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徐主任似乎想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忍了回去。
弓獵人綜合症這個診斷非常罕見，徐主任多年臨牀經驗也沒聽說過。
他看患者情況不對，年紀輕輕卻反覆腦梗入院，所以這次抱着刨根問底的心思找自己當年進修時候的老師諮詢。
沒想到胸外科新提起提起來的責任主治醫竟然先於自己給出答案，徐主任饒有興致的看着周從文。
“小周，這個病診斷的金標準是什麼？”徐主任轉念問道。
“DSA。”周從文回答道，“頭部中立位和側轉時分別做造影，能看到血流速度改變，就基本可以診斷。”
“頸部血流和腦梗有什麼關係？”長相普通的住院醫手裡拿着原子筆，噠噠噠的背景音樂中自言自語。
“發泡試驗瞭解一下。”周從文微笑。
發泡試驗……那是個什麼！
長相普通的住院醫腦海空空，完全不知道爲什麼還有名字這麼稀奇古怪的實驗方式。
那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發泡試驗不是檢查是不是有卵圓孔未閉用的麼？”徐主任問道。
“是，在臨牀已經很少用了。但弓獵人綜合症的患者發泡試驗陽性，右心房到右心室的流道中可以見到有微血栓形成。”
“小周，你一個外科醫生掌握的知識夠全面的。”徐主任讚道。
“剛聽帝都的老師講過，我記性還算好。”周從文微笑，給問題一個解釋。
帝都，似乎也說得過去。
徐主任上下打量了周從文兩眼，“你先和患者家屬說一下，找孔主任做頸動脈超聲，改變體位的情況下看看是不是有血流改變。要是陽性……去省城吧，家裡的負擔不會那麼大。”
“好。”
周從文也不願意患者千里奔波去帝都，要是省城有把握的話那是最好。
2002年江海市還沒有飛機場，去帝都到是有一趟車，但要坐14個小時。
買票都是難題，而且到了帝都還要面對一系列的麻煩事，住宿、吃飯、看病。
哪怕有自己的電話關照，怕是患者、患者家屬也要折騰個半死。
省城更方便，徐主任既然能聯繫上診斷弓獵人綜合症的醫生，治療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周從文站起身，微微弓腰，“徐主任，謝謝。”
“怎麼說話呢，我的患者！”徐主任笑呵呵的拍了一下週從文的胳膊，“我一會帶患者做檢查，你別走，去我辦公室等着。對了，你們那面不忙吧。”
“主任不在家，估計下午能回來。”周從文道，“沒有急診就沒事，我們科，您知道。”
“去等我。”
徐主任不容拒絕的說道。
……
……
一個小時後，徐主任很滿意的回到辦公室。
“小周，坐着說。”徐主任笑呵呵的說道，“陽性，真的是弓獵人綜合症。這些年我倒是見過幾個類似的患者，之前不懂，治療有些問題。現在想還真是有些慚愧啊，要是警醒點就好了，患者能少遭點罪。”
“這個病因爲骨科的手術風險較高，所以很多患者都選擇保守治療。”周從文很誠懇的解釋道，“抗凝、活血，和您的治療方式應該沒什麼區別，不算治療錯誤。”
徐主任一怔，心底那一絲隱隱的彆扭灰飛煙滅。
他知道周從文是故意順着自己說話，但這話說的很平淡，卻特別中聽。不是馬屁，勝似馬屁。
難怪這麼年輕就提了責任主治醫，說話就是好聽，可惜自己手下的醫生沒周從文這麼伶俐。
“小周，我聽說王成發去門診了？”徐主任問道。
“嗯，新來的李主任關照老同志，您知道我們科的手術都很大，老同志的身體未必能承受。”周從文把那天王成發和自己說的話說出來，到也應情應景。
“門關着，咱倆說幾句心裡話。”徐主任看着周從文的眼睛，“我在人民醫院的師父當年被王成發攆到北安農場那面去喂兔子，雖然後來他解釋這是一種保護，但你也知道。”
周從文點點頭。
“前段時間我聽人說你和老王有矛盾，本來想看熱鬧。說實話，一直覺得你鬥不過他，也懷疑你的能力。但是沒想到啊，老王最後去了門診。”
周從文笑笑，很多事情架不住有心人的推敲，比如說眼前神經內科的徐主任。
“碰巧了。”周從文淡淡說道。
“你都不知道我們幾個老主任碰到一起說這事兒的時候……不說他，我聽說你們開展胸腔鏡切肺結節，手術成型麼？”徐主任問道。
“很成熟，效果不錯。”
“據說人民醫院胸外科的醫生都在你們這兒做的手術？”徐主任終於說到他最關心的事情。
“對。”周從文點頭。
這事兒無論是在醫療圈還是針對普通患者，都屬於核彈級別的消息。
放着幾十年老招牌的人民醫院、放着祝軍主任的威名不留在自家醫院，非要跑到三院來做手術，裡面的滋味怎麼品怎麼有意思。
“術後怎麼樣？”
“24小時後拔管，本來今天能出院，但兩名患者都拒絕，說要再觀察幾天。您也知道，他們做大開胸手術做習慣了，術後三天到五天才能拔管。三天出院，很難接受。”
“這麼厲害？”徐主任緊緊盯着周從文的眼睛，想要在其中辨別剛剛他說的那番話的真假。
“是，的確很厲害。”周從文實話實說，“但只能是肺小結節，1cm以下的。如果是大瘤子，可能要輔助一個小切口。”
“那也很不錯了。”徐主任笑道，“找你來就是問問這事兒。一會我去你們病區看一眼，你給我講講，我也好奇着呢。”
“有朋友一直在觀察？”周從文眼睛不揉沙子的問道。
“對。”徐主任道，“但這只是其一，我們科你也知道，爲了預防墜積性肺炎需要經常查胸部CT。你和李慶華把王成發弄去門診，我很開心。放心，如果手術沒問題，我看見一個患者就給你們送一個。”
“徐主任，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