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慢慢地朝着這邊走來。
她的身體向後貼着，貼着冰冷的鏡面……
而她此時，只穿着睡衣。
她抿着小嘴，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也靜靜地看着她，然後淺笑一下，很溫暖。
她的眼睛睜大，看着他的面孔。
他是照片裡的人。
而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來，她的小手指抓着一旁的牆壁，手指因爲用力而有些泛白了……
他是……她的誰？
“我們……”她的聲音有些緊張，幾乎要昏過去了：“你要做什麼？”
顧慕陽愣了一下，然後大概就意識到，她又忘了。
但是這一次，和以前又有些不同，她的眼神十分陌生，不是那種恍惚的神情，而是徹底地忘了。
他抿了抿脣，微微一笑：“我叫顧慕陽……”
“顧慕陽！”她的聲音很小，在他低過來想吻她時，她的臉偏到了一側，然後看着他。
她的小臉有些蒼白，眼裡是惶恐的。
他將這樣的表情，定義爲害怕。
顧慕陽沒有再吻她，只是站着，彎着腰，看着他的小傢伙。
他……想不起來一切的小傢伙。
抿了抿脣，才輕輕地笑了一下：“是，你叫我爸爸的！”
爸爸？
她的眼睛睜大，小嘴抿着，聲音小小的：“那你，爲什麼要親我！”
她又加了一句，“不是說是我爸爸嗎？”
她又問：“那我媽媽是誰？”
顧慕陽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他的小寶寶就歪着頭，有些固執地看着他，那神情，就是在看一個變一態。
他心裡一緊，然後萬分困難地解釋着：“其實不是這樣，我們是……夫妻！”
他轉身走到了臥室裡，將一份結婚證拿過來，紅豔豔的。
寵兒遲疑着翻開，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顧慕陽一顧寵兒。
他們都姓顧。
“父女可以結婚嗎？”她的小手撫着上面的照片，然後又擡眼望着他。
顧慕陽要瘋掉了。
耐心地解釋：“我收養了你！”
她看着他的目光，更是有些耐人尋味了：“你是不是收養我，就打着這樣的心思！”
她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話，將手裡的東西還給他。
可是還是和他保持着距離，又不想要和他親近的樣子。
她走回了臥室，坐在落地窗邊，看着外面。
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樓下的草坪上，陽光正好，一個小小的寶寶站在上面，搖搖晃晃的，身後跟着一箇中年女人，十分耐心地拉着她的小手臂。
“她是我們的孩子嗎？”寵兒忽然回頭問他。
顧慕陽剛纔心還痛着，這會兒，又有些欣喜於她主動和自己說話。
於是嗯了一聲。
寵兒的目光盯着他的眼，輕聲問：“我們的證書才幾天，這個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他一窒，沒有想到她看得這麼仔細。
“我們是先上車，後補票的！”他想了想，無奈地說。
其實這樣說，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這樣的解釋，對於她來說，並不能完全地說服。
“我不信！”她的小臉擱在自己的膝上，卻仍是看着那個可愛的小孩子。
她長得很漂亮，十分可愛，可是顧寵兒自己都感覺自己是新生的，這會兒突然讓她得知自己有個女兒，她不太相信，也接受不了。
可是她還是很喜歡那個小孩子，那樣可愛……
寵兒抿了抿脣，目光有些迷離。
顧慕陽悄悄地蹲在她身側，輕聲問：“她很可愛是不是？”
寵兒看了看他，又看看外面的小孩子。
“寵兒，她是你生的，叫若若，顧若……”他沉着聲音：“你當時生孩子時，我不在，而你起名叫顧若，意思就是說，如若再來一次，你還會和我在一起！”
其實他是亂說的，但是當時寵兒也確實多少會有這麼一點意思。
但是若若那時是沒有姓的，只叫小若若。
寵兒沒有出聲，她看了好一會兒，就慢慢地起來，朝着牀走去。
她靜靜地躺着，拒絕和他說話。
顧慕陽看着，心有些痛……
可是她這樣地躺着，睡了一個小時，她又想起來了。
若無其事地窩在他的懷裡，要他抱，要他喂她吃東西。
他的心裡一片冰涼，卻是強顏歡笑着照顧着她。
他多想，以後一直是這樣，哪怕她一直像個孩子一樣地纏着他，這樣也好。
他抱着她，享受着她最後的溫情。
因爲她有可能在醒來後，就是一臉陌生了。
寵兒半夜醒來，看着他仍是睜着眼看她，大手撫在她的腰線上，一直沒有睡。
“怎麼了？不睡？”她將小臉枕在他的肩窩裡，小手環着他的腰。
她真的是一個壞媽媽，她有些內疚，但是她更捨不得他。
顧慕陽其實是想問她，你會……又忘了我嗎？
但是他不會問。
他將臉埋在她的秀髮裡，沒有說話，只是一翻身覆住了她。
一點點的強勢，更多的溫柔……
這個夜晚，充滿了旖旎，也是絕望的。
他幾乎是拼盡了全力地愛她……
寵兒，我從來不相信什麼奇蹟，可是這一次，我卻是希望，你能好好地留在我身邊。
最後的時間，他汗水淋漓地貼着她的小臉，她感覺有些熱，又有些冰。
沉沉浮浮的，過了這麼一晚……
第二天她醒來時，看着他的表情是陌生的。
顧慕陽閉了閉眼……
她的小手還放在他的腰上，小臉在他的臂彎裡。
他們都沒有穿衣服。
而正是這樣的光景，讓她有些羞，也有些害怕。
“你是誰？”她抿着小嘴，聲音很低，也有些顫抖。
而他的心，也爲之顫抖了一下。
這樣的結果，比他所能想得，更差。
她又忘記了，而且她並不能將昨天她失憶時的那一段聯繫起來。
就是她每一次失憶，都將重建記憶，也許是半個小時的記憶，也許，三四個小時。
這樣的結果，讓他心痛而無能爲力。
顧慕陽不厭其煩地對她解釋……
一天一天，一個月接着一個月。
這個新年，他哪兒都沒有去，因爲她隨時會忘了，她會害怕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