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一念執着殤(10)
(?)車子穿出城市,又繞了許久纔來到城西。這一次,蔚海藍仔細地瞧了瞧。別墅已經很陳舊了,似乎這些年月裡都不曾整修粉飾過,院子裡的牆頭雜草瘋長,也沒有清掃打理,有種末日的淒涼,投下一道道倉皇影子。
她還記得初來時,這裡也不是這樣的。懶
她對祖父說,這座園子真漂亮。
如今卻不知是物是人非,或者物非人非了。
王珊走到門邊,扣了扣大銅門上的銅環,有人打開了沉重的大門。
蔚海藍走過那道門,歲月被切割開,她整個人也落入一片昏黃。
堂屋的大廳依舊空空蕩蕩。
蔚海藍見到了雷紹衡。
沒有任何多餘的傢俱擺設的屋子裡,雷紹衡如那日一般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裡。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窗落進來,猩紅色的地毯粉塵飛揚,蒙了一層揮散不去的灰暗,他的臉一半隱在陰影裡,一半落在金黃的夕陽裡,看見她,也只是淡淡的擡了擡眼簾。
那麼孤寂遙遠的模樣。
蔚海藍慢慢走過去,走到他的面前。
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時間彷彿凝固,兩人只是漠然的面對着。
相視對望是很奇特的肢體語言,有時候是溫情,有時候只是冷情。
片刻,雷紹衡沉聲喚道,“上去吧!”蟲
蔚海藍沒有動,她漆黑的眼磊落堅定,乾淨得不雜一點浮塵,“你一定要這麼做?”
雷紹衡擡眼,定定的看着她。
蔚海藍覺得胸口愈發沉悶,眼前似乎都變得混沌起來,“如果,如果我要這個孩子,希望你留下這個孩子,求你留下這個孩子,就當作是送給我的最後禮物,就當作是我們之間一個紀念,要不然就當作是你給我的施捨,好不好?”
雷紹衡雙目微沉,倏地一笑,雙眼卻沒有半點焦點。他的聲音終於變得柔軟起來,並無波動的眼神也因爲那點柔軟而變得生動,他溫柔的說,“別擔心,不會很久,也不會疼的。”
蔚海藍也慢慢地笑開,目光灼灼,眼底閃出煙火似地火焰,狂熱而疲倦的,佈滿深黑的眼瞳。
她的笑異常慘淡,“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請來的醫療團隊,是由全球最頂尖的醫務人員組成,不會弄痛你。”他那麼溫柔的口吻,卻說着那麼殘忍的話語。
“真的沒有?”
“別鬧了。”
“真的?”她固執地問了一遍又一遍,換來的卻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默。
最終,她感覺自己都快要死去,一字一字緩緩說道,“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沒有懷孕,你信不信?”
雷紹衡漆黑的眸子不可察的輕顫着,“王珊,帶她上去。”
他這樣下達命令的時候,嗓音又是一如以往的狠沉冷酷。
蔚海藍慢慢低下頭,額前的碎髮垂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他又是在什麼時候信任過她,她又在執意驗證什麼,想要知道什麼,黯然一笑,是在笑自己故作聰明。
從雷紹衡的角度望過去,能隱約瞧見她慢慢勾起來的柔軟脣瓣。
王珊指引着她往樓上慢慢走去。
所有的醫療器械與醫生都等在樓上。
蔚海藍依然在笑,淚水幾乎迸出直在眼眶裡打轉。她再不看雷紹衡,緩緩擡腳跟上王珊,隱隱上揚的脣角終於慢慢僵化。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數着腳下的階梯,一共四十五級。
她在心裡默默地數着,一直數着,沒有階梯了,還在默數着。
直到,終於被人扶着躺在那張特殊的牀上。
她慢慢閉上眼睛,眼角有清淚一滴,瞬間滑落,快速湮沒在她的鬢角。
她終於又笑了,脣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護士看到她在微笑,狐疑地走近探望。
又見她雙眼泛着淚光,護士急忙寬慰道,“您不用擔心,打了麻醉後一點兒都不疼的,您睡一下,很快就好了。”
醫生也準備妥當,將醫療器械推到近前,消毒潔淨了手後道,“雷夫人,將雙腳打開就好。”
蔚海藍沒有動,她忽然想到了袁圓。她是否也曾如她一樣,以這樣的姿勢躺在這樣一張牀上,等待着冰冷的器械穿透自己的身體,將她身體裡的骨血生生的攪碎,那樣的冰冷和痛楚,在身體裡會如何滋生侵蝕。
她驀地張開眼,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來。
護士忙端了水將她扶起來,“您真的不用擔心,絕不會疼的。”
身體不會疼,那麼,心呢?
蔚海藍直直看着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站在面前的看不出年紀容貌的女醫生,她堅決說道,“我沒有懷孕。”
“雷夫人,您的情況雷先生已經跟我們說了,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幫你做檢查,好嗎?”
蔚海藍懶散的笑了一下,臉色漸漸平靜,眼裡帶着眸中溼乎乎的寒涼,她說話,仍是隻有一句,“我沒有懷孕。”
醫生與護士有些詫異的對視了一眼,未免出什麼意外,那醫生還是讓護士推來了B超機,先給她做檢查。
王珊將蔚海藍帶到房間後便下來了,她側頭看着不遠處的雷紹衡,他眼神疲憊,有瞬間蒼老的錯覺。
王珊輕嘆口氣,終究什麼都沒說,只靜靜立於一旁,而目光卻還不時地移向他等待他開口。
過了一會兒,她彷彿聽見雷紹衡在叫她,極輕極淺的聲音。
她恍惚以爲自己聽錯了。
下一瞬,那略帶點焦躁的嗓音沉沉的響起,“王秘書。”
王珊正要上前,卻見醫生有些慌張的從樓上奔了下來。
雷紹衡騰地站起身來,“怎麼回事!”
“雷先生,我們剛給夫人做了詳細的檢查,她根本沒有懷孕。”醫生又急又擔心,“您知不知道這樣非常危險?”
“沒有懷孕。”雷紹衡低低的重複。
他臉色驀地一變,毫不客氣的撥開擋在身前的醫生,往樓上急急走去。
房門被大力撞開時,蔚海藍剛從牀上下來。她聞聲擡頭,淡淡的笑了笑,從容的整理着自己的長髮。
雷紹衡一步一步的走近她,眉頭擰起,冷硬的質問道,“爲什麼去醫院?”
蔚海藍笑而不答。
雷紹衡又問,“你是故意的?”
她一直在故意誤導他,讓他以爲她有了身孕。
蔚海藍下了牀,她只是理着衣服。
她一邊理一邊說,“那天我去找你,你對我說,要我接案子,不是不可以,除非我答應你三件事。我當時就在想,會是什麼事呢。你卻對我說,第一件是替你洗頭,第二件是替你煮飯,第三件是要我嫁給你。”
“你還說,想要什麼,我說就是了,你有的,全給我,沒有的,只要我想,你也全給我。”她的手輕輕顫抖,撫平那些褶皺,好像要撫平心裡的傷痕,“若這是一場買賣,你真的沒有蝕本。”
雷紹衡微怔,瞧着她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自己。
蔚海藍轉過身,似狡*猾地眨着一邊眼睛朝他微笑。
他看到她倒退着往門邊走去,眉目都帶着笑意,“我第一次開口問你所要的,就是一個簡單的婚禮,你沒有給。我第二次想要個孩子,你也沒有給。雖然原本就沒有這個孩子,雖然這是假的。但是現在,這是我對你最後一個要求了,我要離婚。”
雷紹衡立在原地不動。
蔚海藍的眼睛裡蒙着一層水膜,漆黑的瞳孔明亮光滑,像一面鏡子清晰的映出他怔然的臉。
蔚海藍的目光從雷紹衡臉上滑拂過,沒有一絲溫度,不帶任何繾綣留戀。她又笑了笑,然後轉身,乾淨利落的將自己關在了門外。
過了好半天,雷紹衡纔有所反應。
他瘋了似得將房間裡的東西砸了個遍,赤紅的雙眼混沌無光,耳邊充斥着隆隆聲,最後握住雙拳,竟是手足無措,失魂落魄。他一個大步奔到門口,房門一開,那樓梯上早就沒了她的蹤影。
蔚海藍一路靜靜走着,很快就攔下一輛車。
那個結果,她終於有了答案。
她的執念也終於破碎。
排山倒海的疼痛撕裂着她,那顆心痛到仿若死去,蔚海藍拿出手帕捂着嘴不住的乾嘔。
她垂眸一瞧,只見那潔白的手帕上泛起淡淡血絲。
淚水忽然就掉落而下,她在出租車裡放聲哭泣,終於找到一個理由,可以大哭一場,不是因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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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文章已經開始收尾階段了,因爲內容有很多,某瑞需要完整的寫完,偶爾也會小卡文,所以請大家耐心等待。國慶假期即將結束,祝福大家工作學習一切順利,某瑞也謝謝大家的留言鮮花荷包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