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玉珥正在收拾東西,頭也不回地說:“我不是準你帶家屬了嗎?還纏着我幹什麼?”
“我只是想來問問,殿下帶不帶我這個家屬?”身後忽然響起含笑的男聲,低醇悅耳,玉珥還沒轉過身就被他從身後抱住,他又輕笑,又問,“帶不帶?”
靜默了片刻,玉珥掰開他的手,轉過身認真地看着他說:“皇叔,你給我點時間考慮考慮好不好?從隴西道回來之前,我暫且不想回應……你就當我自私吧,可現在我腦子真的很亂,又是孟杜衡又是瘟疫,再想下去腦袋就要爆炸了。”
室內的光線較爲暗淡,兩人的面色都掩蓋在暗色中,都看不清楚彼此臉上的神情,玉珥只感覺他又上前一步,她只能跟着後退一步,可她身後是桌子,根本沒辦法再後退,而席白川忽然傾下身來,手撐着她身後的桌子,四目相對,他的雙眸幽深,裡面流轉着迷亂的神色。
“皇叔,你……”
“時間我可以給你,只要你願意冷靜下來認真考慮。”席白川單手撫上她的臉,溫柔道,“只要你別再把我拒之千里。”
玉珥低低地‘嗯’了一聲,這算是她第一次正式迴應他,席白川忽然心口一熱,忍不住低下頭想去親她,玉珥察覺出他的意圖,連忙側開頭避開,乾笑道:“明日就要啓程了,皇叔東西收拾好了嗎?”
動作生生停住,席白川看了她一眼,站直身子退後一步,回答道:“你顧好你自己吧,隴西道較爲溫暖,衣物可以帶薄一些的,只是你長這麼大從未離開過帝都,不知會不會水土不服,帶點藥物在身上吧。”
玉珥剛想應,湯圓就在屏風外說:“殿下,陛下召您和琅王爺御書房覲見。”
順熙帝會再次召見他們,兩人倒是不意外,多半是爲了明日離開帝都的事情,兩人稍稍整理衣冠就往御書房而去,到了之後才發現右相蘇和風和付望舒都在,心裡有些奇怪——這是什麼組合?
一番見禮之後,順熙帝就把一份摺子遞給玉珥看,這份摺子其實就是那份從昭陵州來的公文,上面除了講了疫情外,其實還講到了另一件事,那件事順熙帝並沒有在早朝時說出來和百官商議,所以玉珥此時看到,略有些驚訝地挑眉:“鮫神?”
“鮫人傳說由來已久,算起來都有數千年的歷史了。”付望舒道,“幹寶的《搜神記》中曾寫道‘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而恰好,昭陵州那條南川河在前朝就是南海的支流。”
席白川看完公文,輕笑道:“雖說天下之地無奇不有,但鮫人……呵,我倒當真不信有這東西。”
“我也不信。”玉珥眯起眼睛,神色嚴肅道,“那條南川河是整個昭陵州的主要水源,現在這邊那個昭陵州的百姓都染上了瘟疫,恰好那裡又出了個什麼鮫神,我看八成病因就在那裡。”
蘇和鳳摸着鬍子,別有深意道:“但卻是有無數人曾親眼見過鮫神出現在水面之上,雖然這很不可思議,但這個世上還是存在一些自然無法解釋的現象的。”
玉珥不否認世上有些事情無法用正常邏輯去解釋,但這些奇談怪論她素來不信:“耳聽不一定爲虛,眼見也不一定爲實。”
爭辯不下,順熙帝終於開口:“無論真假,朕已下旨讓國師帶領白馬寺僧人隨你們一起啓程,付卿,你也一同去吧。”
“臣遵旨。”付望舒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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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珥和席白川都是一愣。
讓國師帶着僧人一同前往這倒是能理解,如果到時真有什麼妖魔鬼怪,國師修爲高深能幫忙震住,但爲什麼也讓付望舒去?
帶着疑惑,玉珥和席白川回了東宮,路上兩人討論了這個鮫神,說着說着,席白川忽然語氣有些悶,哼哼說:“你父皇真是用心良苦。”
“什麼?”突然轉了話題,玉珥還沒反應回來。
席白川撇嘴,有些孩子氣地說:“讓付望舒跟着你一起去昭陵州,目的不就是讓你們培養感情?真是老謀深算,綁得一手好姻緣線。”
稍稍一愣,玉珥頓時哭笑不得起來:“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此行道阻且長,誰會去想那些兒女私情?”
“以前是不會,現在你父皇是防火防盜防琅王,巴不得我離你遠點,巴不得你趕緊找個駙馬。”席白川輕哼了一聲,語氣是說不出的傲嬌,“估摸是看中付尚書才貌兼備,所以想促成你們呢。”
苦惱地撓撓頭髮,玉珥微微皺着眉心說:“可子墨喜歡的是右相之女啊,父皇這樣太亂點鴛鴦譜了。”
席白川不說話了,趕她回去寢殿讓她早點休息,轉回偏殿的時候,他想,老皇帝的眼線遍佈天下,玉珥曾愛慕付望舒這事也沒怎麼隱藏過,估計是一早就知道了,只是出於諸多考慮纔沒出面促成他們,這次是感覺到了他這個威脅存在,所以纔會用這一招。
不過沒關係,是他的人就註定一定會是他的人,無論幾個付望舒來摻合都沒用。
席白川輕哼了一聲,揹着手回了偏殿,卻見顏如玉跪在他的房門前。
皺了皺眉,他走了過去:“你這是做什麼?”
顏如玉擡起頭,淚眼朦朧道:“奴婢知道王爺明日要啓程前往隴西道,奴婢想請求王爺帶上奴婢。”
…………
翌日巳時,出發前往昭陵州平復疫情的欽差大隊,和出發前往隴西道巡查軍務的行軍大總管軍隊皆在神武門集合。
玉珥一身男裝利落乾脆,身後站着青衣俊逸的付望舒和其餘人等,而距離她不遠處就是席白川的軍隊,軍隊已經集合,但那個大總管卻還沒來,湯圓都忍不住拉着她小聲說:“要不奴婢去看看?別耽誤了出發的吉時。”
話音剛落,那白玉臺階上便走下來兩個人,當先的是一身牙色的席白川,隨後是無論怎麼裝得像男人但其實還是能讓人一眼認出來性別的……顏如玉。
玉珥冷笑:“瞧瞧,人家美人在側,何須你操心?”
巳時一刻,吉時已到,鑼鼓聲聲送千里行軍,玉珥霍然轉身,跨馬而上。
“走!”
——
順熙二十一年陽春三月,欽差衛隊南下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