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都在30名以外,一個第31名,一個第34名,而據今年學校裡收集的考試信息,今年錄取率較去年略有提高:10%,預計她們學校最多也是30%的樣子,也就是說,即使林桐芝只想讀中專,在班上的排名也得到前15名左右。
月考成績榜在高三教學樓下的黑板報一貼出來,班上立即掀起了一股爭分奪秒,努力學習的風氣。每個人都覺得時間精力不夠用了,女生們晚上回到寢室,一定要等到熄燈後纔會放下書本去衛生間洗漱。以前雷打不停的夜談會很快也變成了洗漱地的短暫交流。
再很快的,住校生裡就不知從哪兒流傳開來一個方法,大家買了手電筒待熄燈之後鑽到被子裡面看書,夏天毯子薄,生活老師查寢室時,往往離寢室樓老遠就看到高三寢室裡星星點點的光,等她們進了寢室樓來看,光又全部熄滅了,就象一閃一閃的螢火蟲一樣。幸好大家都能理解高三的特殊性,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去了。
林桐芝對發明這個辦法的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立馬和李玉喜一人捧了一隻電筒回來,也加入了苦讀大軍。慢慢的,這兩個女孩子臉色也越來越蒼白,體重直線下降,吃再多肉也補不回來。寢室裡不管哪一個人的家長來,看到的孩子都是一樣,也只有在背後嘆幾聲“造孽!”
月考之後,班上調換了位子,不知是否蔣老師良心有愧,並沒有把林桐芝和李玉喜隔開,也沒有把她們調離顧維平的後座。林桐芝倒是覺得蔣老師越早把她調離這個位子越好,但是李玉喜和那兩個人混得倒是濫熟了。這天下課,顧維平回過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桐芝,這纔對李玉喜說,“我說,你們晚上別再熬夜了,身體搞垮了成績也不見得能上去。”
李玉喜冷笑,“你說這種風涼話有什麼用?我的身體再好成績上不去也沒用,你真有心就別藏私了,把你的學習方法介紹給我吧。”
劉星也回過頭來,笑,“他這可真不是風涼話,我們就從來沒熬過夜,休息不好學習肯定沒法好起來的啊,你看我們幾個中午一起打球的,有幾個成績不好的?你要聽他的學習方法容易,我來幫他說。”
林桐芝心下暗歎,那種人類的學習方法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有用,但又禁不住好奇,手裡裝着寫作業,兩個耳朵暗地裡早就豎得比什麼都高了。
顧維平只是搖手,“得,我都不知道我有什麼學習經驗,你說啊。”
劉星伸出三根手指,一邊說一邊屈指頭,“他讀書就三點,第一,聽好課,第二看好書,第三,做好書後的練習,不管是什麼輔導書,他一本也沒看過做過。”
這話別說李玉喜,林桐芝將信將疑,就書後那麼簡單的練習題?自己隨便做做也能弄個九十幾分,李玉喜正準備說要他們不要再敷衍自己了,自己也不打算打聽別人的私房經驗了的時候,那兩個男生一臉的一本正經卻又不象是假的。顧維平也說,“其實吧,比如數學,公理定理只有那麼多個,你只要能把它們全部串起來,基本上就不會有錯了嘛,我是真的只做課後練習的,學校發的基礎訓練都只是偶爾翻一翻。”
兩個女孩子立刻石化,李玉喜桌上光是數學裡代數的輔導書就擺了三本,林桐芝的也不會少到哪裡去,兩個人反覆做輔導書,不懂的地方還是不懂,所以這人和人怎麼一樣?聽了劉星在笑,“所以呢,咱們不能跟他這種變態比,你們還是學我,輔導書一套還是必要的,但也沒必要多啦,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他說的全是金玉良言,可是兩個心灰意冷的女孩子哪裡還聽得進去?只是更加堅定了努力追趕差距的決心,李玉喜垂頭喪氣地回答,“你們兩個人我都不學了,我還是學笨鳥先飛吧。”
接下來的日子,兩個女孩子得了讀書強迫症,每天晚上看書不看到一定的時候是怎麼也不可能睡着的,而且林桐芝老覺得時間不夠,老覺得自己的記憶不好,生怕自己剛記住的東西會忘掉,讀了英語又老想着物理,做着數學又會惦記着化學,往往一門功課學不到半個小時就要換一門功課,翻來覆去,東西沒學到什麼東西,時間倒全部耽誤在這上面了。她心裡象是有一盆火在烘烘地燃燒,整晚整晚的失眠,頭髮大把大把地脫落,嘴脣上一圈滿滿的燎泡。
這個月月考的時間安排在林桐芝生日之前三天,17歲的花季,多麼美好的日子,可是林桐芝已經預感到她今年的生日會收到一件很糟糕的生日禮物,而且她根本無力制止這一切。於是在離月考還有幾天的時候,她破罐子破摔一般又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一個字一道題也不看了,抽屜裡租了四五本言情武俠小說,口裡也換成了一口的油腔滑調,似乎已經做了徹底放棄學業的準備。李玉喜自己爲了準備月考自顧不暇,好容易抽時間跟她說了兩次,可每次還剛剛開頭,她就從抽屜裡抽出一本小說津津有味地往下翻,顧維平和劉星更不敢和她說話了,一時裡,林桐芝好象被所有的人拋棄了,她的心情益發地壞了,可是她沒想過是她拋棄了所有人在先,正是因果報應,加減乘除。
這次考試成績榜果然是在林桐芝生日那天早上掛了出來,林桐芝表面做出不屑一顧的模樣,可是畢竟還是心虛,她不敢出去看那個成績榜。李玉喜她們看了榜回來之後,都用一種可以稱之爲憐憫的眼光看着她,她強撐着佯裝毫無知覺地問李玉喜,“你這次這麼努力,應該有進步吧?”李玉喜的目光很複雜,她自己有進步,前進了幾名,排在28名,林桐芝的成績卻一滑到底,竟然考出一個全班倒數第五名的成績來了。她不敢告訴林桐芝這個事實,只是告訴她新出了通知,要求學生轉告家長,本週六以班爲單位開家長會。
林桐芝面色不變,口裡還笑着說,“呀,正好叫我爸媽給我找工作了。”課間操她也藉口不舒服請了假不再下樓,可是,班上最後一個人的背影還沒在門邊消失,她已經趴在桌子上,淚如泉涌。
我不想自己變成這樣的,兩個月前,我就算被人打死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變成這樣的啊,可是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了,原來墮落是這麼容易,我現在自己看到自己都噁心,老天爺,讓我死吧,讓我死掉吧。
她無聲的眼淚一直在往下掉,兩個眼睛腫得不成樣子。短短的十五分鐘眼看就要過完,同學就要回來了,她不想被人家看到自己這副德性,於是,起身跑到廁所去了。
等她收拾完回來,班上人已經陸續回來了。顧維平他們三個人也上來了,這正是林桐芝最最不想見到的人,他們的眼神很奇怪,有關切,有渴望,還有他們自己不時交換的眼神似乎在交換什麼不能告訴她的秘密,於是她低頭打開抽屜,裝做找什麼東西,以避開這些讓她只覺心虛想哭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