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似乎註定了兵荒馬亂。
竇氏這一緊張，餘府的夜也沒有往日的清靜，更何況是安王府。
如流水般的小太監端着一盆又一盆的加了冰塊的水進入聽水閣，又一盆一盆的將變溫的水端了出去。
聽水閣的花廳裡，幾張小几上，擺着一排小藥爐，三名大夫正在小聲的討論着藥方，一邊親自煎着藥。
“三位，殿下又問藥呢。”小宛子腳步匆匆的出來，問道。
“宛公公，這藥得煎才能出藥效，殿下不是不知，可今晚爲何這樣急躁？”其中一位老大夫又無奈又疑惑的問。
“因爲病的是餘小漁。”小宛子撇嘴。
要是換個人，他家殿下才不會過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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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大夫聞言，面面相覷，都沉默了下去。
“着緊些，莫弄錯了藥。”小宛子看了他們一眼，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殿下是關心則亂，藥慢些無妨，但若你們亂了這藥性，哼哼，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宛公公放心，我等一定會慎之又慎，決不會出錯。”三人驚了驚，連連拱手。
“嗯，都打起勁兒來。”小宛子點了點頭，轉身回了樓上。
這聽水閣是安王府裡最清涼的地方，後面挨着一汪潭水，潭水上還有一掛飛瀑。
往年，鳳青毓夏日在這府裡的時候，最喜歡住在二層的閣樓上夜聽聲、日賞瀑。
只是，今年才頭一回住進來，卻沒了這閒情雅緻。
小宛子穿過後堂，輕快的登上了樓梯，走過寬敞的小廳，進入了臨水的寢房裡。
寢房裡，几上的香爐裡燃着安神香，淡淡的香味在房中瀰漫着，窗戶全部閉了起來。
沿着牆角擺了一盆又一盆裝着冰塊的水，將整個屋子裡弄得清清涼涼的。
左側的撥步牀前，道道珠簾輕紗低垂，兩個小太監跪在最裡面一道簾前，低着頭，高舉着水盆。
“殿下，藥正煎着呢。”小宛子放輕手腳走了進去，停在了最後一道簾前，放輕了聲音回答。
“嗯。”
紗簾內
，鳳青毓赤着上身坐在牀邊，懷抱着陷在迷糊中的餘小漁，一手舉着冰巾帕按在她額上。
她的背上有傷，躺不得，可趴着又不能敷冰祛熱，沒辦法，他只好讓她趴在他懷裡，枕着他的肩幫她退熱。
小宛子聽他“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也不敢多問，安安靜靜的低頭候在一邊。
明明進進出出不少的小太監，可屋裡卻靜的只能到外面如珠玉入盤的水聲。
“凰哥哥……”餘小漁忽的呢喃了一聲，氣息微亂。
“我在。”鳳青毓低頭應和，目光細察着她的臉色，脣緊緊的抿了起來。
她的臉色蒼白，可脣色卻妖異的紅，氣息撲在他頸間，灼灼的燙。
從餘府回來到現在，天都快亮了，她的高熱不僅沒褪，反而有增高的趨勢……
“熱……”餘小漁閉着眼睛，下意識的貼近他，蹭了蹭，難受的低喃着。
身邊的火似乎越來越大，她陷在原地，怎麼也走不出去，心裡又急又怕，下意識的想要找鳳青毓求救。
“乖，很快就能好了。”鳳青毓柔聲哄道，但，感覺到她身上久久不見消退的熱意，心裡更加的躁，將手上已經變溫的布帕甩出了紗簾，倏然沉了聲，“換。”
“喏。”跪在外面的小太監急急奉上新的一塊。
新的冰帕敷上，餘小漁扭了扭身子，無意識的擡手圈住了鳳青毓的頸，又安靜了下去。
鳳青毓嘆了口氣，低頭親了親她的脣：“魚兒乖，再忍忍。”
說罷，又不耐的衝着外面催道：“再催藥！”
“殿下，藥催不得啊，若是藥效未煎出來，喝了也沒用，下一帖又得等一兩個時辰呢。”小宛子忙勸道。
鳳青毓聞言，眉頭鎖得更緊。
他擅毒，也懂藥理，當然知道這樣粗淺的道理，可是，此時此刻，他除了能催催藥，便只能抱着她敷冰、抱着她慢慢的等，這樣的感覺讓他深感無力。
他是女帝最寵的皇子又如何？
他縱然有闔府的財力又如何？
她病了，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
等、等、等！
誰又能知道，她的每一息，都讓他等得焦躁。
“殿下，或許……蕭向有辦法。”這時，小宛子突然說了一句。
“滾！”鳳青毓本就焦灼，聽到蕭向的名字頓時大怒，想也不想，將手中的布帕砸了出去。
小宛子被砸個正着，忙跪了下去，飛快的說道：“殿下容奴說完再滾。”
旁邊的兩個小太監也嚇得不輕，一時忘記了遞上布帕。
“說！”鳳青毓冷哼了一聲，手也伸了出來。
小太監只顧着低頭屏氣，也沒注意到他的手。
小宛子悄悄的擰住了身邊小太監的胳膊，狠狠的瞪了一眼，使了個眼神，然後親自跪行上前，絞了一塊布帕放到鳳青毓手裡，一邊飛快的說了起來：
“殿下可還記得三年前，蕭家老夫人一病不起，高熱數日未退，蕭老爺四處尋醫，後來在一域外藥商手中購得數枚神藥的事麼？”
“……”鳳青毓神情一動。
“當年，蕭老夫人只服了一枚藥，次日便退了熱，此事在巽京城裡早已風傳，奴還記得，陛下還曾過問過此藥的神奇，後來，蕭家便進獻了兩枚給陛下的。”
小宛子說到這兒，頓了頓，小心翼翼的提議道。
“殿下，或許太醫院院正已探得其中藥方，不如……”
“哼！驚動太醫院，你嫌本王的魚兒命太長麼？”鳳青毓冷冷的哼了一聲，打斷了小宛子的話。
“殿下息怒，奴不敢。”小宛子無奈的辯解，他也是好意啊。
鳳青毓凝望着懷裡的人兒，緊抿着脣沉吟。
驚動太醫院，就等於是在告訴他母皇，他好不容易讓他母皇轉移了對魚兒的關注，現在要是尋上去，不是前功盡棄麼？
此舉太犯險，大不妥！
“傳令梓子。”
好一會兒，他咬了咬牙，沉聲開口。
“喏。”小宛子鬆了口氣，便要起身。
鳳青毓的話接着響了起來：“撤去那些人，讓蕭向親自進京取藥，換他的狗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