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雨洛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謝天謝地,沒有出現任何的併發症,順利轉入了普通病房。
醫生將這個消息告訴夜修宸的時候,他思緒百轉千回,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笑還是該落淚。
“請問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這個說不準,不過您可以守在她的牀邊,應該今天之內就會醒過來的。”
醫生離開之後,夜修宸緩緩走近雨洛所在的病房,每向前邁一步,都變得異常艱難。
雨洛的臉色依舊蒼白,身上的管子少了一些了,纖細的手腕上,還封着打點滴的針。
夜修宸默默地在她面前坐了下來,顫抖着伸出手,輕輕拉過那隻沒有打點滴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小手裹在自己的大掌裡。
唯有這種肌膚之間的緊密接觸,才讓他一顆緊繃的心,鬆弛下來,唯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才能確定,她依然,還可以在他的身邊。
雨洛的小手冰涼,身體像是一個冰人兒,沒有絲毫的溫度。夜修宸心疼的俯下身,在她蒼白的小臉上落下一個個灼熱的吻,直到她的臉頰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粉色,他才滿意地離開,重新坐到牀邊,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有護士進來檢查儀器和換藥水,夜修宸緊繃着身體注視着護士的動作,護士的每一個舉手投足,都牽動着他的神經,彷彿害怕牀上的女孩即使昏迷,也在承受着身體極大的痛楚。
護士替雨洛檢查了儀器,又重新掛上一瓶點滴,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坐在牀邊的男人。
這幾天,幾乎整個醫院的年輕女護士都認識了這個叫做夜修宸的男人,他高大,冷峻,五官線條几乎是他們見過之中最完美的。年輕女孩的心思,渴望着這個完美的男人能多看她們一眼,然而,無論怎樣製造機會,他的視線,彷彿,永遠都只在那位昏迷的小姐身上,從未走遠。
夜色漸漸降臨在這個異國靠海的城市。
這個國家,還是初春,涼風穿透窗戶,夾雜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夜修宸戀戀不捨地鬆開雨洛的手,起身,關上病房的窗戶,他還記得,她睡覺的時候喜歡蜷縮着身體,怕冷。
關上窗戶,回頭的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
牀上的人兒,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食指,輕輕抖動了一下,只一下,便讓夜修宸的世界,轟然明朗。
醫生和護士立刻趕了過來,替雨洛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
醫生拿着特質的電筒,輕輕掰開雨洛的雙眼一一照視,末了,欣慰地看向一臉緊張的夜修宸。
“夜先生,雨小姐的意識恢復地很好,應該馬上就會醒過來。”
夜修宸看着雨洛,不敢讓自己的視線有絲毫的偏移。
修長黑密的睫毛開始不安地顫動着,雨洛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這是她醒來的前兆,下一秒,單薄的眼皮輕輕掀開了一條縫,慢慢的,黑色的瞳孔顯露了出來。
雨洛睜開雙眼,茫然地盯着前方,這一覺,好像睡了整整一個世紀,耳朵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什麼也聽不到,雙眼像是被什麼矇住了,什麼也看不到。
夜修宸看着剛剛醒來的雨洛,她的眸子裡寫滿了一片迷茫,雙眼一動不動地盯着某個點,薄脣動了動,忍不住試探着開口。
“洛洛?”
他輕輕喚着她的名字,捏着她小手的大掌緊了緊,雨洛緩緩回過頭來,看向他。
夜修宸心裡一激動,剛想說話,卻看到她原本平淡無波的眼眸裡,陡然萌生一股恐懼,掙扎着想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卻因此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她的臉瞬間僵硬,大滴大滴的汗水溢出她的額頭。
“洛洛,你身上有傷,不要動,好不好?”
他試着想要替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卻讓她眼裡的驚恐更深。
雨洛看着面前的男人,昏迷之前的畫面如黑白默片一張一張浮現,在看到金坤的手下舉着槍,不顧她的哀求,瞄準了她的腹部的時候,她的身體,猛然一震。
她不再掙扎,視線慢慢轉向被白色牀單遮蓋的腹部,那裡,空蕩蕩的,好像,什麼都沒有。
她艱難地擡起胳膊,想要去碰觸那個地方,想要親手感受那裡,還有沒有她想用自己的一生去保護的小生命。
然而,被子下的身體,根本無法動彈,就連舉起一根手指頭,都讓她痛得五官緊緊皺在一起。身體像是被綁縛了千斤重的石頭,被壓得喘不過起來,動不了,動不了!
雨洛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脣,忍着劇痛,拼了命想要擡起胳膊,蒼白的小臉被漲得通紅,她卻不管不顧,貝齒將柔嫩的脣瓣咬破,鮮血順着脣齒之間流了出來。
“洛洛……”夜修宸按住了她的胳膊,黑眸裡滿是痛苦,“洛洛,不要碰,不要碰那裡……”
她和他的孩子,他沒能保住,眼睜睜看着那個還未成形的小生命從她身體裡流失,血肉模糊的一團,甚至,看不出,那會是一個孩子。
“不要碰,不要碰,好不好?”
雨洛死死地盯着夜修宸的眼睛,蒼白的嘴脣張了張,她想要動,想要說話,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溫熱的,打在夜修宸和她交握的手背上。
“洛洛,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夜修宸的眉毛緊緊蹙在一起,他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勇氣,才能告訴她這個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對不起,洛洛。”
雨洛一動不動地盯着他,長時間的昏迷讓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喉嚨裡隱隱約約發出一些痛苦的聲響,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刻不停地從她眼眶裡洶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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