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
葉楓捏着手中的信箋,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交替着敲擊着桌面,原來,昨夜秦弘來此之時,竟有其他人也混了進來嗎?
之所以得出如此結論,並不是西樓有怎樣的層層守護,而是在西樓的每一個角落之上,葉楓卻是塗以一層無色無味的藥劑。
而次日凌晨,葉楓的親信,會悄悄的以另一種藥劑噴灑,如此一來,便是任何腳印、指紋皆能看的一清二楚。
這種原理,大概如同現代一些刑事偵查工作一般,只不過區別在於現代的化學技術更高一些,而葉楓所用的藥劑,卻是在各種草本植物中精煉提取而出。
此時,葉楓正瞧着他手中的報告,細細的研究着,只有楚瀟然的窗柩之上,有他的指紋,便是腳印,也盡是在她的屋內。
換一種說法,葉楓思索着,便是說,他此行,只是衝着湘寧公主而來,並且,在她的屋中一待就是幾個時辰。
這,是並不合常理的。
“下去吧,”略略思忖着,葉楓的眉角挑了一挑,對垂手立在身旁的僕人道,“還有,叫翎風來見我。”
不一會兒的功夫,翎風已經立於他的身前,仍舊如去時一般安安靜靜的模樣,自來此,葉楓不說話,他便也耐心的等着,不驕不躁,亦不多言一句。“好些了嗎?”過了有一會兒,待盞中茶已涼,葉楓才緩緩開口道,一邊端起涼掉的茶送入自己口中。
“沒事的。”翎風輕聲應着,只是方纔紅潤的小臉,卻是有些泛白。
“坐吧。”瞧見翎風清瘦地臉龐。以及有些異樣地神情。葉楓卻是破天荒地輕輕拽了他地手。將他拉在自己一旁坐下。
“公子……”葉楓如此待他。翎風卻有些緊張。有些不知所措。
“翎風。你聽我說。”葉楓打斷了他地話。整理了一下情緒後。緩緩道。“如果可以地話。我寧願你一輩子雙手不染上一絲血腥。只是……這一次。不但是我對自己地食言。卻更是情非得已。我。不能讓易邪醒過來。”
說到這兒。葉楓地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加掩飾地苦澀。漂亮地眸子看向一旁地翎風。滿是濃濃地歉意。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叫葉楓少一分戒備之情。不是楚瀟然。而是葉家家主葉秉軒。以及他身旁這個未及弱冠地少年。
而他地面具。不是葉楓不願摘下。而是戴了太久。便是葉楓也不知道。哪一個纔是真正地自己……
“公子,我明白的。”聽着葉楓的話,翎風何嘗不知他心底亦是在苦苦掙扎。
聞言,葉楓本欲再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只是輕輕的拍了拍翎風的肩膀,這些年不見,他也是愈加結實了。
翎風的輕功雖是天下無雙,暗器功夫更是一流,然而,葉楓知道,骨子裡,他卻仍是初見之時,那個隱忍、懦弱的孩子而已。
在他七歲之前。葉楓甚至能想象到,這個市井之中,沒爹沒孃地孩子,過的有多苦,而這十年來,雖然翎風只是葉家一個毫不起眼的下人,日子過地卻安逸。
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葉楓心中淡淡的想,翎風。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年來,我雖逼你練功。只是……
你可知,輕功、暗器卻皆是逃命的本事。
因此,自翎風走以後,葉楓心中便已瞭然,雖能殺了怪醫、毒醫,但翎風的心卻是一時間無法平復的。
而事實,也卻如他所料,自翎風回來後,他雖是毫無怨言,但葉楓也看的出,殺過人之後他眼神之中……有些暗淡的光澤。
是他深深的自責。
“翎風……這些年,怪過我嗎?”說到這兒,葉楓的聲音略微有些不自主地顫抖,然而,也只是略微而已。
“怪過。”翎風點點頭,垂下頭,叫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葉楓心中抽緊了一下,隨後卻也釋然,的確,翎風是該怪他的,這些年來,葉楓自己再清楚不過,自己是如何待他的……
僅僅是一個下人,葉楓不僅逼着他沒日沒夜的練武,更是以一種近乎變態的姿態,每日叫人對他施以拳腳,然後再將他丟到藥罐子中。
如此這般,一持續,就是十年,這樣的折磨,叫他如何能不恨、不怨、不怪?!葉楓心中瞭然,微仰着頭,輕聲道,“怪的好……”
“公子,不過現在,翎風已經不怪你了。”而後,翎風卻是聲音真摯道,對於不擅言語,亦不多話地他來說,這樣的字眼在他的口中,卻是別樣的感人。
“好。”
半晌後,葉楓卻是隻有一個字,嘴角泛起微笑,如水波瀲灩,層層盪開,絲毫未覺,這樣的笑容,卻是仿若能使冬雪消融一般。
“說說看,你回來之時,京都中、尤其是皇宮中,有什麼動靜吧?”而後,葉楓毫無顧忌的切入正題道。
低下頭,認真的思忖半晌,翎風搖搖頭,“沒有。”
楓低低應了一聲,對於他的話卻是深信不疑,“睿王秦歌,他最近……可有什麼動作?”說到這兒,他有些不確定。
據他所得到的消息,秦歌自策馬追秦殤出城之後,朝堂上原支持他地人,倒是倒戈不少,而他自己,也不太理會朝堂之事,不再整日過着醉生夢死地生活,秦歌卻反而是寄情于山水之間。
而最難得的是,瀟湘兒卻並未因此改變對秦歌地態度,反而常常與其一併郊遊,一琴一簫而和,秦歌雖不待她如伴侶一般,卻也視其爲知音。
再一次堅定的搖搖頭,翎風淡淡道,“沒有。”
“江策、秦仁也一直在朝中?”似乎有些不甘心,葉楓繼續問道。
“嗯。”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葉楓神色卻是更凝重一分,秦歌整日傍馬郊遊,無疑便是做給朝中衆臣看、做給他看,此時,卻是不能出現在“餘杭”的。
江策、秦仁亦是在大將軍府中,畢竟蕭亦的仍未復職,他二人卻是抽不出功夫兒,這一方面卻是葉楓多慮了一分。
易邪,是個活死人的狀態,莫說是移動,此時大氣卻是能喘一時多一時,自是不會移動,可楚瀟然房中的腳印,分明是個男人……
一步步的分析着,葉楓的眉頭漸漸皺起,未央,甚至是長安?!葉楓自我否定的搖搖頭,以他們的武藝,腳步絕不該是這樣的有些虛浮。
撥開疑霧重重,葉楓終於不得不承認,他心中最後一種可能——不該來的,來了……昨夜潛入西樓的,不是別人,正是凌霄的皇上——秦殤。
將這個關節想通,葉楓腦中卻是迅運轉着相關的對策,以秦殤對他現在的態度看來,應是仍未對他起疑,此次一行……
葉楓搖搖頭,秦殤倒真是個癡情種子,怕是十日之後大婚,此次來餘杭,怕只是想再看看楚瀟然而已。
至於藉故不上朝,這種事情,對於秦殤來說卻已是見怪不怪的,若是一路換馬疾馳,從京都至此,卻是費不了多少功夫
原來如此。
而這樣的機會,到底要怎樣掌握,葉楓卻仍要從長計議,馬虎不得,按按太陽,一絲疲憊之感傳來,葉楓擡起頭,這才意識到,已將翎風獨自晾在一旁好半天,於是淡淡笑道:“這些日子,你不要離我太遠……”
“是,公子。”翎風眸中閃過一絲不解,是要保護葉楓的安全嗎?!這是他的職責所在,本也沒有什麼好推脫的。
“下去吧。”見翎風應承下來,葉楓擺擺手,心中鬆了一口氣,然而,卻又好似想起什麼一般,待他已經起身,卻是又喚道,“翎風……”
翎風一怔,轉身朝向葉楓一拱手,仍是不言語,只靜待着他的吩咐。
“這些日子,也不要離我太近……”葉楓緩緩道,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自相矛盾,卻又不得不囑咐着,“還有,你是翎風,記住了嗎?”
“公子?”如此一來,便是翎風也有些不解,這是……
“秦翎這個名字,叫它爛在你的肚子裡,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切記!”葉楓一字一句道,淺笑迷離的眸中,鮮有如此朗然的光輝。
“好。”
待翎風再次應下之後,葉楓卻是真的有些倦怠,身子往後一靠,擺擺手,卻是再不願意多言一句。
心中只是念着,秦殤,你錯了,京都——紫禁之巔,纔是你我決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