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身着翅膀的比魯星人總是分來飛去，他們大規模地來到通天塔上，讓地球上的少女爲他們歌舞，伺候他們宴飲，讓他們享盡了無數的榮華富貴。
因爲太過驕奢淫逸，通天塔很快再次走向滅亡。
從此，徹徹底底成爲了一座廢塔。
吳所謂認出了通天塔，可心裡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徹底涼了——當初那些羽人都是飛來飛去，當然就不需要任何大門或者出口。
可自己沒有翅膀，被困在這裡，要如何才能走出原地？
他走了很久很久，發現自己只走了一小半，再次擡起頭時，但覺天空更高更遠也更小了。
井底之蛙，現在是貨真價實體會到了。
如果受德他們還在，還可以說說話，可現在孤身一人，簡直就像是被放逐到一座無邊無際的大監獄裡，而這裡的犯人，只有你一個人。
最初，吳所謂還坐下去，閉目養神。
後來，他發現自己要瘋了。
就像一個故事裡講述的，前蘇聯發配犯人，總是到西伯利亞等酷寒又無人煙之地。這些犯人沒有任何監管，卻無法逃跑，因爲跑出去，你會發現，等待你的是比監獄更可怕的環境。
現在，吳所謂就覺得自己被髮配了。
發配到了一個渺無人煙之地。
一個人在這裡等死。
可是，是誰將自己發配？
大禹王安在？
還是大禹王那個隱匿在平行時空中的對手？
他仰望頭頂，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定定地看着第二層。
看久了，就發現端倪了。
高塔並不是空蕩蕩的，而是分爲一層又一層。
第二層，是一個很大的平臺。
第三層，也是一個很大的平臺。
第四層，卻是一個圓柱形的平臺，令人想起成都的地標性建築之一：339旋轉餐廳。
正是那個圓柱形的尖頂，筆直地通向天空。
好像一座電梯，你坐上了天梯，啓動按鈕，就上到天堂了。
吳所謂想，等自己回到成都之後，一定要馬上再去339旋轉餐廳坐一坐。
此時，吳所謂並不覺得飢餓，卻忽然很懷念那裡的自助餐。那還是某一年奧迪A8的試駕活動，吳所謂跑去看熱鬧，車子沒有買，結果混去吃了一頓免費的自助餐。
記得那天晚上的大閘蟹無限量供應，牛排羊排質量也不錯，三文魚肥而不膩，各種冰淇淋也吃到爽。
後來，吳所謂仔細觀察，發現許多豪車都有這種“新車試駕”活動，也就是針對目標客戶提供免費一日吃喝玩樂——有一段時間，吳所謂曾經特別熱衷這種免費蹭吃蹭喝。
當然，最後，吳所謂一輛豪車都沒有買過。
吳所謂頹然坐在地上，心道：此時要是有一杯冰淇淋就好了。
可是，冰淇淋是沒有的。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
飢餓，慢慢地襲來。
他四處張望，企圖找到一點吃的，可是，除了滿眼巨大的石頭，再也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忽然，他跳起來。
他看到一個人。
準確地說，是一個人正在向上面攀爬。
儘管隔着很遠的距離，那個人就像是一隻螞蟻一般，可他還是一眼認出，那是一個人——居然是帝辛。
他衝過去，大叫：“受德……喂……受德……”
他停下腳步。
前面，空空如也。
哪裡有帝辛的影子？
他覺得自己花了眼睛。
這麼高的高塔，受德真要是被困在這裡，又怎麼爬得出去？
可是，他還不死心，繼續四處張望。
這一下，看得更加清楚了，的確沒有帝辛的影子。
帝辛不在這裡。
絕望之感，更加強烈。
他筋疲力盡地癱在地上。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再次睜開了眼睛。
還是覺得飢餓。
他聽得飢腸轆轆的聲音，嘀咕一聲：明明是一個死人，怎麼還是會覺得飢餓？
他想，自己可能是一個會飢餓的死人。
這時候，他已經不太想怎麼出去的事情了，他一門心思想着各種食物：饅頭、包子、餃子、抄手、麪條、麪包、方便麪以及各種各樣的牛排、海鮮、火鍋、炒菜甚至回鍋肉……
他想，自己若是爬出這座通天塔，第一件事就是去吃一個火鍋肉。
而且要自己炒。
而且一定要用蒜苗炒。
這樣一想，更不得了，更覺得餓，彷彿一個人的胃部肚皮已經徹底被餓穿了，馬上就要變成一個紙片人了。
要是一個死人，居然被餓死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吳所謂笑不出來。
他也不想被餓死。
尤其，一個人孤零零的被餓死，倒在這裡，迎接自己的也全部是陌生的孤魂野鬼——那簡直太可怕了。
就算死亡，也最好死在熟悉的地方。
就算變鬼，也最好多一點認識的鬼才對嘛。
吳所謂決定走出這座通天塔。
可是，他只能呆呆地看着第二層無邊無際的平臺，看久了，眼前彷彿有一幕一幕的幻覺：無數人在上面歌舞昇平，賞風弄月，有衣魅翩然的玉女，有香噴噴的食物，有各種鮮花異草，香氣四溢……
很久很久，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的時候，雙足已經踏在了第二層的平臺邊緣。
金雞獨立。
一隻腳稍微往前，便會掉下去。
腳下，幾十丈高，掉下去，絕對是死路一條。
好不容易纔上來的吳所謂，當然不許自己掉下去。
他慢慢地後退，站在了平臺的中央。
平臺，比他想象的更大。
但是，空空如也。
隱隱地，彷彿之前的幻覺都是真的——這裡曾經擺放上千張桌子，有無數歌舞的美女，有無數的美味佳餚。
可現在，只剩下空氣裡殘餘的記憶。
吳所謂相信，時光會把過去的一切記錄下來。
等到某個契機出現，你自然會看到過去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我們今天去數據庫裡調資料一般。
諸神，早已輕而易舉地做到了這一點。
只是，我們無法解讀。
他不死心，他還是到處張望——因爲，他覺得自己該停下來等一等。
於是，他大聲呼喊：“受德……受德……”
他不相信之前只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一想到受德也在這裡，他忽然很是振奮。
“受德……我在第二層，你在哪裡？你上來了嗎？”
他甚至伸出手，想要拉一把受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