽的人一揪一揪的。
“醫生見識多了，天天給小孩子洗，肯定有經驗有把握啊。沒事的。”
張宇之如是安慰。可他雖然在安慰苗素琴，自己臉上卻擔憂又糾結，根本沒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