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聿再次挑眉,眼神定在禮部尚書的臉上,意味不明的神色讓於禮之心裡有點發顫,低着頭看着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不敢回望天子的目光。
見他如此,上官聿勾脣,撇過眼瞧了一眼旁邊站着的小元子,服侍他多年的小元子瞬間就看明白了他家皇上眼神裡的意思:看,有人埋怨朕獨寵皇后呢!
微低下腦袋,聳着肩膀,小元子抿嘴偷笑。呵呵,他們家皇上自從封后,便獨寵皇后娘娘,一個月甚少去其他娘娘那裡走動,有時一個月都不去,淨往皇后宮裡去了。一直以來,礙於皇后品質德行無太大的圈點之處,又是太子和長公主的生母,衆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這事沒什麼太大的意見了。可這次,皇上卻下令說要取消今年的選秀,這下子,原本淡定的大臣們開始不淡定了。他們可是想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的呢!
上官聿無視小元子那偷偷抖動的肩膀,轉回視線,將目光重新放在禮部尚書那矮小的身軀上,薄脣輕啓,“呵,於愛卿對華城的水患災情不上心,對朕的選妃之事倒是積極得很吶!”說出的話聲音雖不大,但在此時靜謐無聲的大殿上,卻是清亮有力,而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於禮之聽得膽顫心驚,身子一矮,就跪倒在地上。
“臣……臣不敢!”
“哦,是麼?朕看你倒是敢的很吶。”上官聿臉上從始至終都是帶着笑的,但若是仔細看,便會發現,他的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臣該死!”趴在地上,於禮之額頭開始涔涔冒汗。
盯着殿中趴着的身影看了一會兒,上官聿擺擺手,不耐煩道:“好了好了,你該不該死,朕心裡有數。”看着那瘦小的身軀明顯僵硬了一下,上官聿面無表情的繼續道,“起來吧。”
膽顫心驚的從地上爬起來,彎着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於禮之緊閉嘴巴,眼神偷偷往右側瞥過一眼。
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的上官聿不動聲色,隨着他的眼神方向瞧過去,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抺冷笑。
“取消選秀一事,朕心意已決,各位愛卿就別拿這個說事了。”終於坐正身體,上官聿掃過大殿裡所有大臣,威嚴的聲音響徹在殿內,“有這個閒功夫,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政事上,與其關心朕的私事,還不如多關心關心民生。劉愛卿,今年裕縣的收成怎麼樣?去年那裡不是鬧災荒麼?”
“回皇上,由於今年雨水充足,朝廷又撥款震災,皇上今年年初新頒發的土地政策也效果甚好,今年裕縣的收成是往年的三倍,結果大好。”
“很好。頒令下去,今年的的稅收減免一半,土地新令也推廣到全國去。”
“遵旨!”
“其他愛卿還有事上奏麼?”
“皇上,萊封城……”
兩個時辰後,早朝結束,隨着小元子那聲尖細的“退朝”,殿內一百多號人齊齊跪下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朝後,走在去紫宸殿的路上,上官聿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對着身後的小元子問道:“小元子,朕真的獨寵皇后麼?”
突然被皇上這樣問道,小元子眨眨那雙還挺水靈的大眼睛,想都沒想就點頭了。
“那你覺得朕應該去其他宮裡轉轉,去雨露均沾一下麼?”上官聿突然變身爲不恥下問的好學生,跟身邊的小元子尋求主意。
“皇上,這個……小元子是沒意見,只是……您不怕皇后娘娘她……”縮着腦袋皺了皺那兩條前兩天被皇后娘娘修成柳葉形的小眉毛,小元子話只說一半,後面一半,皇上會領悟的。
“呃,朕暫時還是隻飲那一瓢吧。”頓了一下,上官聿轉回身子,重新邁開步子,大踏步的朝每天固定的那個方向走去。
看着前方挺撥的身姿,小元子嘴角抽了抽,心底默默說了一句:皇上,你這一瓢都飲了五年了……
“雨兒,你要補償朕。”剛踏進紫宸殿,一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上官聿開口就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正坐在院子裡嗑着瓜子曬太陽的肖雨兒,吐掉嘴裡的瓜子殼(青青本來要幫她把瓜子剝好,可她卻說瓜子一定要自己嗑纔有味道,纔有樂趣),懶懶的斜一眼朝他走近的男人,說道:“大早上的又抽什麼風?”
一撩長袍,坐在肖雨兒旁邊,拿起一粒瓜子,剝掉殼,很自然的伸過手,把瓜子肉遞到她嘴邊,肖雨兒也極其自然的張開嘴,把那小小的一粒瓜子肉抿進嘴巴里。
上官聿縮回手,挑着眉,兩隻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把剛纔被她嘴脣碰到的手指放進嘴裡舔了舔,看到對方那嫌棄的眼神,不禁失笑。
“色魔。”翻着白眼輕聲嘟噥了一聲,肖雨兒的臉卻可疑的紅了紅。
“雨兒,你要補償朕。”把方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上官聿的表情有點無賴。
擡起臉來看着面前一副無賴樣子完全不像個皇帝的皇帝,肖雨兒繼續嗑着瓜子,“補償什麼?我又沒欠你什麼。”
“你讓朕受委屈了。”
“哈?”肖雨兒挖挖耳朵,一臉“是不是我聽錯了”的表情。
“朕都一直寵着你,冷落其他妃子,你又讓朕取消了今年的選秀,大臣們都在指責朕,說朕獨寵皇后,冷落後宮,沒有雨露均沾,朕好委屈的。”上官聿耷拉着表情,語氣無辜,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聽完他的話,肖雨兒朝天翻了一個無敵大的白眼,然後翻回來,對着上官聿的俊臉,覺得這傢伙的臉皮真厚,“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上官聿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對着肖雨兒露出賤賤的笑容。
肖雨兒學着他的樣子,也露出同樣的笑容,諷刺道:“那皇上想要臣妾怎麼補償您呢?恢復選秀,然後幫您選十個八個美女進來?然後讓您去各個宮裡去找其他妃子談談心,聊聊理想?或者做更深入的交流?”
“不,不必那麼麻煩,朕只要同皇后談談心,聊聊理想,順便深入的交流交流,便行了。”湊近肖雨兒,上官聿的笑容一變,一下子就充滿了邪肆的味道。
肖雨兒盯着他邪氣的笑容呆楞了片刻,然後手一伸,推開眼前越湊越近的臉,笑着嗔一句,“不正經。”隨後恢復正常的語氣說道:“到底怎麼了?大臣們說什麼了?”
想要一親芳澤卻沒有得逞的上官聿坐回身子,拿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無所謂道:“沒什麼,不過是那些老古董對朕取消選秀一事有一些嘰嘰歪歪的意見罷了。”
“喲,還學會用嘰嘰歪歪這個詞了啊,不錯。”肖雨兒對別人的話找不着重點的毛病又犯了。
而對她這個可愛的毛病喜愛非常的上官聿也順着她的話頭往下接,“每天在皇后身邊耳濡目染,朕總也得學會一些,好婦唱夫隨嘛!”
這個話題就這樣被肖雨兒這個不痛不癢的小毛病給雲淡風輕的帶過去了。
但,這事真的就這麼結束了麼?答案是,當然不。
當時肖雨兒確實沒有再追究,可事後,她卻讓青青和小其子(三年前調進紫宸殿的小太監)想辦法打聽這件事去了。後來對那天早朝時的其中一個見證人小元子威逼利誘了一番,終於知道了那個在背後說她壞話的人是誰了。
“禮部尚書?”肖雨兒皺眉,努力在腦海中搜尋此人的信息。半晌,終於在大腦的某個角落裡挖出一點點關於禮部尚書的信息。“就是那個長得跟小矮人一樣的老頭?”因爲禮部尚書身材矮小,在往年的幾次宮宴上見過他幾次,肖雨兒便給他安了個小矮人的頭銜。
“嗯,我聽小元子說,這個禮部尚書在早朝上說娘娘您霸寵聖恩,使得皇上天天來咱這紫宸殿,其他娘娘實有似無。還說皇上現如今只有太子和長公主兩個子女,會對我們天呈未來的繼承有所影響。”青青把從小元子那裡聽來的消息回稟給肖雨兒,說話的同時還一臉憤慨。
“霸寵聖恩?”肖雨兒眯着眼把這四個字重複了一遍,然後伸手摸着下巴,靜默不語了。
就在青青和小其子正奇怪的時候,她突然站起來指着大門開口就罵:“老孃和自己老公恩愛關他屁事啊!說我霸寵?哈,我老公我還就霸了怎麼滴?”
青青和小其子被她突然的爆發給整楞住了,呆呆的看着一手叉腰一手指門外以一個潑婦罵街的姿勢站在門口的皇后,兩個人對視一眼,無語。
“不過……娘娘啊……”小其子挪着小碎步,挪到肖雨兒身邊,低聲又補充了一句,“我聽說,不止那禮部尚書一人,還有其他大臣也說皇上獨寵您,都冷落了後宮的其他娘娘。”
“還有誰?”轉過臉,一雙瞪得滾圓滾圓的大眼睛盯着小其子,把小其子瞪得縮起了腦袋。
嚥了一口口水,小其子低聲回答:“呃,還有王太傅、御史大夫柳大人,還有左將軍。”
“……”靠!
這羣人都閒得沒事做了麼,都來關心她和她老公的私事了?雖然上官聿是皇帝,他的私事在一定程度上也等同於國事,但這些人管得也太多了吧!
忽然,肖雨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本來生氣的臉一滯,疑惑的問小其子:“小其子,你說的那個御史大夫柳大人,是不是雪融宮的雪妃她老子?”
聽到自家娘娘那粗俗的語言,小其子已經習慣了,不會像第一次聽到她說“他媽的”時,露出那種驚恐的神色了,他臉色自然神態自若的點頭,“娘娘,是的。”
“哦。我明白了。”回到榻上重新坐下,肖雨兒一副瞭解真相的表情,“這些大臣就是藉着皇上取消選秀的事,來編排我,說我霸寵,導致了他們的女兒被皇上冷落,獨守空房。”
青青和小其子在一邊也贊同,連連點頭,“對,他們就是看見我們娘娘深得皇上寵愛,冷落了其他妃子,便嫉妒您,想要在皇上面前說您壞話,讓皇上冷落您。”義憤填膺的青青皺着清秀的小鼻子,爲她們家娘娘抱不平,小其子在一旁附合。
“對對對,他們就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