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行
到了三天後,薛蟠果然起了個大早,收拾清爽之後,便領着小廝出府上了馬車,吩咐車伕將車趕到賴大府上。
然後薛蟠下車,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守門的小廝自然識得他,見了他只顧着一個個打躬作揖,哪裡敢攔着不讓進?
薛蟠輕車熟路地摸到正廳內,果見賴尚榮和寶玉、賈璉、賈蓉等人坐在一處飲酒,旁邊還有個面生的俊美少年陪着。
幾人看見薛蟠進來,不由愕了一愕,還是賈璉反應快,連忙站起來招呼薛蟠坐下。
薛蟠也不客氣,走過去在賈璉身旁坐下,旁邊立刻有小廝添碗筷酒杯斟酒。
薛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放下酒杯對着賴尚榮痞笑道:“你們幾個湊一處喝酒作樂,怎麼也不叫我一聲?莫不是怕我酒量大喝窮了你們賴家?”
賴尚榮連忙賠笑道:“你們聽聽,薛大爺這話說的多刻薄。我只是聽說薛大爺這幾日身子不爽,因此纔沒敢驚動您。若早知你身子大好了,怎麼可能不叫上你呢。”
薛蟠聞言這才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說完又看了寶玉身旁坐着的俊美少年一眼,問道:“這位是?”
寶玉忙道:“薛大哥真是貴人多忘事,這是忠順王府唱小旦的蔣玉菡,你們見過兩次面的。”
蔣玉菡連忙站起來見禮。
薛蟠一面點頭應着一面想到,原來是個唱小旦的,難怪身上脂粉氣比寶玉還重幾分。
蔣玉菡端起酒杯敬過薛蟠,又挨個敬過在座幾人。
賈璉道:“素聞琪官大名,卻無緣聽你唱戲。今日你既在這裡,不如唱上一出以助酒興,也好讓我等大飽耳福。”
一旁的寶玉賈蓉連聲應和。
蔣玉菡聞言只得向衆人作了個揖道:“那我便獻醜了,唱得不好,諸位爺切莫笑話。”
說完起身離席走到廳中,唱了一出樓臺會。
薛蟠見他容貌秀美,嗓音婉轉動聽,腦中不由想起柳湘蓮來。
這麼一想免不了將兩人做對比,一比之下,只覺雖然蔣玉菡相貌身段俱是極佳,唱得似乎也比柳湘蓮好,可是身上卻沒有柳湘蓮那股勾魂攝魄的味道。
一想起柳湘蓮唱《貴妃醉酒》時半遮着臉朝臺下飛的那個電力十足的媚眼兒,薛蟠頓覺心中一蕩,眼睛雖然還看向蔣玉菡,滿腦子卻都是柳湘蓮的身影,一絲竟想得出了神,竟連蔣玉菡何時唱完了回座的也不知道。
直到衆人又開始推杯換盞,薛蟠才醒過神來,繼續陪着諸人喝酒。
席間看到寶玉的目光似乎總是長時間凝視在蔣玉菡身上,蔣玉菡雖然貌似不甚在意,但偶爾趁諸人不備也會偷偷回個眼色。
其他人雖然並未注意兩人異狀,但薛蟠畢竟是現代人,見的人和事多了,眼力自然比這幾個古代人毒,一眼就看出這倆人之間有曖昧,心中不由暗自詫異道:電視劇裡的賈寶玉不是隻喜歡林妹妹一個麼?怎麼這個賈寶玉卻和個戲子眉來眼去打得火熱?難道我穿的紅樓夢和電視劇紅樓夢還不一碼事?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聽到賈璉對自己道:“薛大哥,該你和我猜拳了。”
薛蟠遂不再胡思亂想,伸出手與賈璉你來我往地猜拳,幾人便繼續猜拳行令喝了起來。
還好這裡猜拳的規則和現代相差不大,薛蟠於此道頗爲精通,屢屢猜贏,委實狠灌了諸人幾杯。
後來寶玉見再這麼猜下去這幾個人非要全部被薛蟠灌倒不可,腦子一動生出個主意來,起身說道:“如此猜拳過於簡單,未免太過無趣,不如我們來行個酒令如何?”
諸人都輸得怕了,自是連聲同意。
薛蟠聞言便知寶玉故意算計自己,連忙說道:“不成不成,你們明知道我不會這個的,還要行什麼酒令,不是故意坑我麼!”
賈璉忙道:“不單你不成,我也不成的,我們就圖個熱鬧,行個簡單的酒令,定不讓你爲難。不如我們來聯詩,做不出來的要罰三大碗,如何?”
薛蟠聞言不由心道,你還好意思說不難?老子連初中都沒畢業,背詩都背不了幾首,還聯詩,這不是成心要灌醉老子,看老子出醜嗎?!老子定然不上你們這惡當!”
想到這裡薛蟠站起身道:“酒喝多了,內急。我去去就來,你們繼續。”說完便站起身朝外走去。
賈璉心知他必是要尿遁了,連忙故意挽留道:“薛大哥可千萬要回來,大家正喝得過癮,缺了你未免掃興。”
薛蟠一面走一面隨口應付道:“一定一定。”說着便匆匆走出了廳門。
寶玉知他這一去必然不會再回來了,遂問衆人道:“說好了只請我們幾個,哪個把薛呆也叫了來?還好他未聽見我們纔剛說的話,不然又是麻煩。”
賈蓉忙道:“不是我。”
賈璉也道:“我也不曾和他說過。”
賴尚榮聞言,道:“既不是我們叫的,便是他不知聽哪個小廝說了我宴客的消息,這才跑來湊熱鬧了。怎麼?他還記着要找柳湘蓮尋仇呢?”
寶玉道:“可不是麼?前幾日還問我柳湘蓮的去向,我只說不知,他方纔罷了。”
卻說薛蟠出了廳門,本打算溜走,忽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遂轉過身來,悄悄湊到廳門邊。
門口的小廝本想開口問他還有何吩咐,薛蟠慌忙打個手勢讓他噤聲,又隨手翻出一個二兩的銀錠子交給小廝,那小廝立刻乖覺地住了口。
薛蟠把耳朵貼到雕花木門上,屏息凝神靜聽,只聽屋內寶玉道:“說到柳湘蓮,你可知他現到哪裡了?先前修書一封給我,只說他得罪了薛呆,不敢留在京都,要出外遊歷,卻不曾告知去向。”
又聽賴尚榮回道:“前兩日他還有信捎來,說要去杭州領略西湖美景,如今算起來只怕已行了一半路程了。”
薛蟠聽到這裡,不由心中大喜,當下也不繼續聽他們後面說了什麼,轉身徑自離去了。
卻說薛蟠回到住處,滿心想着怎樣找個藉口去趟杭州。無緣無故要出遠門,薛母自然不會同意,須得拿出能令她信服的理由。
可是要什麼理由才能說服薛母呢,薛蟠不禁犯了難。
正愁眉不展時,香菱剛好走了進來,看到薛蟠苦着張臉發呆,不禁好奇地過來詢問他何時爲難。
薛蟠這時和香菱已然極熟,便和她說了。
香菱想了想道:“想要出遠門卻也不難,昨個兒我還聽當鋪的張德輝說,要沿路販些紙札香扇去賣,估計正要去蘇杭一帶。大爺不如就去和老奶奶說,要跟着他一起去學做生意,老奶奶見你肯上進,必定會答應的。”
薛蟠聞言大喜笑道:“還是你聰明,就這麼辦。”
想了想又道:“你天天在賈府呆着,想來也悶壞了吧。不如我帶你出去走走,權當散心。”
香菱聞言先是面露喜色,但隨即爲難道:“這不大好吧,我一個婦道人家,怎好出外拋頭露面的……”
薛蟠截口道:“你只說你想不想去,你要想去我就帶着你,只說要你跟着貼身侍候,我媽定會答應的。”
香菱聽他這話確是真心實意,便點了點頭。
薛蟠看着她滿臉期待雀躍的模樣,心中不由一軟。
這時他早已從小廝們閒聊中知道了香菱的事,心中不由暗想這女孩兒也真可憐,本來能嫁個好人家,卻被這身體的前主人搶了來,只能委曲地做侍妾。前任薛蟠對她如何自己雖然不甚清楚,但自己這個GAY卻肯定不能給她正常女子的生活,與其繼續把她留在身邊蹉跎青春,倒不如借遠行的機會做件好事讓她離了這個火坑,另尋個好人家。
想到這裡薛蟠便問香菱道:“當初我買你時,那賣身契是我自己收着呢,還是給我媽了?”
香菱道:“大爺自己鎖在臥室牀邊的大箱子裡了,鑰匙倒是我拿着。你問這個作甚?”
薛蟠道:“別問那麼多,你先把賣身契取來交給我。”
香菱滿頭霧水地走過去打開箱子取出賣身契來交給薛蟠,薛蟠看也不看,隨手撕成兩半,然後湊在燈上燒了。
香菱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大爺這是做什麼?”
薛蟠道:“還你自由。”
香菱:“啊?”
薛蟠:“我把賣身契燒了,從今以後你就不是我的侍妾了。不過你還是先跟着我,等我出了遠門,你愛去那裡便可去哪裡,再沒人能管你了。”
香菱聞言頓時慌了神,連忙問道:“大爺要攆香菱出去?可是香菱做錯了什麼?”
薛蟠見她連眼圈都紅了,連忙安慰道:“不是,你很好,我很滿意。不過想來這些日子你也看明白了,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了。我也不瞞你,我現在喜歡上男人了,自然不能耽誤你一輩子,所以才撕了賣身契,讓你能另找個好人家。”
香菱聽得一愣一愣,不過總算明白了薛蟠的意思,見他不是要攆自己走,香菱才放下心來,低聲求道:“香菱知道大爺是好心想幫我,可我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的又能去哪裡呢。香菱心甘情願跟在大爺身邊終身侍奉。”
薛蟠想了想,這話並非全無道理。
不過賈府遲早會敗落,薛家將來也不知道究竟會怎樣。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不能讓香菱繼續呆在薛家,不單如此,自己也要設法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以免將來薛家敗了散了,自己落個一文不名街頭乞討的下場。倒不如趁這趟出遠門的機會,想個法子在外地開個店鋪置點產業,以備將來萬一薛家敗落,自己和老媽妹妹也能有個安身立命之處。
想到這裡,薛蟠便覺自己這一趟出門勢在必行,下定決心明日無論如何也要說服薛母放自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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