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七十八歲高齡的沈檸，再一次被一個小感冒擊倒了。
寧國府包括隔壁的榮國府，上上下下馬上緊張起來，府醫、太醫輪番上陣。
連着幾天，沈檸感覺自己都要被苦藥汁子醃入味了。
“母親，您今兒的氣色看着又好些了。”
賈珍的鬍子已經有些花白，去年他就辭了官，在家當老太爺，一邊奉養老母，一邊休養身體。
雖然年紀大了，早就做了爺爺，再過個幾年，可能太爺爺都能當上了，可這世上有老孃跟沒老孃那絕對不一樣啊！
只要娘還能罵他，還能打他，他就是有孃的孩子，他就還小着。
而且這些年，表面上他是一家之主，但其實賈珍非常清楚，他們家的定海神針是他娘。
不僅是東府這邊，西府那邊的定海神針也是他娘。
“嗯，我也感覺好多了。”
其實並沒有好。
但既然大家都想替她討個好彩頭，那就這樣吧！
沈檸其實挺驕傲的，幾次大病後，她靠着一格電，病病歪歪的愣是多活了這些年。
紅樓裡的美食，甚至大昭各地的美食，她基本都吃過了。
過來一趟，看紅樓時的遺憾和意難平，好些都被她徹底扭轉。
人生早已不虧。
沈檸微閉着眼睛，臉上帶着笑，“這幾天大雪，多送點被子、衣物、炭火什麼的去慈幼局。”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如今的大昭還算富庶，但民間重男輕女的現象一直都有。
哪怕各地的慈幼局都有從宮裡出去的女官，甚至朝廷的一些職務也漸由女子擔任，但重男輕女這一陋習，一時還是改不掉。
沈檸惟一慶幸的是，各地的慈幼局因爲薛寶釵的商隊以及商業佈局，哪怕沒有捐贈，也不至於吃了上頓沒下頓。
甚至因爲慈幼局辦的好，一些大點的鎮子或者府縣，又加蓋了一兩個。
“記着呢。”
賈珍忙應聲。
他們家自妹妹賈玥平安降生以來，善事從不敢停。
如今的賈珍自己也迷的很。
尤其他娘年紀漸大，身體越加不好以後。
“今日午後芃兒親自送去的。”
“……”
沈檸微點了下頭，“讓你妹妹回來一趟，我有些想她了。”
“巧了，兒子已命人送信，讓她晚間回來。”養孩子的樂趣是從妹妹纔開始有的，賈珍對自己的親妹妹也是疼的緊。
可恨她周遊各國，一去好些年。
如今回來，又去了禮部，還時不時的被借調翰林院，主修各國列傳，忙得腳不沾地。
害他想見她，都要把娘當藉口。
賈珍笑的略有些賊，“兒子還命人把外甥、外甥女接來，回頭正好辦個小家宴。”
在家宴上，他還能多喝兩杯酒。
只有這時候喝酒，娘和尤氏纔不會管，兒子也不會勸誡。
“……”
沈檸瞟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不過她現在也無力說他說什麼了。
心臟處一直悶悶的，人一多，還常感呼吸不暢。
因爲這，哪怕此時的她感覺自己不太好，想見一見在京的迎春和黛玉也強自按住了。
這些年，有好多次，她都以爲自己要死了，可是一直活着。
如今……
算了吧！
所有產業，她都捐給了女學，首飾什麼的，該給誰的，都寫在籤子上，真要沒了，等她們來了，按籤子分就是。
沈檸擺手讓他自便，自己則拍了拍身下的椅子，示意坐滑桿，她要出去溜溜。
丫環婆子們馬上行動起來，四月的天氣很好，太醫都說了，只要不是大風的天，做好防護，多出去轉轉，有助於病情的好轉。
寧國府的花園，年復一年的，也就那樣，倒是天香樓上，可以看出很遠。
她在丫環的相扶下，慢慢上了樓。
果然，上面的空氣好多了。
她坐下來，眺望遠方的天際。
不遠的西府處，不放心沈檸身體的林黛玉和迎春正在王熙鳳的陪同下往這邊來。
“太太！”
平兒一擡眼，看到三隻白鶴盤旋在天香樓上方，很是驚奇，“您快看，那些鶴……”
林黛玉擡眼望去時，鶴唳聲裡似抖落無數細碎的陽光，恍若有人將銀河星屑撒向人間。
這？
大家忍不住停了步，準備多看一會的時候，突然驚覺不對，天香樓上人影晃動，似乎發生了什麼急事。
林黛玉心下巨跳，忙往那邊奔去的時候，從天香樓傳來的哭喊聲，已經驚動整個寧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