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了神諭對自己再無阻礙,屠夫也再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勃勃。
排行榜上,他們所擁有的玩具工廠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隨着屠夫的行動越發肆無忌憚,其他隊伍的工廠數目則在飛速下降,生存空間進一步被壓縮——而神諭猜的一點沒錯,這其中少不了溫簡言的推波助瀾。
而在屠夫瘋狂擴張、惡意兼併的所帶來的壓力之下,“匹諾曹”三字的影響力被進一步放大。
無論從誰的角度看,一切計劃都推行的格外順利。
小鎮的邊緣,溫簡言笑眯眯地收回了又一張絕望者的契約。
【誠信至上】直播間:
“……”
“還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自己的代號,主播是怎麼用出狐假虎威的效果的??”
“靠謝謝,我終於知道到底哪裡奇怪了!”
而在他們到來之前,神諭和屠夫競爭夾縫中留下來的隊伍本就不多,而在溫簡言的刻意激化與暗中推動之下,除了最後一支小隊還沒有聯繫上外,其餘所有隊伍都已經被誘騙至溫簡言的掌控之中。
在他身後,陳默瞥了眼排行榜。
屠夫所擁有的工廠數量還差最後三座就能絕平神諭了,其餘隊伍只剩下幾座零散的工廠,不過,由於暫時還沒有破產,他們在排行榜上的名字也還尚未變灰。
但根據這一層的規則,由於玩具復甦的恐怖脅迫,每個人都必須在冷卻時間結束之前投骰向前,向其他人所擁有的工廠持續付款。
也就是說,對於現在前兩名的優勝者,其他隊伍已經造成不了什麼太大的威脅,被淘汰只是時間問題了。
明明一切進展的是如此順利,但不知道爲什麼,陳默就是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排行第二的“塔羅師”之上。
神諭真的會坐視這一切的發生嗎?
“會長,我們究竟還要再等多久啊?”瑪琪按耐不住問。
溫簡言:“還沒到時候……”
還沒等瑪琪繼續問下去,遠處的道路盡頭,忽然傳來了鏗鏘有力的走步聲。
衆人一愣,下意識地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隊錫兵正踢着正步,趾高氣揚地從遠處走來,它們身穿鮮紅色的正裝,手中的銀色槍尖閃閃發亮,明明是深受孩童喜愛的玩偶形象,但當它們被放大到成人體型時,那張本該可愛的面容卻顯得分外詭異。
一見那些錫兵,身爲靈媒的瑪琪臉色一下子白了。
她本就是靈感最強、也最爲敏銳的人,她的反應如此劇烈,即便什麼話都不說,其中的潛臺詞也十分清晰了——這些東西招惹不起。
爲首的那隻錫兵眼珠轉了轉,視線落在了面前幾人身上。
“就在剛剛,有一位不知名的玩具商使用自己身爲商家的正當權利,舉報您擾亂市場規則。”錫兵用平鋪直敘的聲音說道,“身爲衛兵,我將逮捕您進入監獄。”
聞言,所有人都是悚然一驚。
他們十分清楚,會這麼做的人究竟是誰。
果然……神諭並沒有坐視的打算。
錫兵伸出手,握住了黃毛的肩膀,語氣一如既往:
“請跟我來。”
所有人都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溫簡言,只見他半倚在牆上,擡眼望着不遠處的錫兵,神情平靜,似乎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黃毛的臉色發青,他扭了下頭,似乎想習慣性地向着隊友們求助,但是,腦袋剛剛扭到一半,卻被他硬生生重新掰了回去。
他點點頭,聲音有些發顫:
“好,好吧。”
他深吸一口氣,邁開步伐,跟上了錫兵。
伴隨着踢踢踏踏的聲音,一隊錫兵押着黃毛,向着遠處走去,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注視着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常飛羽皺眉道:“我們要不要跟上。”
“跟不過去的。”獅心王開口道,“我們之前嘗試過,但基本上跟出個三五步就會跟丟,沒什麼道具能派上用場。”
在監獄半小時內無法投骰子,半小時之後每分鐘可以投一次,只要丟出合計15點以上的數字,就能出獄。
可問題是……
這麼做的是神諭。
似乎想到了什麼,聞雅皺皺眉,忽然開口道:
“既然有強制入獄的卡牌,那麼,是否有操控入獄者投擲點數的卡牌?”
獅心王一怔:“有是有,但如果角色入獄,想要影響他的投擲點數,需要的卡牌會非常……”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所以,是有咯?”
獅心王一噎,訥訥道:“……呃,是的。”
聞言,所有人都是心裡一沉。
看樣子,黃毛短期是沒辦法回來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
“黃毛是綁定骰子的玩具商,他被捕了,就沒人來丟骰子了,如果安全時間過了他們還不離開格子,那些木偶就又會重新活過來……”
“靠,神諭這羣壞比。”
“雖然預言家的天賦不至於開掛到能隨時隨地預測到下一步的行動……但是,一整支由多個預言家構成的小隊所帶來的壓迫感還是很恐怖的,他們能看到太多事,獲取太多資源了,一旦被他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那接下來就得做好死亡概率飆高的準備了。”
“對。更可怕的是這個副本還是SS級的……”
黃毛被錫兵帶走了,只剩溫簡言等人留在無主的工廠前,面帶微笑的木偶則一動不動地待在格子外,身子歪斜着倒在地上,用令人發毛的視線注視着格子內的衆人。
他們手中沒有工廠,也就是說,距離玩具復甦只剩下不到十分鐘。
“好了。”身後傳來溫簡言的聲音。
衆人一怔,紛紛扭頭看去,只見他直起身子,徑直走入光線之中。
溫簡言向着一旁還在發愣的瑪琪眨眨眼:“現在到時候了。”
……等等。
衆人都是一愣,這下似乎才反應過來。
“你早就猜到了神諭會這麼做?”聞雅問。
“差不多吧。”溫簡言聳聳肩。
神諭明顯現在被原因不明的危機牽制了,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可能忽視掉排名榜上的劇變,也一定能想到溫簡言在背後搞鬼——可他們現在分身乏術,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本層的規則來限制他們的行動。
而“監獄”顯然就是這種時候的不二之選。
“你是故意讓黃毛入獄的?”想到剛纔黃毛的反應,聞雅先是一愣,然後很快反應了過來,“……所以,你懷疑荷官的本體在監獄裡?”
溫簡言:“有一點。”
根據他在上一層的經驗,躲在屏幕後的荷官往往藏身於本層的隱藏區域,而根據溫簡言現在得知的信息來說……獅心王對監獄的描述,其特徵十分吻合。
“好了,現在黃毛深入敵營,我們也該行動了。”溫簡言說。
丟下這句話後,溫簡言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其他幾名玩具商,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們的冷卻期還剩多少?”
雖然不知道溫簡言問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麼,但其他幾人還是回答了他。
獅心王:“二十八分鐘。”
他的工廠是被賣掉的,所以雖然手下已經沒有了固定資產,但現金卻並不算少,在冷卻時間結束之前他便已經投骰前進過一次,所以剩餘的時間也是最多的。
屍體玫瑰:“十二分鐘。”
剛剛和溫簡言簽下契約的冰原咬咬牙,艱難吐出三個字:“……九分鐘。”
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幾隻胡亂堆放的玩偶正在虎視眈眈,釋放出極爲不祥的信號。
“好。”溫簡言點點頭,說,“等時間只剩下五分鐘的時候,你們就可以投骰子了。”
屍體玫瑰:“可……”
只見青年微微一笑,“放心,差多少,我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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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
“好傢伙……之前拍賣自己屬實是給你喂肥了。”
“大款,什麼叫大款!!”
“但我的心在滴血是怎麼回事,雖然主播富,但這也太耗錢了……希望他不是準備接下來就一直這麼搞,不然任誰都承擔不起這個消費啊!”
“那你呢?”獅心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溫簡言。
自從之前在骰過一次之後,溫簡言就再沒向前過一次。
溫簡言低頭撇了眼時間:“八分鐘。”
聞言,幾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都沒想到,在所有人中,溫簡言剩下的時間居然是最少的,更糟糕的是,他們小隊的“玩具商”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請入了監獄,這也就意味着
“放心。”看着面露驚詫的幾人,溫簡言笑了一下,“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啦。”
有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
衆人面面相覷,神情茫然。
“走吧。”
溫簡言衝所有人招招手,然後轉過身,快步向着格子外走去。
雖然不知道他意欲何爲,衆人還是快步跟上,溫簡言一邊走一邊說到:
“那些玩偶的恐怖性其實並不算高,但關鍵在於它無法被消滅,對麼?”
獅心王一怔:“對……”
“可我倒是覺得,它不是沒法被消滅……”溫簡言垂下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而是你們找錯了方向。”
找錯了方向?
聞言,幾位“玩具商”都緊緊皺起了眉頭。
他們進入這一層的時間要遠比溫簡言早得多,可以說,所有能將玩偶殺死的方法他們都嘗試過,甚至動用過十分珍貴的道具,但無論是將它們燒成灰,還是碾成粉,它們最後又全都會重新活過來,直到他們被逼無奈,下一次投骰爲止,可以說,他們已經窮盡了所有手段,怎麼可能找錯方向?
忽然,走在前面的溫簡言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
看着不遠處分外熟悉的建築,陳默等人先是一怔,然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樣,緩緩睜大了雙眼。
“誠然,玩具無法被消滅。但是……玩具也是從玩具廠裡被生產出來的,不是麼?”
對於其他主播來說,這一層的規則是逐步揭示的,信息的到來不僅是有間隔的,更是會被接二連三的危機推着向前走,自然也容易當局者迷,可溫簡言在一開始就從獅心王哪裡獲得了全貌,所以,他就能立刻捕捉到規則背後的所隱藏的暗示。
“而玩具廠是可以被易主的啊。”
溫簡言轉過身,笑着眨眨眼。
更關鍵的在於,其他主播在進入這一層之後在太多工廠買過玩偶,但溫簡言不一樣。
他只買過一次。
*
在錫兵的挾持下,黃毛向着小鎮深處邁進,越向前走,就越安靜,耳邊只剩錫兵單調的踢踏聲。
他白着臉,下意識地扭頭向着背後看去。
明明剛剛纔走出去沒幾步遠,但身後卻已經被迷霧籠罩,原本待在格子上的溫簡言一行人早已看不到了,但是,在被稍稍染紅的視線裡,卻似乎總能隱隱綽綽捕捉到一些徘徊在迷霧之中的暗影,若隱若現,但是,現在的黃毛已經無法再自我欺騙,將它們當成某種幻覺了,他抖了一下,猛地收回視線。
走出去大概五分鐘左右的功夫,一座兩層高的灰黑色建築物出現在了面前,大門上歪歪扭扭地掛着一個牌子,上寫兩個大字——“監獄”。
“咔噠。”
錫兵停下腳步,跺腳立正,黃毛被他們的動作嚇得一個哆嗦。
監獄的大門發出嘎吱一聲,在黃毛的面前緩緩敞開,一股陰冷的風從中吹來,在他身上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請進。”錫兵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
在錫兵的挾持之下,黃毛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一步一挪地走入了黑洞洞的大門。
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溫簡言就提前找過他,並且詳細告知了他的計劃,並且十分嚴謹。
在穿過了一條幽深狹窄,幾乎沒有光亮的走廊之後,黃毛被關進了一間單人監獄內,而將他押入其中的錫兵則轉過身,在監獄的門口背立。
鐵門緊閉,無光無聲,環境幾乎令人窒息。
和現實之中的監獄不同的是,這裡的牆壁上,掛着一個小小的屏幕。
黃毛擡起手,撫摸上監獄的牆壁,掌心下的牆壁堅硬而潮溼,十分粗糙,其間還有着歪斜的縫隙。
在鐵門關閉之後,只聽“滋”的一聲,屏幕亮了起來,露西的臉出現在了上面。
“嗯嗯,總之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你現在被捕入獄啦,”屏幕之上,露西十分敷衍地講解道,“半個小時之後你就能投骰子了,這段時間裡就乖乖待着吧,如果越獄的話衛兵會殺了你哦。”
黃毛卻並沒有將注意力集中在露西說話的內容之上,恰恰相反,他的目光越過露西的身體,落在她背後的牆壁之上——潮溼發黑的顏色,粗糙的不規則凸起,歪歪斜斜的縫隙。
對方的聲音就像是耳旁風一樣,一個字都沒傳到耳朵裡,黃毛只覺得一陣戰慄掠過脊椎,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炸起。
沒錯。
絕對不會有錯。
露西就在監獄裡。
他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