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省山東路三十六州府淪陷;
中書省河北路二十七州府被攻克;
元大都朝廷廣發檄文,詔告中原各地行省火速增援大都城,進京勤王救駕,一時間,天下震動,各地抗元義軍再掀一浪高潮。
同時,鷹揚衛大將軍齊盛,軍機參贊文廷玉率軍抵達陝甘行省奉元城,西夏國皇帝李恆,西夏王李定山親自出城們迎接宋軍的這一次雪中送炭。
南邊,
黃福的頭陀軍和熊海山的白蓮教正式確定了進攻廣南東路的時間,將在三天後的入夜發起總攻號角。
這一日,離總攻還有短短兩日,元朝廷平章政事王文統也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白蓮教在福建的總舵——漳州城。
白蓮教的總舵就設在原漳州城的知府衙門之內。
與王文統一同進入白蓮教總舵大堂的還有一人,叛宋降元的福建海商首富,與陳靖元有殺子之仇的色目人蒲壽庚。
聽聞王文統這個元朝大官和蒲壽庚這個福建首富聯袂而來,熊海山並沒有拒之不見。相反,他還吩咐心腹將二人帶到後院極爲隱秘的暗室中會晤。
這麼做的緣故無非就是爲了防止頭陀軍的黃福知道此事,橫生出什麼枝節來。
總舵後院暗室之中,待得教衆上完茶水,熊海山驅散了百步之內的白蓮教中人,將暗室之門死死關嚴與王、蒲二人聊了起來。
蒲壽庚在福建也算有頭有臉,跟熊海山談不上熟稔,但是彼此倒也照過面。
隨即,蒲壽庚替王文統和熊海山相互介紹了一番。
儘管王文統心中非常看不上熊海山這樣的江湖草莽,但是這次帶着忽必烈的重任而來,所以在熊海山面前沒有擺出不可一世的模樣,放低身段地衝熊海山抱拳道:“熊教主和白蓮教的威名,本官進入福建路境內之後就如雷灌耳了。幸會,幸會。”
熊海山也打着客套道:“見笑見笑,在下不過是一區區草莽而已,何來的威名?倒是王大人貴爲元朝廷的平章政事,日理萬機,怎得還有空閒從大都來我福建?”
你的福建?
王文統不僅心中好笑,你一個裹挾無知百姓造反的草莽而已,竟敢大言不慚,真他孃的...
忍,我忍!
王文統暗暗告誡自己百忍可成鋼,繼續一副人畜無害地神情輕笑道:“既然熊教主已經知曉了在下的身份,那麼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此次本官是奉我大元皇帝忽必烈陛下之命前來遊說...”
絮絮叨叨數百言,王文統將此次忽必烈所交代之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不僅替忽必烈親口允諾封熊海山爲鎮南王,而且屆時還下嫁大元公主與熊海山,令他滿門殊榮,福澤後世。
王文統本以爲熊海山這個江湖草莽聽罷之後會欣然跪地,感激涕零。
可誰知熊海山這廝竟然不喜不悲,一臉玩味地看着王文統,慢條斯理地說道:“可能王大人之前遠在北方大都,消息閉塞吧。半個多月前,大宋燕王已經親口答應在下,只要攻破了梅州城,大宋朝廷就會封熊某爲閩粵王,全權節制東南三路的大軍。再說了,我熊海山乃是炎黃子孫,骨子裡流的是我們漢人之血,怎可
做那叛宋投元之事?這不是辱沒了祖宗嗎?”
如果王文統沒見着蒲壽庚之前,可能還真會被熊海山這般大義凜然的言語給怔住,心中也許也會汗顏一番,好一個大宋忠臣。
可是據忽必烈陛下的分析,和久居福建的蒲壽庚所說,這個熊海山就是一個安逸富貴的草莽之流。
對於這種人來說,忠臣只是說說而已,不是熊海山忠貞不屈,一心想着報效宋室,而是大元朝廷給的價碼還沒達到他的心裡價位。
王文統看着熊海山那副矯揉造作的模樣,雙拳握死緊繃,心中啐道,好你個醃臢潑才,竟然還敢指桑罵槐?
叛宋投元,辱沒祖宗,不就是在影射他王文統和旁邊的蒲壽庚嗎?
爲了完成忽必烈交代的重任,爲了將來好讓自己擡籍進入蒙古籍,爲了好讓忽必烈陛下賜予蒙古姓氏“部日固德”,王文統心中乾嚎着,忍,我再忍。
一旁的蒲壽庚自然也聽出了熊海山的指桑罵槐,但是他蒲壽庚是什麼人?那是有奶便是娘,早已不知臉皮爲何物的色目人,祖宗對他來說算個屌?
看着王文統那副竭力抑制的模樣,他知道該他上場充當和事佬了。
於是輕聲對着熊海山說道:“熊教主啊,大元皇帝對您可真是格外恩寵了?這大元帝國的鎮南王和海外殘宋的閩粵王怎能同日而語?那就是好比瓷器對瓦片,好壞一目瞭然啊?”
說到這兒,嚥了口唾沫,繼續勸道:“而且您這鎮南王可不是普通的王爵,鎮南鎮南,鎮的是整個大元朝的南方啊?不僅有咱們東南三路,就連瓊州路(今海南),安南行省,緬中行省都歸您這位鎮南王節制呀。嘖嘖,還有,忽必烈陛下不是答應將大元公主下嫁與您嗎?那您以後可就不是漢人了,那只有蒙古勳貴才能娶得皇室公主的。這些,海外南宋小朝廷能夠給您嗎?”
說完之後,還衝王文統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不要吱聲。在他看來,熊海山這樣的人就跟他們倆是一類人,只要給的好處大了,連親爹親媽都肯賣的主兒,先許諾他,事成之後,再重長計議。
果不其然,熊海山聽罷藉故撓頭,瞬間一變,這兩家的條件當真不能比啊。
這公主不公主倒是次要,蒙古女人一股子羊羶味,不要也罷。
關鍵是他這個鎮南王所節制統管的地域可真不是比東南三路大了那麼一星半點。
熊海山一收剛纔玩味的神情,異常嚴肅地問道:“當真將東南三路,瓊州路,還有安南,緬中兩大行省都交給在下節制和署理?”
說這話他沒看蒲壽庚,他知道這個色目人說話管不了什麼屌用。
他將眼睛轉向王文統身上,灼灼地盯着他。
王文統心中也是百轉千回,心道,想將他穩住拉攏過來,屆時忽必烈陛下自然會好好收拾他。
砰,
王文統狠狠錘了一下桌子,怦然站起朗聲道:“沒錯,此事真真兒的。本官出發之前,忽必烈陛下在暖春閣親口交待的。”
嘶...
熊海山眼神閃爍,心道,老子就是一條狗,誰給的骨頭大,誰給的骨頭香,我就衝誰搖尾巴。
而且
打進梅州城之事還是五五之數,如果讓黃福的頭陀軍佔了先機,我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得,就這麼着了。
於是熊海山小心謹慎地問道:“大元皇帝的聖旨何時能到?我說得是封賞我爲大元朝鎮南王的聖旨。”
王文統一愣,被熊海山這風向突改打了個趔趄,喲,真是好急性啊!
是誰剛纔說自己骨子裡流得是漢家血脈,是誰剛纔在說叛宋投元,會辱沒祖宗?
純屬放屁。
你熊海山也跟本官一樣,誰的奶頭大,就往哪頭爬。
聖旨?
王文統心中大呼慶幸,幸好一早就帶到身邊。
隨即從懷裡掏出黃帛聖旨,單手高舉過頭頂,一臉嚴肅地走到熊海山跟前朗聲傳旨道:“聖旨到,熊海山接旨。”
熊海山白了一眼裝腔作勢的王文統,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點頭嗯了一聲。
旁邊的蒲壽庚見着聖旨,骨頭頓時發酥,跪倒在地。然後扯了扯熊海山的後衣襟,耳語道:“熊教主,接聖旨就要跪下哩。”
熊海山出身草莽,怎懂得這些彎彎繞繞?
跪就跪吧,也不掉半斤八兩肉的。
跪下抱拳說道:“唸吧,老子,哦不,我熊海山接旨。”
王文統心中冷哼一聲,連奴才都不會做,真心鄙視你。
繼而,緩緩念道:“大元皇帝,薛禪汗,忽必烈陛下敕命,素聞白蓮教教主熊海山忠肝義膽,效忠大元朝廷。特欽封其爲我大元朝鎮南王,替天子巡牧南疆,望卿能在南疆動亂之際,高舉大元旗幟....”
吧嗒吧嗒一通唸完,熊海山沒有逐字逐句的去琢磨聖旨的意思。不過大概其意思他還是聽懂了,就是說封他鎮南王,讓他用白蓮教的教衆去平定頭陀軍的造反,事成之後,將下嫁公主於他。並賜他大元國姓,孛兒只斤。
王文統卷好聖旨,交到熊海山手中笑意盈盈地扶起對方,笑道:“鎮南王,本官在這兒先恭喜你一番了。”
熊海山將聖旨收起,抹了抹腦袋嘿嘿笑道:“王大人,以後咱們都是給大元朝辦事了,你可要替老子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哩。”
替老子美言幾句?
王文統心中在滴血,你他媽的誰老子?
真是蹬鼻子上臉。
一旁心中剔透的蒲壽庚對着熊海山訕笑道:“鎮南王,你以後可要自稱本王了喲,這張口老子閉口俺的,有失體統呢。”
熊海山聞言,哈哈一笑,本王?嗯,夠霸氣,老子喜歡。
隨即對着兩人點頭道:“好,老子以後就是本王了。兩位,今天高興,一塊兒喝酒吃肉去?本王近來收集了不少奇珍異寶,王大人遠道而來,咱不能讓你空手而回吧?走着,邊吃邊挑選,看着喜歡就拿走。老子絕對不皺一下眉頭。”
一聽有吃又拿,王文統早已將熊海山話中的老子二字自動忽略,嘿嘿笑着道:“走着走着,本官也要見識見識鎮南王的奇珍異寶。”
...
...
待得三人準備開門出暗室之時,暗室外突然閃過一道不爲人所察覺的人影,一閃而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