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大怒,脾氣一上來,以秋風掃落葉的架勢要把甄氏母女趕出去,連句解釋也沒給。
在陳府大門合上的瞬間,甄氏母女還是一臉無辜的模樣,良久,甄氏用略帶抽泣的語調問穆九歌:“九兒,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咱們可是哪裡失了禮?”她活到這般年紀,還沒被人趕出來過,真是把面子丟盡了,甄氏強壓下那股屈辱,纔沒向陳夫人討了所謂的公道。
看着母女二人如出一轍令人作嘔的表情,穆九歌同樣回張萬分無辜又十分可憐的臉:“我也不知,就去屋裡和陳夫人講了講要收二妹妹做義女的事,結果不知怎麼的,陳夫人就把我們給掃出來了。”說着,她略微揚了揚妖嬈的眼尾,眸光冰寒,似笑非笑:“是不是,二妹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惹得陳夫人不快。”
她本就因爲司馬良一事處於風尖浪頭,今日又受到如此侮辱,被人掃地出門,讓她顏面何存,若這事再被傳揚出去,她名聲盡毀,司馬家的大門別想再跨進去了,穆琳琅氣得清麗絕倫的面容顯得猙獰,爲自己爭辯的嗓門尖銳而刺耳:“我沒有,我什麼也沒做,你說話得拿出證據來我看是你見不得我好,故意栽贓陷害,又或者是你闖了禍,惹得陳夫人不快,被夫人趕了出來,還把我和母親帶累了。”
她現在急於推卸責任,哪裡還顧上得保持優雅的姿態,官小姐的風度,更別提用腦子去思考,她像被逼進死路的母獅只能用狂叫來維護自己的體面同驕傲。路過的行人頻頻朝這邊看來,在場之人已有人認出她們的身份。
甄氏已注意到她的不妥當,要擡手製止她,可穆九歌快她一步抓住穆琳琅要把她往馬車上拉,嘴裡還在貼心的說着:“二妹妹,咱們先回府裡再說,在陳府門外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這一舉動瞬間把穆琳琅激怒,把她的怒火推到另一個高度,穆琳琅擡手同力推開,大聲呵斥道:“成何體統,你也懂何爲體統,再我面前裝了什麼!”
穆九歌任由自己被她推撞在車壁上,垂着頭沒說什麼,顏瑤上前一步擋在穆九歌的跟前,柔聲道:“二小姐。”
“你這個賤婢竟然敢護着她……”穆琳琅眼裡的採寄應該是她們派去穆九歌身邊的奸細,可如今竟敢堂而皇之的對付她,穆琳琅的火氣止不住的要上涌,揚臂就要朝她呼去。
寒光在眼中一閃而過,顏瑤很好的遮掩過去,朝一旁怒不可遏的甄氏遞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說是遲那時快,在那一巴掌呼呼呼揮下來的瞬間,穆九歌挺身迎了上去,而那邊甄氏也及時拽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穆琳琅就動彈不得,一扭頭委屈的看向自己的母親,責怪道:“母親?”
甄氏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瞪眼凝着穆琳琅,一言不發的親自把穆琳琅扯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再看到甄氏冷若冰霜的面孔,穆琳琅方如夢初醒般,暗暗惱恨自己的衝動,秋風吹來車簾一角,不遠處看熱鬧的百姓還未散去,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若有若無的鑽進她耳內,刺傷了她敏感的神經,她深呼吸一口氣,正襟危坐在馬車上,極力的想挽回顏面,在穆九歌上車時,更是揚脣給了一個大方的笑臉:“大姐姐,對不起……”
“喔!”穆九歌表現的極冷淡,她沒有說完就輕輕的應了一聲打斷她,連個眼神都沒給,就靠在車壁上自顧自的吃着蜜餞乾果。
見她如此模樣,穆琳琅硬生生的笑着,恨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馬車咕嚕嚕的轉動着,經歷了彷彿幾個世紀般終於回到了穆府,穆琳琅再也忍不住,一回屋捧起桌上上好的一套茶壺猛地朝地上擲去,頓時碎片摔得滿地都是,巨大的聲音在室內炸開,丫鬟們大氣也不敢喘一個,更恨不得把頭鑽到地裡去,唯恐惹怒她成了受氣包。
穆琳琅還未解氣,又陸續摔了幾個花瓶器皿,嘴上也並未停歇,形同大街上的潑婦般罵罵咧咧。
甄氏冷眼旁觀着眼前的一切,靜靜的走進屋內,又靜靜的挨着圓凳坐下,任穆琳琅大發脾氣。
穆琳琅砸完後手裡的一個花瓶。轉身的瞬間猛地看到甄氏坐在自個屋裡,臉上沒有表情,發生這麼大的事,她越是穩如泰山,絲毫不露怒色,就代表她已經怒到極致。
穆琳琅瞭解自己的母親,她外表看着只是個再柔弱不過的女人,可一旦兇狠起來,比男人也不遑多讓。
她再也不敢四處撒潑,小心翼翼的挪到甄氏的身邊,用淚水連連的目光看着她,輕聲喚道:“娘?”
甄氏並不理她,臉上綻放着親切和善的笑,如同一個溫婉賢淑的婦人聊着再尋常不過的家長裡短,穆琳琅卻更加心驚膽顫了,怕母親的天性在瞬間爆發,她抽着鼻子筆直的跪下認錯:“母親,女兒錯了,不該在大庭廣衆失了體面。”
對於這個女兒甄氏一向引以爲傲,她相貌傾城,琴棋書畫那也是樣樣出挑,放眼偌大的長安也找不出一個比她還優秀的,可今日卻爲那些小小的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連最基本禮貌也維持不住,在人家大門口,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露出那幅醜陋不堪的模樣,她冷笑道:“你可你曉得你僅僅因爲你那一時的衝動,僅僅因爲你那一個舉動,就把你十幾年來的努力一朝摧毀了,你現在正處於風尖浪頭,一點點失誤都會被人放大,被人討伐,被人說嘴。”
穆琳琅點頭如搗蒜,她也後悔極了,知道自己的行爲有多麼的蠢笨,她本是德藝雙馨的名門閨秀,世家名門的女子各個拿她當榜樣,可今時不同往日,她境遇與往年已顛了個,若與司馬良的婚事已失敗告終,這輩子她也就完了,就算苟延殘喘的活下也不能高門大戶,她想想就害怕,前途一片再無光明:“娘,我還害怕。”說着,就嚶嚶嚶的哭起來。
甄氏看到她這幅模樣,一把把她摟進懷裡心疼不已,被逼到絕境,她的大腦也清醒起來,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事一道串起來,她已能基本斷定:“陳夫人也許已經知道真相了,陳夫人並不是多麼高明隱忍的人,從她的話裡,她就忍不住,對我們頗有怨氣。”
穆琳琅擡起一張哭花的臉,有些害怕的問道:“那她爲什麼不揭穿我們?”
甄氏猜測:“大抵是沒有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