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關懷備至,讓我不能拒絕,笑着命碧珠將劍收了。
“那就謝謝母后了。”我向她福了福身。
“不必多禮。”她笑着對我點點頭,命人賜了座,奉了茶,閒話了半天又道:“哀家已經把華陽公主交給玉昭儀代爲照看了,你……聽說了罷。”
“是,臣妾聽說了,這次就是來向母后道謝的,母后年紀大了,又有諸多事務,還得幫我照看小公主,真是……辛苦了。”我說得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心裡的恨太濃,我真得快要以爲自己已經完全原諒她了呢!
“沒關係,誰讓我是你母后呢,照顧孩子是個費神的事,何況你現在肚子裡還有一個,肯定力不重心,就先放到她那兒罷。”她微笑的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鶯鶯笑魘裡,幾乎分不清彼此誰真誰假。
我緊緊握着雙拳,努力微笑。
恨意,充滿全身每個血管,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謝母后。”
她點點頭,“好了,沒什麼事你就回去罷,哀家昨晚睡的不好,現在倒困了。”
我笑着點頭,起身行禮退下。
五月鬱蒸,出了門,一陣風吹來,還是撲面的熱。
我穿一身淡藍織紗宮裝,默默出了長生殿。
福壽已經等在門口了,見我出來,忙俯身行禮,“奴才見過殤國夫人,夫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親手將他扶起來,“福公公不必多禮。”
他仰頭看着我,未語淚先流,“夫人……”
“不必說了,先回宮。”我打斷他道,轉身吩咐碧珠召來轎子,我臉上神色凝重上了轎,緩緩往廣濪宮去。
碧珠捧着劍,侍轎而行,我隔着轎簾看了她手裡的青蚨劍一眼,不覺笑了。
太后娘娘方纔那些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提醒我,不要去招惹皇后娘娘,看來,她並不是深居長生殿,外面的事,我的一舉一動,她還是知道的。
可是,她越是這樣,我就越要反其道而行。
皇后娘娘這條大魚,我是要定了,不,是平西王那三十萬大軍。
我眸光越來越深,緊緊握住雙手,如果真得會死,那就讓我萬劫不復好了。
看到福公公,陳仲同我一樣驚訝。
“福公公,您……”他看着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福壽對他一笑,“皇上庇佑。”
皇上,自然不是說現在的皇上,我們彼此明白,不言明。
“你們都下去罷。”我轉身屏退了其他宮人,只留碧珠,陳仲,福壽在側,又賜福壽坐下,纔開始說話。
“福公公,這半年來,你是哪裡,爲什麼本宮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連香墨……陳仲都不知道。”提到香墨,我不禁鼻頭一酸。
福壽看出我的異樣,笑着安慰道:“夫人,香墨的事,奴才已經聽說了,夫人節哀順便。”
我點點頭,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淚,他接着道:“長生殿後院的偏房裡,有一處暗室,奴才也是前幾天出來時才知道的,被關進去時……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說的諱莫,而我已然全部明白,不覺又紅了眼眶,“你受苦了。”
他苦笑着搖搖頭,“奴才還能活着出來,還能有機會見到夫人,就是天大的福份了,從前的事都過去了。”
他年過半百,卻十分樂觀,遭遇如此大劫,還能笑對人生,我不得不開始佩服他。
“太后娘娘爲什麼要關押你……”這句話剛剛問出口,我便笑了,自言自語的道:“我也糊塗了,她關着你,還能爲了什麼?”
寶璽,如果說除了皇上自己,還能有誰更清楚寶璽的下落的話,那就是他了,天皇的帖身大總管,從小時起便開始照顧皇上起居,自然不會比我跟皇上的感情少。
反言之,如果皇上什麼話都沒留給別人的話,那麼他,就一定全部知道。
太后娘娘的這張王牌,果然是張王牌。
我看着他,不由的笑了,“福公公,你現在,在此時此景看到本宮,不覺得好笑嗎?”
他低下頭,小聲的道:“不覺的。”
“爲什麼?”
“本該是這樣的。”他不卑不亢的道,我臉上笑意更濃,眸子裡浮現幾分興趣,再問:“爲什麼?”
我有太多的爲什麼,都等着從他這裡得到答案,看着他,彷彿就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他擡頭看我一眼,復又低下,小聲回道:“因爲……皇上希望這樣。”
我的心跳露掉了一拍,他希望這樣,他怎麼會希望這樣呢?
見我不語,他又接着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必走的路,夫人現在可能想不明白,日後,奴才會慢慢告訴夫人。”
我良久不語,突然道:“碧珠,福公公年邁體弱,你着人去後院準備一間廂房出來,讓他好生歇着,調養調養,晚幾日,再來侍候。”
碧珠怯懦的看着我,“夫人,這麼快嗎?”
我知道,她一定覺得我還有更多的事要問,這麼快就讓他下去休息,她不解,陳仲卻懂得我的心,笑着道:“是呀,福公公剛剛出獄,是該好好調養幾日的,來,奴才帶您去休息。”
福公公始終都沒說什麼,只是笑着對我福福身,轉身跟着陳仲下去。
他們走後,碧珠仍不死心的道:“夫人,福公公剛纔說的話讓您生氣了嗎?”
我苦笑着搖搖頭,沒有回答她,我怎麼會生他的氣呢?我只是……想起了香墨的話,她說我沉不住氣,可是現在,正該是沉住氣的時候,我要穩重,不能因激動而亂了陣腳。
時隔三天,皇后娘娘終於來了,說是來瞧瞧我,瞧瞧廣濪宮的優雅景緻,我忙笑迎出來,“皇后娘娘大架光臨,臣妾有失遠迎。”
“免禮,你現在身懷有孕,不良於行,又何必自己來迎呢?”她笑着將我扶起來,滿臉和善。
我低下頭微笑,“才三個月而已,不妨事。”
她緩身進了門,擡頭看着院子裡鬱鬱蔥蔥的雪松,讚道:“真是好景緻,難怪道,來廣濪宮的比去中宮殿的多。”
她言下之意,我又怎麼會不懂?我淡淡笑着,避重就輕的道:“還好,這裡原本是一處廢
宮,被重新改建後,倒也算是不失所望。”
她看我一眼,笑而不語,在宮女的摻扶下進了殿。
她四下打量一翻,回身在上首位置上坐下,笑着道:“佈置的真雅緻。”
“哪裡,皇后娘娘那裡的佈置才堪稱得上是一流,我一直身子不好,這些也都是她們去辦的,湊合着能看罷!”我謙虛的道。
她低頭一笑道:“你倒是會說話,不過,好端端的掛把劍幹什麼?”
屋子裡屏風,翠羽,寶扇……什麼沒有,可是她偏偏注意到了掛在牆上的那把青蚨劍,我不由的笑了,“這是太后娘娘賞賜的,太后娘娘說這把劍可以爲我驅魔避邪。”
我故意加重了語氣說,她淡淡哦一聲道:“那本宮不知是魔不是妖啊?”
她用玩笑的口吻道,但臉上卻絲毫不見玩笑意味,我冷眼瞧過,笑道:“皇后娘娘說哪裡話,您是臣妾的貴客,福星……”
她莞爾一笑,端起旁茶盞輕輕吹着。
“這是竹葉青……”我介紹道。
她償一口,笑着說:“好茶,入口甘、柔……殤國夫人品味不凡。”
“哪裡,還是娘娘會品。”
“你也坐啊!”她笑着道。
我福了福身,回身在椅上坐下。
閒話了一會,便有宮人來稟燕淑妃來訪。
我微微一笑,看向皇后,“剛好,燕淑妃來了,不如皇后娘娘留下來中午一起用膳如何?”
她一笑,沒有拒絕。
我轉身吩咐陳仲,“讓燕淑妃進來,另外,皇后娘娘今天在這裡吃午飯,你下去吩咐一下。”
“是。”他轉身下去,與正要進門的燕淑妃打了個照面,恭身一福,“奴才給淑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她笑着嗯了一聲說“免禮。”
“臣妾來的不巧,妨礙皇后娘娘與殤國夫人說悌己話了。”她笑着道,走過來行禮,“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玉體金安,殤國夫人長樂無極。”
皇后扭頭看我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免禮。”
我不動聲色,命人賜座看茶,又道:“淑妃娘娘現在身子不便還來看望,真是有心。”
她的孩子與我的不差幾天,現在應該也是三個多月,但她的肚子已經十分明顯了,行動就要人來扶着。
她緩身坐下,揮退一旁扶着的宮人,“挺長時間不來看夫人,怕失禮。”
自從上次,我從她那裡把易子昭搶回來之後,她對我就更好了,沒事就要上門來說兩句,卻對那晚的事隻字不提,我幾次要對她說抱歉,可是看她態度好像並不介意,於是我也沒有提。
我還沒接話,皇后倒笑了,輕輕用帕子掩了口。
意識到問題所在,我不由的暗暗嘆氣,這位嘴巧伶俐的燕淑妃,原來也有失口的時候。
我笑着,轉身對皇后道:“皇后娘娘近日病着,臣妾們想去請安,也不敢去。”
一句話,提醒了燕淑妃,她連忙起身解釋道:“是呀是呀,臣妾想要去的,可是聽說娘娘最近身子不適,不見外客,所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