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門外前來領粥喝的災民們絡繹不絕,這次的派粥活動一直持續到了很晚,直到圓月高懸,那些災民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
我們一行人便在縣衙內部的幾個客房住下,因爲一整天熬粥盛粥的辛苦,所以大家早早的便睡下了。
第二天,天微微亮我和惠如便起來將那幾口大鍋支起,不過這次我們卻不是在縣衙內熬粥了,而是將幾口大鍋搬到了落青城城門口,這樣可以讓遠處趕來的其他城鎮的災民可以第一時間喝上熱乎美味的粥。
這天落青城內的一些領取過米和銀子的百姓也自發的來幫助我們給那些後來的災民們送粥,場面一下子變得十分的溫馨和熱鬧,這些百姓也第一次的和我們這些“朝廷”來的人相處的非常融洽,彷彿一家人一般。
這些褪去災民外衣的百姓們其實都很可愛,他們都親切的叫我“貴人娘娘”,他們都是農戶,平日裡也沒見過什麼達官貴人,也不會說一些阿諛奉承的話,但是我看得出他們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我們。
他們幫助我們熬粥,接待災民,還與我聊天,講訴他們平日裡的生活。到了晚上,我們所有人和這些可愛的百姓們就在這落青城的大街上一起吃起了簡單而美味的晚餐,很多城內百姓都從各自的家中取出了珍藏已久的自釀美酒,這一夜我們都喝了許多。
惠如一直在我身旁勸着我讓我不要多喝,她知道我一喝酒就會頭疼,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覺得跟這些普通的百姓在一起讓我的心裡十分的輕鬆,也十分的親切,我很樂意與他們在一起。
這夜我喝了很多當地百姓自釀的酒,雖然有些淡,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還是喝得迷迷糊糊的,連最後是怎麼回到縣衙的都不清楚。
這夜,我睡得十分的香甜,只感覺我又回到了小的時候,回到了家鄉與鄉親們在一起的感覺。
我睜開了睡眼,發覺已經是天亮了,我動了動脖子,感覺頭仍然有些暈。我轉頭一看,發現一個男人趴在我的牀邊,此刻正在熟睡,我知道這是一鴻,便沒有吵醒他,而是偷偷的看着他睡着了的樣子。
不知道爲什麼一鴻在我的牀邊睡着了?難道是因爲昨夜我喝多了,一鴻留下照顧我嗎?我看着一鴻睡得安穩的樣子,輕輕的用手摸了摸他的臉龐。
一鴻的耳朵上還帶着那個月牙形的耳飾,我記得我第一次看見一鴻的時候就對這個月牙型的耳飾印象特別深刻。那個時候他還是周國的王爺,而我還是那個涉世未深的小宮女。
我正看得入了神,一鴻卻睜開了眼睛,正好與我四目相對。
“一鴻!你醒了?”我連忙躲開了一鴻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麼,每次我與一鴻四目相對的時候,我都會感覺到一陣的緊張。
一鴻揉了揉眼睛,看了我一眼,說道:“你怎麼醒得這麼早?昨天可是喝了很多酒呢,以後不許這樣不聽話了,你可是當了母妃的人了。”
一鴻說到“母妃”倆個字的時候說的十分輕鬆,我心裡卻痛了一下,是啊!我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無牽無掛的蘇婉玉了,我心中雖然愛着一鴻,卻爲別的男人生下了孩子,儘管一鴻並不怪我,但是我自己又怎麼可以當做無事發生呢?
一鴻看見我情緒低落,便用手摸了摸我的腦袋,笑道:“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我淡淡的笑道:“沒有,你說的對,我已經是有孩子的人了。”
一鴻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說,便連忙拉着我的手說道:“婉玉,你不是生了我的氣吧?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並沒有什麼意思。而且你的孩子跟我的孩子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感激的看了一鴻一眼,我知道在他的心中不論我做了什麼事情,他都是不在乎的,他在乎的只有我。我剛想開口對着一鴻說我沒有生氣,突然想到了那日惠如與我說過的話,如果不能跟一鴻在一起何不放手呢?對啊,我不能在這樣自私的將一鴻佔爲己有了,我要讓他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一下子將我的手從一鴻的手中抽了出來,一鴻被我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着我,眼中充滿了討好的神情。
我不忍心看着一鴻的眼睛,便低下了頭,故意冷冷的說道:“這次賑災事情如此順利,本宮十分感謝周皇,待回宮之後,本宮會稟明皇上,將借用周皇的銀兩如數奉還!”
一鴻臉色一變,看着我說道:“婉玉,你真的要這樣與我生分嗎?”
我苦澀的笑了笑,起身下地,故意走到了距離一鴻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然後說道:“本宮謝周皇的錯愛,但是周皇應該知道本宮已經成爲了大梁尊一品皇怡妃,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本宮真心的希望周皇可以忘記本宮,早日找到一個好姑娘成婚!”
一鴻站了起來,此刻的一鴻面無血色,他走到了我的身前,看着我的眼睛說道:“婉玉,無論是你皇怡妃還是皇后,你在我的心中只是那個天真可愛的婉玉,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我不奢求你可以跟我回周國,我只要你可以記得我、想着我、念着我,我便知足了!你可以別說那些什麼讓我封妃、立後的事情嗎?你知道的,我陸一鴻今生今世只愛你蘇婉玉一人!”
一鴻說的句句發自內心,我聽後心中一陣感動,連忙轉過身子,背對着一鴻偷偷的抹着眼淚,我不能讓一鴻看見我流淚的樣子,這樣之前對一鴻說的狠話都會前功盡棄,其實說這些傷害一鴻的話,我的心裡更難過,但是爲了一鴻的幸福,我只能這樣做。
我偷偷的擦乾了眼淚,說道:“難道周皇就這樣一直下去嗎?你身爲周國皇帝,無妻無子,將來百年之後皇位由誰繼承呢?你們周國的衆臣和百姓難道就不會逼着你納妃嗎?”
一鴻想了想說道:“雖然百姓們也偶有議論此事,但是我根本就不在乎。衆臣們也經常舉薦給我一些前朝大臣的千斤,都被我推掉了。婉玉你是知道我的,我陸一鴻絕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我曾經發過誓,一生只娶一位妻子!”
一鴻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只是可惜我和他有緣無分,我從小便認定一定要找一個用情專一的好男人,可是事實卻偏偏讓我成爲了永廷的妃子,與無數後宮佳麗共同分享一個丈夫。既然上天如此待我,爲何又讓我遇見一鴻呢?如果一個好男人擺在我的面前,我卻要裝作絲毫的不在意,我真的做不到。
一鴻見我沒有說話,突然在我的身後輕輕的抱住了我,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婉玉,你跟我回周國吧!我們將惠如和綵衣都一同帶着,你要是想念你的兒子的話,我們就生他幾個孩子,每天陪着你,好嗎?”一鴻的聲音極其的溫柔,溫柔的讓我失去了勇氣。
我想到了答應玉蘭的承諾,想到了宮中的至鈺和至靜,想到了惠如的血海深仇,想到了我之前所經歷的一切,想到了受辱的綵衣,我咬緊了牙關,從一鴻的懷中掙脫了出來,轉過身,對着一鴻冷冷的說道:“本宮有一事相求,希望周皇可以答應!”說完,我便輕輕的拜倒在地上。
一鴻連忙上前扶我,說道:“婉玉,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我倔強的看着一鴻,並沒有讓他扶起,說道:“周皇答應本宮,本宮纔起來!”
一鴻點了點頭,說道:“你說什麼我都一定答應你的!”
我這才起身,說道:“本宮希望周皇可以立綵衣爲妃,給她一個名分!”
一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半晌才說出來話:“婉玉,你這是?”
我繼續說道:“綵衣跟隨本宮多年,出生入死,本宮一直視她爲親姐妹。這次綵衣受辱也是因爲本宮,是本宮連累了他,本宮沒什麼可以補償給綵衣的,但是本宮一直都知道綵衣心中是喜歡你的,所以只有你可以給綵衣真正的幸福,也只有你可以彌補她所受到的傷害!”
一鴻看着我,冷冷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替你還債嗎?”
我點了點頭。
一鴻有些難過的問道:“那爲什麼你不親自還給她呢?你跟我回周國,我們一起好好的照顧綵衣,照顧她一輩子,不好嗎?”
“不好!”我將臉轉過去,看向了窗外,說道:“周皇你死了這條心吧!樑宮有我割捨不下的人和事情!”
“是割捨不下年永廷嗎?”一鴻突然失控的大聲問道。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同樣對着一鴻大聲的說道:“對!我就是割捨不掉皇上!”
一鴻滿眼驚訝的看着我,眼中帶着從未有過的陌生,一鴻就這樣看着我,足足看了很大一會,才突然說道:“好!好!我陸一鴻答應你帶綵衣回周納她爲妃,一輩子好好照顧她,幫你蘇婉玉照顧她!”說完,一鴻便奪門而出。
這也是我這次出宮最後一次看見一鴻,很快,我便得知了一鴻離去的消息,並且帶走了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