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今晚的房間鑰匙之後,幾人也並不久留,在接到季觀之後,他們便立刻前往負十六層。
電梯在死寂中緩緩下沉,封閉的空間能只能聽到彼此起伏的呼吸聲,屏幕上代表着樓層的數字久久未變,如果不是能聽到機械運轉的喉嗡聲,幾乎令人疑心電梯從未運行。
隨着層數變深,每一層下降需要的時間似乎都比之前更長。
不知道過去多久,右上角的屏幕上,數字終於緩緩跳動,從-15變成了-16。
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門向着兩側敞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走廊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負十六層到了。“
電梯員衝着電梯內衆人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在血紅色的燈光下,它臉上屬於“章謠「的特徵似乎正在緩慢褪去,就像是被塞進模具裡的橡皮泥,一點點地將獨特的、屬於人類的特徵磨平,變成又一個隨處可見的侍者。
“請小心腳下“
衆人離開電梯,走入走廊。
血牆壁是血紅色的,兩邊是緊閉的金屬艙門,但是,和之前幾層只是稍稍發舊的感覺不同的是,這一層的牆壁斑駁的更加厲害,金屬艙門上佈滿鏽跡,似乎比之前多經了至少百年的時光。
“見此,溫簡言的眸光微微閃爍。
在幸運號遊輪的住宿層裡,層數越靠下,看起來就越陳舊,時間留下的痕跡也越重。
而眼前這一層給他的感覺,其實已經十分接近負十八層了。
“會長,您房間號是多少啊?“瑪琪探頭過來,好奇問。
溫簡言低下頭,瞥了眼手中鏽跡斑斑的鑰匙扣,面無表情地念出上面的文字:
一23。“
累了,已經不想罵了,愛咋咋吧。
其他幾人:““不意外哈。
衆人接二連三進入自己抽到的房間,最終只剩溫簡言一人,沿着走廊獨自向前。
忽然,他的餘光似乎警見了什麼,步伐一頓。
身旁的一間艙門上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房間號的標識。
溫簡言的目光在上面停留幾秒,稍稍向後退了兩步,向左邊看看,又向右邊看看一一左邊的艙門上寫着乙11,右邊則是乙13,也就是說,他面前這個船艙,應該是乙12號艙。
溫簡言湊近,緩緩撫上艙門微微褪色的一角,那裡隱約能看到鐵皮曾經貼合的痕跡。
…這種被摘去門牌號的艙房,他只在負十八層見過。
心臟砧砧跳了起來,溫簡言感到脊背上細細地滲出一層冷汗。
有這種類型特徵的艙房並沒有空着,而是被“住客“長久佔據。
如果進入艙房,找到門牌並將它掛回原處,那麼,住在這裡的住客就會被釋放出來,甚至可以在遊輪內自行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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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溫筒言盯着艙房盯了許久,他忽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後退兩步,步伐不停地往回跑去。
他回到電梯門口,又一次按下了電梯。
幾分鐘後,電梯的門「叮“的一聲打開。
面容仍和童謠有五分相像的電梯員站在血紅色的燈光下,衝他微笑。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問:
“能把我帶到丹朱所在的樓層嗎?“
除了船長晚宴,丹朱從未在遊輪一層出現過,也從未去抽取過房間鑰匙,這也
就意味着,丹朱在這艘遊輪上,是有着固定房間的。
而在副本尚未開始前,陳澄晉升夢魘前十的慶功宴上,丹朱曾說過,她在船上的這段時間住在樓下,如果愚找她,可以和電梯侍應生報她的名字。
不過…溫簡言不知道的是,對方的這個提議在副本開始之後是否還有效。
一一那看來是有效了。
溫簡言眯了下眼。
而且…他得到的信息不止於此。電梯員雖然已被“替換“,但卻仍然知道丹外所在的樓層,這證明了一一在幸運號遊輪上,丹朱是特殊的。從一開始就是。
無論是異化成副本前,還是異化成副本後。
他走入電梯。
電梯開始運行,緩緩地向下沉去。
這一次,電梯下沉花費的時間更久,在溫筒言甚至疑心電梯要永遠運行下去的時候,它終於緩緩停下了,發出了「叮“的一聲。
屏幕上的數字閃動着。
[-17]
看到這個數字,溫簡言眼神微動。
電梯門在他的面前大開,一條更爲陳舊斑駁、和負十八層相似度更高的走廊出現在了眼前。
「丹朱小姐在甲2號房,“電梯員面帶微笑道,“您可自行前往。“
溫筒言定定地看了眼面前不見底的走廊,幾秒之後,道:“不用了,我改主意了“
他收回視線:“我們回去吧。“
電梯再一次回到負十六層,而這次,溫簡言沒再在中途停留,只是徑直回到了自己今晚的房間裡。
丁號房裡的陳設倒是一如既往的糟糕,整個艙房都猶如鴿子籠一樣狹小封閉,
並東由於房間考化,入住的體驗比前幾層都不如。
不過溫簡言也不是第一次住進來了,對此早就習慣了。
他盤腿坐在牀上,垂下雙眼,任憑自己沉浸在思緒裡。
從負十六層開始,就已經開始有房間被“住客“佔據,而到了負十八層,住着#
已經就已經全都不是人了。
而丹朱住在負十七層。
而且還是無需抽取的固定房間。
這是否意味着…比起他們這些人類,丹朱的存在實際上已經更接近「住宰“
呢?
這和丹朱對船長之位的野心的有所關聯嗎?
對現在的他而言,全局仍是撲朔迷離,這個副本還有太多謎團沒有解答。但是冥冥中,溫簡言覺得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什麼…非常關鍵的東西。
正在溫簡言思考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了熟悉的敲門聲。
三次短、一次長。
那聲音將溫簡言從沉思中搜了回來,他一躍而起,看向艙門。
是巫燭。
溫簡言走向門口,在手指即將觸碰到艙門前頓了頓,似乎產生了短暫的猶豫。
要不要關閉直播呢?
這個念頭剛在腦子裡不過轉過一圈,就被很快拋在了身後,溫筒言手指下壓,
握住艙門打了開來。
算了,都這樣了,沒必要。
但在打開艙門的瞬間,溫簡言就已經後悔了。
因爲他打死都不會想到,這傢伙居然會帶花給他一一如果他眼力沒錯的話,那玩意兒和之前船長晚宴出現的紙玫瑰一模一樣一一真他媽的見鬼!
他以爲他們這是準備幹什麼!約會嗎?
溫簡言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用了全部力氣纔沒有把艙門直接甩回去,狠狠礎在對方那張令人生厭、不分場合的蠢臉上。
【誠信至上】直播間:
“啊7“
短暫的幾秒沉默過後,溫簡言臉色鐵青,表情像是要吃人:
「一一首先,給我把那玩意兒扔了。“
巫燭低頭瞥了眼手中的花束一一他記得之前在船長晚宴上塞的時候對方挺喜歡的來着,奇怪一一即便不太理解溫筒言的行爲動機,但他還是動了動手指,黑暗就繞着他的手腕游上來,將白花一口吞掉了。
溫簡言仍然鐵青着臉,往門裡一指。
在他身後,溫筒言甩上了艙門,力氣大到好像砸的不是門,而是巫燭的臉。
關上門之後,溫簡言臉色陰沉地回到房間,由於房間太小,這對他來說也不過只是轉個身的功夫。
巫燭個頭高,有他在,本就不大的房間變得更加逼仄了。
坐下“
溫簡言盯着他看了兩秒,才吝嗇地吐出兩個字。
巫燭坐下了。
“脫衣服。“溫簡言臉色難看,惜字如金。
巫燭深深看了他一眼,拙起手。
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語義錯誤,溫簡言提高聲音,急忙補了一句:
「一一隻脫上衣“
之前在負七層的時候,有兩根由卡爾貝爾幻化而出的鐵條穿過了巫燭的身體,
一根穿胸而過,一根刺穿大腿。
溫簡言自認爲還沒鐵石心腸到那種程度,能對自己盟友的情況無動於衷…他們再怎麼說也結盟了…就算換做其他人,他也不會就那樣坐視不管…這是做人水平的問題。
在這件事上,他邏輯自洽,有理有據。
去除衣物的遮拭後,蒼白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之中,詭異的咒紋張牙舞爪地在皮膚下生長,給人以野蠻的衝擊力。
在先前被刺穿的位置留着一個獄獰的傷口,皮肉因暴力撕扯而掀起,但整體狀況仍比溫簡言想象的好得多一一雖然糟糕,但仍能看出來已經重新開始生長,按照這個速度,應該要不了多久就能痊癒,連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溫簡言還是皺了下眉頭:“你癒合的速度沒我想象中的快。“
除了那把特製的黃銅刀之外,他幾乎從未見到能在巫燭身上留下痕跡的東西,
和對方的孽緣延續了這麼久,巫燭有多難殺,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嘲。我在這裡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巫燭對此倒是顯得不太在意,語氣甚至大起伏,“我以爲你早已經知道了。“
這倒是真的。
幸運號遊輪這個副本的構造封閉,無法被從外部入侵,而在來到這裡的當晚巫燭就說過,這裡受夢魘的掌控太高,他無法施加太多影響。
「不過沒關係。“巫燭眯起雙眼,在燈光下微縮的瞳孔呈現出幾分獸類的粗野,
他碚舔脣,“我喜歡從內部吃掉它的感覺。“
這也是真的。
在溫簡言攻克賽馬場的時候,巫燭奪取了其中一名住客的身份,而在他進入到離開負五層的這段時間裡,對方又掏空吞掉了更多的住容,從內部無聲而
緩慢地蠶食着這個副本一一就像他之前在每個副本時那樣。
“你可以穿…“
溫簡言點點頭,正準備結束這個話題,但是,他的目光忽然一閃,視線在對方
鎖骨處停留一瞬。
溫簡言忽然開口。
他上前一步,眉頭半皺,伸手扯住巫燭的衣領向外一扯。
在對方的側頸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蒼白如大理石般的皮肉像是利器切開,邊緣平整陡直,表面被一層黑色的陰影封死,但卻仍然能看到內部流動着的金色血液。
那傷口的形狀…位置…
一切都太過熟悉。
溫簡言的瞥孔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縮一一這分明是之前陳澄的天賦所造成的傷口,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聲音不由得脫口而出:
“哺,這個,“巫燭瞥了一眼,似乎這才愚起來自己身上還有這道傷口,他活#
了一下肩胸,“它有些麻煩,復原會更慢一點…“
“我不是在說這個!“溫簡言不耐煩的打斷了他。
巫燭困惑地看向他。
“躺下。“溫筒言眉頭緊鎖,粗暴地將對方擺下去,然後扯起對方的一隻褲管一一痕跡雖然已經幾乎完全消退,但卻仍然能看出曾經的獄獰傷痕一一溫筒言清楚,這是他之前試圖從負十八層逃離時所受的傷,即便已經治癒,但那痛楚似乎依然深藏於記憶之中,殘留在皮膚以下,一回想起來就隱隱作痛。
一…所以,你不會治傷?從來都不會?“
溫簡言鬆開手,緩緩後退一步。
他緊盯着巫燭,眼睫的陰影落在眼底,遮擋住眼底複雜的光。
“嘲。“巫燭輕描淡寫地承認了。
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對方表現的是那麼理所當然,以至於溫簡言從未想過,作爲一個從惡意中汲取能量的怪物,是如何做到令他的傷口一息之間就痊癒的。
溫簡言張了張嘴:“所以,你只是把我的傷轉移到你自己的身上2“
“喝
“那以前也…
“嘲。“巫燭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
也沒想到要提。
如果不是他在這個副本之中傷口復原的太慢,這件事或許永遠也不會被溫筒言發覺。
“你不會覺得一一“
溫筒言話說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
巫燭目光一動,落在溫簡言臉上。
“什麼?“他問。
溫筒言沒回答。
不知不覺中,巫燭已經重新坐了起來,他的臏蓋合攏,扣住溫筒言不知何時撒入其中的大腹,目光鎖住溫筒言的臉,侵略般碚過他的五官,不放過對方臉上表情的分毫變化。
他擡手捉住溫筒言的手臂,聲音低沉而緩慢,又再次重複了一道:
“不會覺得什麼?
對方目光太直白,溼筒言下意識抽出手臂:
“鬆手一一“
“嘶。“似乎是手臂被扯痛,巫燭皺了下眉,裝模作樣地抽了一聲。
溫簡言下意識止住了動作。
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猶豫發問:“我弄疼你了7“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巫燭已經重新坐了起來,雙方之間的距離被他這個動作壓縮到了最近,本就狹窄的艙房此時更顯擁擠。
巫燭眸光一閃,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溫簡言看了兩秒,彷彿無師自通,十分自然地應了一聲:
“
喝
面不改色、毫不羞恥。
“你弄疼我了。“
一邊說着,巫燭一邊收攏手指,緩緩引動溫簡言的胳膊,讓對方的重量轉移到在自己身上。
溫簡言一個路跆,不過只是稍稍失去重心,大腹面就被迫擠壓在了對方冰冷蒼白的小腹上。
明明在說着弱勢的話,但眼神裡表達的意味卻恰恰相反,巫燭身體傾近,他自下而上,拙眼望向着對方。
金色的豎瞳鎖定近在咫尺的人類青年,猶如蟒蛇般死死纏繞着自己的獵物。
“如果你親一下,或許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