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形還沒有完全張開,臉上還帶着稚氣。
卻是腰背挺直,容顏冷峻。
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
一時之間,大殿裡靜得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劉太后沉了臉色,冷冷的看向了雲姚氏。
雲姚氏直接呆愣中,好似沒有聽明白蘇月說的話一樣。
她的確是沒有聽清楚蘇月說的什麼,她只是震驚。
這個人,這個卑賤的女孩,她居然敢反駁她的話!
這可是太后殿上,她一個孤女怎麼敢對她堂堂三品誥命如此說話?
若是以前……若是以前,這人哪裡有這樣的膽子。
是了,從那天開始,一切便都變了。
那天,事情敗了不說,雲輕鴻醒來後也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原來那麼孝順,只要她說,便會去做的孩子,居然,居然讓雲侍郎把她在了院子裡。
雖是每日裡按時請安,兩個媳婦也依然伺候着,卻不讓她見客,連院子門都不讓她出。
而且,雲侍郎也不再來她的屋子,而是藉口公務繁忙住在了書房。
連姚家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們都不跟她說,若不是家中下人還有幾個貼心的留着,她都不知道,姚家已經滿門覆滅,家產抄沒,弟弟連同侄兒們都被砍頭,連女眷都判了死刑。
是了,他們當然不會跟她說,他們哪裡有膽子給她說?他們居然袖手旁觀,一點忙都不幫姚家,還早早的就跟姚家劃清了界限!
都是一幫忘恩負義的!
她滿心怨恨,卻是無處。
沒有人來,她也出不去,最多就是以前安排在外院的管事媳婦會來陪她說說話,說一些外面的事給她聽。
昨兒,那管事媳婦來,說了剛剛發生的大事。
說那蘇月狀告寧遠侯,整個寧遠侯府不過兩日便被判有罪,爵位被奪,家產被抄,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人還要被髮配邊城。
這寧遠侯府在京城也是數得着的人家,居然落得這般田地。
那管事媳婦說完,還唏噓道,這再是豪門權貴,也不能行差踏錯,一旦被抓住了錯處,也不過是傾覆而已。
她聽着卻是另外一個想法。
只想着那蘇月太狠心,連自己父族都能這麼對待,對別人豈不是更狠?
這樣的人,要是她,便是自己死了,都不能讓兒子娶她。
只不過當時她也就想想而已,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和他們雲家搭上關係?
轉而,便又問起雲侍郎去了哪?
只沒想到,今兒,太后居然派人直接去雲府召她馬上進宮。
當時,她真的是欣喜若狂。
這太后直接召見可是天大的體面,有了這個體面,雲侍郎就不能再她!
可誰知道,她正想着怎麼跟太后說道說道,讓太后去訓責雲侍郎,太后卻問起了雲輕鴻的婚事。
還說,覺得蘇月適合雲輕鴻!
蘇月!
那個連父族都敢害得覆滅之女!
太后居然想塞給他們雲家?塞給她做兒媳婦?
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小妾,便是做了太后,也不知禮儀,不知廉恥,不知輕重!
他們雲家可是一門四進士,雲輕鴻更是以後要做內閣首輔的!
你居然想讓他娶一個這樣的女子?
雲姚氏是滿腔怒火,再加上本就積累在心的怨怒,好在她還有最後一點理智,沒有對着劉太后噴出來。
可當看到蘇月進門,聽得劉太后那一句引頭的話,這怨恨便再也壓不住了。
一個下賤的惡女而已,她有什麼好忌諱的。
誰知道,這賤女居然還敢回嘴。
一片寂靜之中,鎮國公夫人左右看了看,抿脣笑道:“蘇姑娘這話重了,雲夫人並沒有這個意思。”
劉太后不覺又淡淡的瞟了鎮國公夫人一眼。
然後往容老太君看了一眼。
容老太君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那鎮國公是個正直厲害的,趙皓更別提,怎麼這鎮國公夫人是這般模樣?
這個時候幫雲姚氏說話,是真以爲他們鎮國公府勢大,便是得罪了劉太后也無妨,還是單蠢的,聽不出這裡面的玄機?
有這樣的當家主母,容蓉嫁過去……
蘇月眼角瞅到劉太后和和容老太君的神色,心裡不覺一笑。
這位鎮國公夫人倒還真是沒有想那麼多,不過是覺得雲姚氏說得對,她不應該如此反駁而已。
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好,這雲姚氏和鎮國公夫人倒是一點都沒變。
一個自私自利無情無義,一個單蠢還自以爲是。
這兩人只怕都沒有意識到,劉太后是好說話,是心善,但是劉太后有底線。
那底線便是,誰都不能動搖她兒子的皇位。
想想劉琦送她出門的時候,低低的說的那句,蘇月的心裡便不覺泛起一絲涼意。
劉琦說,寧遠侯之事,太后開始之時很是不爽。
這話上車之時她還不是很明白,可是在先頭踏進大殿門檻的時候,她卻一下明白了。
這句話,最重要的便是在開始那兩字。
開始不爽,後面爽了(瞧現在這態度)。
只能是因爲,一開始沒有查到老寧遠侯的信,沒有查明白寧遠侯府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是女兒的時候,她狀告寧遠侯府會讓皇帝難做。
(皇帝肯定會背鍋)
所以,只要讓劉太后覺得雲姚氏藐視皇帝就好了。
至於鎮國公夫人……
脣角浮起淡笑,蘇月衝着鎮國公夫人施禮道:“夫人,大理寺已經查明,寧遠侯府從來沒有承認過小女是蘇家女兒,小女也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蘇家女兒,倒是蔣氏蘇景天還有老寧遠侯殺我母親之事,證據確鑿,無論家法,國法,小女此事都沒有錯,這些,可是大理寺明判,皇上明明白白下詔所說,而大理寺的判詞,現在都滿京城的張貼着,雲夫人那話,不說是對小女的誣陷,也說明,雲夫人壓根不相信皇上,不相信大理寺,小女受了這冤枉也就罷了,可實不能讓皇上也被人如此質疑。”
鎮國公夫人一愣,喃喃的道:“你,不是……”
話到一半,手臂被站在身後的貼身丫頭拉了一下,扭頭看到劉太后的臉色已是非常不好,總算知道不對,閉上了嘴。
這個時候,雲姚氏也算是回過神來,壓根沒有看到殿上其他人的臉色,衝着蘇月怒聲道:“你瞎說!沒有上族譜,你便不是蘇家女兒了嗎?你口口聲聲說母親被害,若是你不是蘇家女兒,那麼便是你母親偷人,如此不忠不潔之人,寧遠侯殺了有什麼錯?難道還留着玷污門庭嘛?!”
“你,再說一遍。”
門口傳來了低沉的男聲,蘇月輕拂袖,一曲便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