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是個軍鎮,不光佈局和關內的那些普通城鎮不一樣,連民用設施都少。
不過這裡是商隊通行必經之處,所以,在北城有被劃分出一小塊區域,讓商人修建客棧和飯店。
以供那些商隊休息停歇。
只是,往這邊走的商隊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是粗狂大氣之輩。
這些客棧酒樓,也是大通間爲多。
謝珏便是想找好的都找不到。
只能帶着蘇月來體驗大衆民情,北地的豪放民風。
吃吃足足兩百多平方,四周一溜的火炕,大夥都脫了鞋子坐炕上吃飯的特色飯店。
好在這次出來,爲了方便也爲了禦寒,謝珏讓蘇月穿上了男裝(可以穿棉褲),再將臉給抹黑一點,將風帽帶緊一些。
也沒人看的出她是女孩子。
這次出來,謝珏是讓管事組建了一個商隊,跟着商隊的人一起走進飯店之時,裡面的人也就是隨便瞟了一眼,便吃自己的飯聊自己的天去了。
小二引了他們一羣人到一個可以坐十幾人的火炕邊,便轉身去端吃的。
他們這店也沒多什麼花樣,就那麼幾樣菜,來往的商隊點起來都是一個模樣。
所以壓根不用問。
唐冰和兩個侍衛讓謝珏蘇月坐在了最裡面的角落裡,自己坐在外頭,正好可以將兩人擋住。
商隊其他的人,則是在另外一邊坐了。
不多會,小二便將菜端了上來。
三個大碳爐,上面擱着一大銅盆,裡面是滾着湯汁的蘿蔔燉羊肉,再就是一碗碗的麪條和一個個碩大的饃饃。
並三盤滷肉。
蘇月看着這幾樣簡單卻絕對果腹的菜,砸吧了一下嘴。
唐冰偷偷的從腰上掛着的皮囊裡拿出兩隻碗放在了謝珏和蘇月面前,再掏出了兩雙非常普通的筷子。
蘇月瞅了一眼旁邊那些人都是直接拿勺子從鍋子裡挖湯吃,果斷的接過筷子拿起碗。
先給謝珏裝了一碗,再給自己裝了一碗。
這種地方,大夥都這樣吃,至少坐在外面的唐冰和兩侍衛也不能免俗,要不就引人注意了。
謝珏將兩個碗都放在了她的面前(被銅盆擋住了),輕笑着道:“都是你的。”
說話之間,已經拿起了一個饃饃,夾了幾片肉,咬了一口後,便拿勺子到鍋子裡打了一勺湯,大口喝了下去。
蘇月側頭看着他,看着他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看着他大口吃肉喝湯卻依然透着優雅,而且因爲那豪爽更顯魅力的模樣。
只覺得心頭都在噗通噗通跳。
“快,趁熱吃。”謝珏衝着蘇月努努嘴,忍下了幫她夾肉喂湯的衝動。
這種地方,一旦露了痕跡就麻煩了。
蘇月笑了笑,學着他的樣子咬了一口饃饃,再喝了一口湯。
然後眯着眼睛很是愜意的輕吁了口氣。
真真是,絕配!
“今年怎麼瞧着人少了一些。”對面炕上的一箇中年人對謝珏這邊看了一圈,衝着另外一邊火炕上的人道。
那邊火炕上的人笑道:“是你來晚了,前些日子已經走了幾批,我們是正好看了場熱鬧,纔多停了幾天。”
“熱鬧?什麼熱鬧?”
“鎮國公世子來了,綁了那晉州城水家的人,說是勾結戎人搶劫邊軍的軍糧,證據確鑿,直接給砍了頭。”
“晉州城水家?那不是慣常在外頭說自個是鎮國公的親家的那個?”
“可不就是那家!聽說,他家女兒還真的是嫁給了鎮國公,只不過呢,不是什麼正經的嫡妻,鎮國公府也壓根沒將他們當成親戚過,十多年都沒有走動,這次過來,不過是爲了查當年軍糧被劫之案。”
“軍糧被劫?那是怎麼回事?哎說來聽聽。”坐在那中年人旁邊的一個年輕小夥子滿是興奮的道。
“你不知道?啊,那便算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吃吃便走了,快走快走!”那邊火炕上的人丟了一堆銅板在桌上,十幾號人呼啦啦的起來往外頭走。
“哎!”
年輕人喊了一聲,被坐在旁邊的中年人拉了一把,訕訕的坐了回去,等那些人走了後,對那中年人道:“我就問問嘛。”
“有什麼好問的,咱們走好自己的就成,聽說今年那邊的黃金很便宜,這次咱們多帶點回去。”中年人淡淡的道。
“我就是覺得,你看,咱們都是宋國人,好歹可以互相扶持一下嘛。”
“商者之間本就是競爭關係,再說,咱們從京城來,今年朝廷做得缺德,軍糧剋扣得厲害,哎,還是少說少錯,收完東西趕緊走吧。”
“對了,先頭那驛站的人說,有鴻臚寺的人過來,也不知道來幹嘛?咱們這一路都沒有見到啊,要是正經……”
“住口!”中年人輕喝了一聲,阻止了年輕人的話,然後迅速的往周圍看了一眼。
特意在謝珏這邊停留了一下。
見那幾個身形筆挺的男人只是一邊吃肉喝湯一邊低聲說笑,連眼角都沒有掃過來,才輕吁了一口氣。
隨後怒瞪了一眼那年輕人。
這種事能隨便說的嘛!
要不是路上遇見大雪,這傢伙吵着鬧着,他也不會帶着商隊在官驛裡住宿。
這傢伙,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他們威遠侯府的人私下和戎人通商。
這事要是被京城的人知道了,別的不說,彈劾摺子只怕就如同雪片一樣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麻煩的。
最麻煩的是那個將臉面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侯夫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嫡次子跟着他出來跑商,就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了。
“吃好了走,正好跟在他們商隊後面,不會走錯路。”將錢一丟,中年人起身吆喝了一聲。
等那羣人也呼啦啦的走了,大廳裡頓時空了下來。
謝珏放下了勺子,衝着門口的背影微翹了下脣角。
那個鴻臚寺的使者,早在幾日前,就被人從武城接走。
而武城的文將軍看樣子是一無所覺。
這武城,要不就是有耶律齊的人,要不就是有童貫或者蔡炳的人!
今年軍糧不來,邊關本就危機,可那兩混蛋……
“總算走了。”蘇月擡頭瞅了下,見大廳就他們這一溜的人了,將頭上的兜帽給取了下來。
同時拿着帕子在臉上擦了一把汗。
這火炕上太暖和了!
恰在此時,老劉從外頭走了進來,一邊喊着讓小二弄個鍋子送去塔樓,一邊習慣性的視線在屋子裡掃了一圈。
然後,便瞧見了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