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離隙

這一夜半夢半醒,睡得便不太安穩。四更時分,皇帝起身,如懿便也醒了。皇帝一早便犯了起牀氣,臉色陰沉沉的,如同眼睛底下那一片憔悴的青暈一般。宮人們伺候得格外小心翼翼,還是免不了受了幾聲呵斥。如懿想着是睡不着了,便起身親自侍奉皇帝更衣洗漱。一切停當之後,李玉便擊掌兩下,喚了進忠端了一碗銀耳羹進來。

這一碗銀耳羹是皇帝每日早起必飲的,只爲清甜入口,延年益壽,做法也不過是以冰糖清燉,熬得綿軟,入口即化。

這一日也是如此。才用完銀耳羹,離上朝還有一些辰光,皇帝仍有些悶悶的。如懿見皇帝梳好的辮子有些毛了,想着皇帝不看見便好,一旦看見,那梳頭的太監少不得是一頓打死。恰巧李玉也瞧見了,只不敢出聲,急得滿臉冒汗。

如懿靈機一動,便道:“皇上,臣妾好久沒替你篦頭髮了。時辰還早,臣妾替你篦一篦,發散發散吧。”

皇帝夜來沒睡好,也有些昏乏,便道:“用薄荷松針水篦一篦就好。”

皇帝對吃穿用度一向精細,所用的篦子亦是用象牙雕琢成松鶴延年的圖案,而握手處卻是一塊老坑細糯翡翠做成,觸而溫潤,十分趁手。如懿解開皇帝的辮髮,蘸了點薄荷松針水,不動聲色地替皇帝梳理着頭髮。

然而,在一切行將完成之時,她卻徹底愣住了。

皇帝烏黑濃密的髮絲間,有一根銀白的髮絲赫然躍出,生生地刺着如懿的雙眼。她反反覆覆地想着,皇帝才四十一歲啊,居然也有白頭髮了。

她下意識便是要掩飾過去。拔是不能拔的,否則皇帝一定會發覺。但若不拔,遲早也會被皇帝發現。這麼一瞬間的遲疑,皇帝便已經敏銳地發覺了,立刻問:“什麼?”

如懿知道是掩飾不過去了,索性拔下了那根白髮,輕描淡寫地道:“臣妾在想,臣妾的阿瑪三十歲時便有白髮了,皇上怎麼如今才長第一根。”

這句話大大和緩了皇帝緊張的面色,他接過如懿手中的白髮看了一眼,緊緊握在手心裡道:“這是朕的第一根白髮。”

如懿見皇帝並未大發雷霆,心頭大石便放下了一半:“聖祖康熙爺在世時很喜歡喝首烏桑葚茶,臣妾也想囑咐太醫院做一些,皇上願意將就臣妾一起嚐嚐麼?”

皇帝看她一眼,神色稍稍鬆弛:“皇后喜歡的話,朕陪皇后。”

如懿恍若無事般替皇帝結好了辮髮,皇帝低低道:“再沒有了吧?”

皇帝的語氣是微涼的潮溼,如懿點點頭,溫柔道:“哪裡來這樣多,一根而已。臣妾倒想着,若臣妾與皇上都有了白髮,那也算是白頭到老了呢。”

皇帝笑了笑,靜默着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也難怪。皇帝素來極重養生保養之道,每日晨起必得先飲一碗銀耳羹,早朝回來便在庭院中打一套五形拳舒散筋骨,午睡後照例是一碗濃濃的枸杞黑豆茶,晚膳後必含了參片養神片刻,到了睡前又是一碗燕窩寧神安眠。這些規矩,如懿跟了皇帝多年,也學了大半。除了不懂打拳,早晚也是如是保養。此外,皇帝連一飲一食都格外注意,喝酒必不多飲,更不曾醉,頂多喝一些太醫院和御膳一起調製的龜齡酒和鬆齡太平春酒,可活血安神,益氣健身。而壯陽氣的鹿肉更是膳食上最常見的東西,除此,便是十分清淡的新鮮時蔬了。

皇帝這般精心保養,最恨自己見老。此時見到自己華髮暗生,又想起昨夜的失敗,如何能不氣惱傷感。如懿雖然有心開解,卻也只能無言。這樣靜默着,她便又覺得有些噁心,只好極力忍耐着道:“皇上,時候不早,臣妾恭送您早朝。”

接下來一連數日,如懿便再難見得到皇帝,一查敬事房的記檔,才知這些日子皇帝得空兒便在幾個年輕的嬪妃那裡,不是飲酒作樂,便是歌舞清賞。而去得最多的,便是嬿婉宮中。

容珮神神秘秘道:“最近嘉貴妃忙着替腹中的龍胎挑選乳孃,聽說令妃宮裡也悄悄挑了幾個呢。”

如懿正對鏡敷着脂粉,聞言不覺停了手,疑惑道:“平白無故的,她要挑選乳孃做什麼?”

容珮見四下並無其他人,壓低了聲音道:“聽說皇上這幾日都歇在令妃宮裡,每日令妃都命奶孃擠了人乳,兌了奶茶給皇上喝。”

如懿入耳便不舒服,一個噁心,胸口有難言的窒悶,不禁彎了腰嘔出了幾口清水。

容珮嚇得趕緊給她遞了絹子擦拭:“皇后娘娘,您是怎麼了?這幾日您的面色都不好看呢。”

如懿搖頭道:“本宮是聽着太噁心了。”

容珮忙道:“娘娘這幾日老覺得胸悶不適,奴婢還是去請個太醫來看看吧。”

如懿搖頭道:“惢心剛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呢,江與彬從兩個月前便忙着照顧惢心,本宮就乾脆打發他回去休息三個月再回宮當差。除了他,本宮也不放心別人來請脈。也就是噁心一下,不打緊的。”

容珮猶豫地猜:“娘娘不會是有喜了吧?奴婢看娘娘有兩個月月信未至,而且嘉貴妃有喜了,就是這麼噁心啊噁心的。”

如懿不以爲意:“本宮這一世要真能有孩子便好了,只怕夢也夢不到。那月信……本宮一向是有的沒有的,也慣了。”她撇開話,只管又問,“那些人乳皇上都喝了麼?”

容珮有些不敢說了:“爲了能延年益壽,青春常駐,皇上當然喝啊。令妃也陪着喝,還兌了珍珠粉,每天都不落下。”

如懿只覺得胸腔裡翻江倒海似的,只差沒再吐出來。她想起前幾日綠筠看她的眼神,是那樣曖昧而揣測,只是心照不宣地彼此暗示,皇帝的身體起了異樣。

而太醫院得來的消息更讓人震驚,除了大量進服補益強身的藥物之外,皇帝已經開始每日飲用新鮮的鹿血酒了。

如懿是知道鹿血的功效的,鹿血主陽痿,益精血,止腰痛,大補虛損,和酒之後效力更佳。御苑中便養着百十頭馬鹿和梅花鹿,隨時供宮中刺鹿頭角間血,和酒生飲。先帝晚年沉迷丹藥之時,亦大量地補服過鹿

血,甚至在年輕時,因爲在熱河行宮誤飲鹿血,纔在神志昏聵之中倉促臨幸了皇帝相貌粗陋的生母李金桂,並深以爲恥,以致皇帝年幼時一直鬱郁不得重視。

容珮憂心忡忡道:“皇上服用那麼多鹿血酒,本就陽氣大盛,若再頻頻臨幸,只怕是傷身哪。”

這樣的話,宮中也只有如懿和太后勸得。然而,皇帝卻未必喜歡太后知道。如懿想勸,卻又無從開口,沉吟許久才道:“容珮,去燉一碗綠豆蓮心湯來。”

容珮訝異道:“皇后娘娘,已經入秋,不是喝綠豆蓮心湯的時候啊!”

如懿拂袖起身,道:“本宮何嘗不知道是不合時宜。但,也只能不合時宜一回了。”

如懿進了永壽宮的庭院時,宮人們一個個如臨大敵,戰戰兢兢。伺候嬿婉的太監王蟾端着一個空空如也的黃楊木方盤從內殿出來,見了如懿剛要喊出聲,容珮眼疾手快,“啪”一個耳光上去,低聲道:“皇后娘娘面前,少胡亂動你的舌頭。”

容珮看了看他端着的盤子上猶有幾滴血跡,伸出手指蘸了蘸一嗅,向如懿回稟道:“是鹿血酒。”她轉臉問王蟾:“送了幾碗進去?有一句不盡不實的,立刻拖出去打死!”

王蟾知道怕了,老老實實道:“四碗。”

裡頭隱隱約約有女子響亮的調笑聲傳出來,在白日裡聽來顯得格外放誕而妖調。如懿聽了一刻鐘工夫,裡頭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方纔平靜着聲氣道:“誰在裡頭?請出來吧。”

王蟾慌慌張張進去了。不過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幾個豔妝女子魚貫而出。

如懿原以爲永壽宮中只有嬿婉,卻不想出來的是平常在、揆常在、秀常在、晉嬪,一個個都在,又毛躁了鬢髮,釵環鬆散。尤其是晉嬪,一顆織金緞玉片扣還鬆鬆地解開着,她自己卻未發覺。

如懿見她們如此,可以想見寢殿之內皇帝一碗碗鹿血酒喝下去是如何地胡天胡地。她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幾乎是要破裂一般,冷冷喝道:“跪下。”

年輕的女子哪裡禁得起這樣的臉色和言語。平常在、揆常在和秀貴人三個先跪了下來,晉嬪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敢一個人站着,只好也跟着跪了下來。

如懿不屑與她們說話,只冷着臉道:“好好兒想想,自己的錯處在哪裡。”

其餘三人漲紅了臉色低首不語,眼看窘得都要哭出來了。倒是晉嬪扭着絹子嘟囔着道:“什麼錯處?不過是侍奉皇上罷了。”

如懿揚了揚脣角算是笑,眼中卻清冽如寒冰:“孝賢皇后在世的時候最講規矩,約束後宮。要知道她身死之後她的族人富察氏的女子這般不知檢點地侍奉皇上,那可真是在九泉之下都蒙羞了。”

晉嬪仗着這些日子得寵,氣鼓鼓道:“臣妾伺候皇上,皇上也願意臣妾伺候,有什麼蒙羞不蒙羞的?皇后娘娘別是自己不能在皇上跟前侍奉討皇上喜歡,便把氣撒在臣妾身上吧?”

如懿似笑非笑道:“果然是富察氏家出來的,牙尖嘴利。”她揚了揚臉,容珮會意,上前揪住晉嬪的衣領子一扯,笑嘻嘻道:“晉嬪小主,光天化日的,您散着領口的紐子和皇后娘娘說話,您不覺得羞恥,皇后娘娘還替您覺得羞恥呢。這要傳出去或是被人瞧見了,您富察氏家大族的顏面還要不要呢?”

晉嬪一低頭,不覺含羞帶氣,手忙腳亂地低頭扣上了紐子。

如懿掃了四人一眼,望着王蟾道:“怎麼?就她們幾個,永壽宮的主位呢?”

正問着話,嬿婉穿着一襲家常的桃花色直徑地納紗繡金絲風流散花氅衣,一壁急急地繫着水色芙蓉領子,忙跪下了滿面通紅道:“不知皇后娘娘鳳駕來臨,臣妾未能遠迎,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如懿看了看她,髮髻顯然是匆匆挽起的,還有幾縷碎髮散在一邊,幾朵金雀兒珠花鬆鬆地墜着,猶自有些嬌喘細細。

如懿心中有氣,卻也極力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呢?”

嬿婉一臉楚楚:“皇上剛睡下了,臣妾在旁伺候,不敢打擾。”

如懿問:“喝了四碗鹿血酒就睡了?”

嬿婉聽她直截了當挑破,更不好意思,只得硬着頭皮道:“是。”

如懿慢步上前,以護甲的尖銳撥起她的下巴,直視着她的眼睛道:“鹿血酒喝了是要發散的,你都不讓皇上發散出來就睡下了,是成心要皇上難受麼?”

嬿婉囁嚅着脣,眼淚在眼眶裡滴溜溜轉着,半晌,聲如蚊細道:“已經發散了。”

“發散了?”如懿臉色驟然一變,又是心痛又是氣急,“憑你們五個?”

嬿婉一臉無辜地望着如懿道:“皇后娘娘,臣妾也想勸皇上注意龍體,可是勸不住啊。皇上一定要累了,才肯睡過去。”

如懿逼視着她,沉肅道:“這些天皇上都在永壽宮裡,都是這樣才肯睡下的?”

嬿婉窘得滿臉紫漲,只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看了看其餘幾人,道:“是。”

如懿的目光冷厲如劍:“這幾個人中就屬你位分最高,又是永壽宮的主位,偌大的永壽宮都歸你處置。你若勸不住,大可來告訴本宮和太后。你存心不說便是居心不良,有意縱着皇上的性子來。”如懿喚過三寶:“三寶,去傳內務府的人過來記檔。十六年十月初二未時二刻,令妃、晉嬪、秀貴人、平常在、揆常在於永壽宮侍寢。”

嬿婉登時臉色大變,面上紅了又白,哀求道:“皇后娘娘留些臉面吧,皇上說了,今兒的事不記檔。”

“不記檔?”如懿的神色淡淡的,望着遊廊雕樑上龍騰鳳逐的描金藍彩,並不看她們,“那若是你們幾個之中誰有了身孕,那算怎麼回事兒?沒有記檔的事情可是說不清的。”

嬿婉慘白了臉道:“就當臣妾替晉嬪她們幾個求求皇后娘娘了。這不是臣妾們幾個的臉面,是皇上的臉面。”

如懿冷笑道:“皇上的臉面?皇上的臉面都被你們丟在永壽宮了。”

晉嬪猶自不服:“皇上就是要咱們幾個伺候

,那便怎麼了?令妃娘娘有什麼可怕的呢?我們是皇上的女人,伺候皇上是光明正大的。”

嬿婉急得狠狠瞪了她一眼,呵斥道:“你懂什麼?”

如懿的目光掃視着她們,疾言厲色道:“晉嬪是不懂,但其中的厲害,令妃你是懂得的吧。太后一旦查問起來,看了記檔問皇上爲何會有五女相陪,且是青天白日的這麼不愛惜自己,你們這五條性命還要不要?淫亂後宮、迷惑皇上的罪名,是連你們母家的族人都要一起擔着的。”

話音未落,只聽見永壽宮正殿的大門霍然打開,一個氣惱的聲音道:“是朕要她們伺候的,一切都由朕擔着。”

如懿見皇帝揚聲出來,身上穿着一件藍色江綢平金銀纏枝菊金龍紋便袍,想是方纔的話皇帝都聽到了,便索性道:“皇上萬福金安,臣妾恭請聖安。”

皇帝不耐煩道:“朕有什麼安不安的,連個午覺都睡不安穩,聽着你們吵吵鬧鬧,不成個體統。”

他這話雖然是對着衆人說的,然而,目光只落在如懿身上。晉嬪立刻看懂了皇帝的眼色,揉着膝蓋嬌聲道:“皇上,臣妾跪得膝蓋都疼了,臣妾能起來麼?”

皇帝皺眉道:“大白天的,一排跪在滴水檐下成什麼樣子,回自己宮裡去。”

晉嬪得意地扭着腰身站起來,朝着如懿橫了一眼。如懿也不願在衆人面前再僵持着,便由着她們離開。晉嬪等人走得,嬿婉卻走不得。

皇帝瞥了嬿婉一眼道:“你還跪在這兒做什麼?不是給朕燉了茯苓地黃大補湯麼,還不叫人端了來。”

如懿使了個眼色,容珮端着綠豆蓮心湯上前。如懿盡力溫婉了聲線道:“皇上若是渴了,臣妾熬了綠豆蓮心湯來,正好解渴。”

皇帝不悅地看了一眼:“又不是大伏天,送這麼不合時宜的東西來做什麼?!”

如懿婉聲道:“皇上這些日子連着進補鹿血酒,那東西的性子是最熱的。臣妾怕皇上烈性的熱東西喝得多了,所以特意送了性涼解熱的綠豆蓮心湯來,請皇上一嘗。”

皇帝的目光倏然冷了下來:“皇后什麼時候學會拐着彎子來罵人了?”

如懿忙屈膝垂首:“皇上,臣妾不敢。”

“不敢?”皇帝冷哼一聲,“你晚上掃朕的興致,白天也來掃朕的興致。你就這麼容不得朕舒心一會兒麼?”

這句話彷彿一個突如其來的耳光,打得如懿暈頭轉向。她怔了半天,只覺得眼底一陣陣滾熱,分明有什麼東西要洶涌而出。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咬住了脣,仰起臉死死忍住眼底那陣熱流,以清冷相對,道:“是臣妾掃了皇上的興致麼?”

皇帝正被幾個年輕貌美的嬪妃百依百順奉承得慣了,如何受得了這一句,不覺冷笑連連:“皇后沒掃朕的興致,難道是令妃和晉嬪她們掃了朕的興致麼?朕倒覺得,在她們跟前,朕也年輕了許多,不像對着皇后,不溫不火慣了。”

如懿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芒刺堆裡滾來扎去,扎得到處都痛,偏偏又拔不出刺來,卻又實在忍不得這樣的罪名和指責,只能低首道:“皇上的興致若要一碗碗的鹿血酒和大補湯吊着,臣妾也不敢勸皇上要愛惜身子這樣的話了。臣妾立刻去奉先殿跪着,向列祖列宗請求寬恕便是。”

皇帝登時惱羞成怒,喝道:“你去奉先殿?就憑你是皇后麼?”

如懿鎮聲道:“是!皇上封了臣妾爲皇后,臣妾便不能不言。”

皇帝在懊喪中口不擇言:“且不說你是繼後,便是孝賢皇后這位嫡後在這裡,也不能拗了朕的性子!且你能去奉先殿做什麼?去奉先殿告訴列祖列宗身爲朕的皇后卻不能綿延子嗣,爲愛新覺羅氏生下嫡子嫡孫麼?皇后無能,無皇嗣可誕,朕爲江山萬代計,寵幸幾個嬪妃又怎麼了?”

是啊,她原本就是繼後,哪怕是他親自封了自己爲皇后,心裡到底也是這般瞧不起的。

如懿滿臉血紅,一股氣血直衝腦門兒:“臣妾無子是臣妾無能,但皇上不愛惜自己的龍體,便是對不起列祖列宗和天下蒼生。”她接過容珮手裡的湯盞捧過頭頂,極力忍着淚道,“臣妾不敢有什麼勸諫的話,所有臣妾要說的都在這碗湯裡了。”

皇帝登時勃然大怒,拂袖揮去,一盞綠豆蓮心湯砸得粉碎,連着湯水淋淋瀝瀝灑瞭如懿滿頭滿身。那碎瓷片飛濺起來,直刮到如懿手背上,刮出一道鮮紅的血口子,瞬間有鮮血涌了出來。

嬿婉嚇得花容失色,指着如懿的手背道:“血!皇后娘娘,有血!”

如懿猛地擦去手背上的血液,渾身狼狽,卻不肯放柔了口氣,道:“臣妾這點子血,比起皇上的精血實在算不得什麼。皇上生氣,要打要罰臣妾無怨無悔,但皇上不愛惜自己,臣妾哪怕是覥着臉也要跪在這兒求皇上明白。”

皇帝又氣又惱,狠狠推了她一把:“你要跪便跪在這兒,少去奉先殿丟人現眼!”他轉身吩咐:“令妃,跟朕進去。朕要你伺候着。”

如懿進退不得,直直跪在殿門前,看着嬿婉攜着皇帝的手親親熱熱地進去了。

容珮嚇得臉色發青,忙陪着如懿跪下,低聲道:“娘娘,您這是何苦呢?”

如懿望着那緊閉的門扇,鏤花朱漆填金的大門,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雲蝠八寶團花紋,團花以芍藥爲心,五蝠銜銀錠、靈芝、如意、菊花、珊瑚分佈於四周,本是極熱鬧的華彩,卻像是繚亂紛飛的蝙蝠翅膀上的剛刺,一撲一撲,觸目刺心。

“何苦?”她怔怔地落下淚來,“皇上的身體……難道是本宮的錯麼?夫君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作爲妻子不能勸一勸麼?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本宮是臣子,亦不能一勸麼?”

容珮無言以對,只得躊躇着道:“出了這樣的事皇上也不高興,也在氣惱的性子頭上,皇上他……不找自己親近的人撒氣找誰呢?”

如懿用力抹去腮邊的淚:“所以,本宮就要忍受皇上當着妾侍的面這樣羞辱麼?”

容珮扶住瞭如懿,忍耐着抹去眼角的酸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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