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翎。
雖然姓秦,雖然懷揣着葉母的畫像,但楚瀟然知道,他不是秦煜的兒子,更不是皇室的血脈。
如果說葉楓爲反叛,而以江山爲盤,佈下龐大的棋局,那麼,餘飛揚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陰謀家,顛覆着衆生。
只是,這一切,此時,楚瀟然卻只能將它藏在心裡,不便說、亦不能說,更何況,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即便是說了,葉楓也不會相信。
當下,楚瀟然與葉楓能說的,也只是葉楓在他五歲的那一年遇到的銅面老者,如果她沒有記錯何方的話,那一年,餘飛揚五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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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楓,你五歲的時候,出現在杭州西子湖畔的銅面老者,只是一個人而已,他並不是神。”楚瀟然輕搖着頭,淡然道。
杭州,有多久楚瀟然的口中沒有出現過這個詞語?一直以來,都是凌霄的“餘杭”,今日,楚瀟然卻可以大大方方的向葉楓道出。
葉楓低下頭,琢磨着楚瀟然的話,起先覺得有些沒有來由,只是越尋思着,卻越解她話中之味,許多年來,自己對“銅面老者”的態度,豈不正是神化了一樣?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葉楓擡眸,瞧着楚瀟然微微勾起笑容,點點頭,目光中盡是誠摯,隱語是——感謝。
看着葉楓地狀態。楚瀟然也是暗鬆一口氣,起碼不是像方纔一樣變身狼人,心中緊張之感自然降了一分,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她袖子底下握着銀簪的手,手心已經浸溼。對於葉楓。這個年頭沒有什麼防狼工具,楚瀟然也只能將簪子湊合着用。
起碼,簪子也是尖的,對不?
“那麼,我們談談他吧?”雖然已小有動搖,但楚瀟然仍然不敢冒進。小心翼翼的輕聲試探道。
葉楓點點頭,談談……也好。
“銅面老者”在他的心中是一個極爲矛盾地存在。一方面,他充當着亦師亦父地角色,教誨着葉楓,當初,衆人嫌棄他的時候,只有他待自己不同。
而另一方面。他卻直言不諱自己的目的性,是他,**裸的向他揭露着自己的身世。你不是葉楓,你姓秦……
葉楓一輩子也忘不了這句話。他說,你叫秦楓,繼承葉家家主不是你地榮耀,你——該是凌霄未來的皇帝。
當時只有五歲地葉楓,並不知道所謂的真龍天子是怎樣一個概念,但是,餘飛揚卻在他幼小的心中烙下一個父親的形象。
秦煜——金鑾殿上,那個身披黃龍之袍的男人,那個站在茫茫衆生最高處的男人,與他有着一樣地姓氏。
那是……爹爹。
只是,在葉楓來不及感受這份親情的溫存之時,餘飛揚便告訴他,當年,秦煜是怎樣的拋棄她地娘,並且,試圖殺死纔出生的葉楓。
後來,又是怎樣地因爲一己的名譽,屠戮了整個村子,武家村三百一十七口人,只活下了一個嬰孩。
餘飛揚將謊話編的天衣無縫,他說秦煜在屠村的一年之前,以花言巧語再次騙得葉母的信任,於是,誕下一子——名爲秦翎。
三年的時間,在餘飛揚的口中,變成了九年,只是一個真正的孤兒,餘飛揚卻叫葉楓相信了他有一個與自己命運同樣悲慘的親弟弟。
死無可據,縱是葉楓長大之後,怎樣查下去,線索卻是驀地斷掉,餘飛揚給他提供的一切一切,叫他不得不信。
僅僅五歲,葉楓在遇到餘飛揚之時,在一天擁有了爹、娘、弟弟,然而,卻也知道自己的爹是如何殺了自己的娘。
自己的弟弟,如今是怎樣的生死未卜,杳無音信……後來,葉楓漸漸長大,才知道,秦煜欠下他的,還有一個江山。
他興奮的以爲,幾年之後,在鬧市中遇到的小叫花子,便是他的弟弟,他懷着揣着與葉母的畫像,那是葉楓見過的,有些與自己相近的眉眼。
他飽受欺凌,葉楓拉起他的時候,他用烏靈靈的大眼睛警惕的瞧着自己,臉上髒的花裡胡哨,葉楓忘不了當初的對話。
“還給我。”
小叫花子近乎拼命的搶着葉楓手中展開的畫像,畫中的女子,一襲翠衣,氣質溫婉,然而,卻只能出現在葉楓的夢中。
醒來的時候,他的眼角只有淚痕,淺淺的,低聲呢喃着:“娘……”
“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還給你。”
他是葉家的大少爺,錦衣玉食,卻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之下,救下這個髒兮兮的小叫花,俯下身,對着他笑意溫醇。
“秦翎,我叫秦翎。”
只一瞬,葉楓險些要將秦翎抱入懷中,告訴他,我是你的哥哥,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找的你好苦好苦。
只是,葉楓卻不能。
因爲,在那樣的年齡時,葉楓便知道,這一輩子,他註定了要奪回了這江山,註定……要亡命。
即便是現在,葉楓仍然深信不疑,秦翎是他的親弟弟,只是,卻不知道,秦翎只是餘飛揚在他身上按下的棋……
葉楓當真奪下天下之時,便也是秦翎的利刃劃破他喉嚨的時候,於是,真正贏了天下的人是餘飛揚。
大風起兮雲飛揚,只是,餘飛揚千算萬算,卻算不過時間,生、老、病、死,棋局未終之時,他已告別了人世。
這一輩子。千爭萬鬥,餘飛揚與秦煜爭了半輩子地帝位,甚至於秦殤母后的死,也不能說與他毫無關係。
只是,他最對不起的人,臨終之時的老淚縱橫。愧疚懺悔。卻皆在一個人的身上,正是從西子湖畔初始——葉楓。
而這一切,葉楓皆不知,迷了心智,自五歲知曉“真相”之時而起,他機關算盡的布着自己地棋局。幾近收官地時候,自己卻早已收不了手……
楚瀟然瞧着葉楓。他只是沉浸在餘飛揚爲他所編織的思緒、回憶之中,而楚瀟然心內卻不禁黯然,江山,風雨飄搖,浪蕩誰的心跳?
當下,她與秦殤是命懸一線。葉楓豈非亦是可憐之人?而自己手中的籌碼,如何拋,又怎麼拋?
縱有妙手。誰能解下玲瓏?!
嘴脣微微一抿,楚瀟然終是開口道:“葉楓。縱使天縱英才,你這一身的本事,可有三分是他所教?”
葉楓搖搖頭:“是七分。”
楚瀟然點頭,葉楓的確沒有說謊,與他相處了這些時日,現在想想,凌霄閣、桃花源,這一切怎會皆是巧合?
從當初地怪異的“旗袍”開始,葉楓雖不是穿越人士,可是他地“師傅”——餘飛揚,卻當真是華麗的從天而降。
楚瀟然不知道餘飛揚穿越之前是幹什麼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便是在二十一世紀,他不是個一般的主兒。
當然,葉楓察言觀色呀,什麼風流迷人呀,這些東西,他起的作用不大,但是,在葉楓地一些先進觀念的確立上,餘飛揚卻是功不可沒。
如此說來,當初“美男聯合會議”上,葉楓一語中的,以“錢”來買時間地先進思想,卻是不足爲奇了。
拋卻面子,拋卻什麼“大國”的威嚴,楚瀟然卻深知,這纔是最合簡潔、合理地辦法,以史爲鑑,李世民曾經就這麼幹過。
貞觀之初,一代梟雄頡利曾經率十萬大軍揮師打到了“李二”的家門口,若是硬拼,老李家必將毀於一旦。
而當初,正是李世民英明、果斷的傾盡府庫,分化了頡利、突利等領,以柔克剛勝了草原之上的鐵騎,更是用銀子買到了時間。
幾年之後,卻是活捉頡利,一雪前恥,更是贏得了草原人民的臣服,李世民從此之後被稱爲“天可汗”,凌霄,其實也是一般的狀況。
只不過,在楚瀟然看來,除了葉楓這個“名師出高徒”的,這種思想,卻沒有在他人的心中形成,於是走彎路也是迫不得已。
泱泱華夏,五千載的歷史,李世民這樣的,只出了一個,再算上那麼各種“變態”強大的古人,什麼諸葛亮呀,岳飛呀,朱元璋、漢武帝的……
掰掰手指頭,在這人口基數中佔有的比率,實在是太少太少,因此,楚瀟然也不強求着“凌霄”能一下子顛覆什麼,物極必反。
一直承襲下來的思想,她只能小範圍折騰折騰,卻不能癡心妄想着一步到位,這個道理,楚瀟然不是不懂。
更何況,她也不是什麼諾亞,天生來拯救衆生的,楚瀟然只想要普普通通的生活,精神、物質基本達到雙舒適……這,就足夠!
而眼下,當務之急的事兒,是和葉楓耍耍嘴皮子,小小智鬥一下,救了自己,也救了秦殤的命。
念及此處,楚瀟然微微一笑,便又開口道:“葉楓,你學了七分,但你可知,銅面老者他教了你幾分?”
聞言,葉楓一愣,有些茫然的搖搖頭,這個問題,他從前還真沒想過。
見葉楓的神情,楚瀟然看的出,他眼中對自己的愈加不確定,心中自信卻是更增一分:“孫子兵法、資治通鑑、託福、雅思,你又知曉多少?”
聞言,葉楓徹底有些石化,楚瀟然……她究竟是什麼來頭?!孫子兵法,餘飛揚曾經教授過他一些,至於……託福、雅思?!
這是什麼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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