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男人都是騙子
夕陽西下,楊長帆跟鳳海坐着騾車出了縣城。
鳳海爲數不多的頭髮已經溼透,又是累又是激動,看着裝了小半個麻袋的銅錢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只連聲道:“大少爺……你太厲害了!太厲害了!小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厲害個屁。”楊長帆精疲力竭躺在車上,“是長貴招牌大,翹兒手巧,貨郎幫忙,這三者缺一不可。”
“可這些都是少爺您給串上的啊!”鳳海激動轉身,“沒少爺在中間動腦子,這仨人能搞出這事?”
“也是趕上好時候了,正好考試。”
“我就奇怪一點,上虞那邊,真的……”
“純扯,上虞怎麼可能知道這個東西!”
“哈哈哈!”鳳海大笑,“都是因爲納寡貨郎不做虧本生意!這才管用!”
“別老那麼說人家,人家到底幫忙了,挺夠意思。”
“咳……這……”鳳海尷尬一咳嗽,跟着他家少爺混了半天也重新熟了,當即也沒什麼隱瞞,“貨郎肯幫忙……多半是……”
“看我媳婦漂亮麼。”楊長帆打了個哈欠。
“您知道啊。”
“他來,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楊長帆輕哼一聲,“可這沒辦法啊,我媳婦就是漂亮,全天下男人看着都流口水,我還見誰跟誰玩兒命了?”
鳳海趕緊擦了擦嘴傻笑道:“我不流的少爺!”
“鳳海你記着,和氣生財,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翻臉。”
“那要萬不得已呢?”
“翻臉就往死裡整。”
“……”鳳海嚥了口吐沫,“那少爺得拿捏好了,那貨郎可勢大。”
“你怎麼老想着我跟他翻臉啊?”楊長帆無奈道,“做買賣都是圖財,翻臉作甚!”
“是,能不翻就不翻。”鳳海撓了撓前腦那一撮頭髮。
“對了。”楊長帆轉身在麻袋裡翻了翻,取出半吊子遞給鳳海,“今天辛苦你了。”
“這……”鳳海看着錢,他也確實覺得自己辛苦了,少爺賺得這麼多,賞點也沒什麼。
“別假模假樣了,口水都出來了。”楊長帆笑着把錢扔過去。
鳳海趕緊接住,擦了把嘴:“謝大少爺!頂兩個月月錢了!”
“你工錢這麼少?”
“吃在家裡,住在家裡,用在家裡,本身就是家僕,有錢就不錯了。”鳳海擦了把鼻涕。
“嗯……”楊長帆嘟囔道,“你是家丁,我不方便拉你過來做事,今後偶爾幫忙,都有賞錢。我爹要是看你老幫我不願意,你就交一半賞錢給家裡,他就不說什麼了。”
“怎麼會呢!老爺沒那麼計較!”
楊長帆搖頭道:“不是,我怕我娘護着我,在我爹面前落短。”
“這……”鳳海糾結道,“我來了這一年,還是看得清,老爺打心裡尊重大夫人,看不上二夫人,只是因爲二少爺的原因……”
“行了,這我明白。”
“對對,少爺肯定比我明白!”
“這錢做什麼用?”
“攢着啊!攢着攢着就夠娶媳婦了!”
“錯了,你娶媳婦的主要問題不是錢。”楊長帆正色道,“拿着錢去買生髮的藥吧。”
“……”
騾車回到海舍已是晚飯的時間,老遠就能看見炊煙被海風漸漸吹散。
翹兒飯早就做好,在門口左望右盼,終是見了騾車的影子,心下依然在盤算怎麼安慰相公,這風鈴的事肯定不是想當然的,不是說它好賣就好賣,也不知道一個下午能賣出去幾個。
等車近些,纔看清車上哪有半個風鈴,只有楊長帆躺着睡覺。
“到嘍!”車伕到站喊了一句。
“哎呦,辛苦!”楊長帆趕緊翻了個身,提起麻袋,“老胡,辛苦下次發榜的中午,再過來。”
“好說。”車伕憨笑道,“今後怕是要老往這邊跑了。”
“什麼情況啊!”翹兒焦急上前,“風鈴呢?不會是被官府收了吧?”
“呵呵,少夫人,官府可來不及收。”車伕架着車子掉頭,回頭笑道,“這麼些錢,我看着都眼紅!我跑這麼一趟也就幾分收成!”
“啊??”翹兒大驚,望向楊長帆手裡的袋子。
楊長帆微微一笑,將袋子倒過來舉高,下面手一鬆。
噼裡啪啦噼裡啪啦,說不清多少銅錢從天而降。
“孃親啊!”翹兒張大嘴巴驚呼,“這得有多少?”
“合銀子得有幾十兩了。”楊長帆笑道,“信我就對了吧?”
“相公你……你……”翹兒像鳳海一樣,完全不知道怎麼表達。
楊長帆上前一把抱起翹兒:“別急着點錢,先求個子。”
“啊!你壞!鍋裡還熱着飯呢!”
“管他孃的!”
別看只是幾十輛銀子,可楊長帆比考中了碩士還要興奮,學了一輩子理論,沒想到在這方面卻先有斬獲,最關鍵的,他心裡有底兒了,覺得自己能靠雙手,靠腦子在這裡養家餬口。
翹兒還沒來得及跟着高興,就被捲入了另一種興奮之中,弱小的海舍又是一陣動盪,門口掛着的風鈴左搖右曳,可怎麼都遮不住楊長帆發出的聲音。
完事兒後,楊長帆坐在門口數錢,翹兒像中了迷藥一樣靠在楊長帆肩上,表情迷幻,也不知道是看到這麼多錢給弄的,還是被楊長帆各色技巧給弄的。
“後面有些賣的便宜了,不少鄉親拿不出那麼多錢,就先賒了。”楊長帆精力倒是旺盛,很快將錢打好了捆,“攏共67貫三千八分,就算67兩吧。”
“太多了,多的不敢相信。”翹兒聲音遊離,“怎麼感覺,像偷的搶的一樣。”
“力道用對地方,錢來的就是不敢相信。”楊長帆揉着嬌妻的腦瓜笑道,“幾十兩銀子也算不上什麼,何員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好好的時候,別提他。”
“不提不提。”楊長帆掩面笑道,“這些錢,最近種海該是夠用了,還可以僱些人,往後兩天我僱幾個人過來做風鈴,你盯着就好了。”
“我做的過來!”
“誒!你看你手。”楊長帆摸着翹兒的手,上面難免不有些傷痕,深覺心疼,“你往後盯人做事就好了,比你自己做效用大。”
“嗯……”翹兒甜美點頭,隨後忍不住流下淚來。
“好好的時候,哭什麼?”
“翹兒就是覺得……覺得自己太幸福了……像做夢。”
“那這夢還長。”楊長帆擁着妻子嘆道,“這是咱們倆的夢。”
“可我爹說……”
“說什麼。”
“說……男人有了本事……”翹兒說着使勁搖了搖頭。
“哈哈。”楊長帆大笑道,“納妾是吧?”
“……”
“我本分話吧。”楊長帆真誠道,“我沒決心,也沒膽子斷定今後的一切,也許有一天,在某種情況下,真的會有你說的事情。”
翹兒咬着牙,身體微微一顫,沒有說話。
再好的女人,也不願聽到這種話。
但你聽不聽到,事情就擺在這裡,楊壽全有文化麼?講禮數麼?吳凌瓏出身不夠?修養不足?這都沒有,可楊壽全依然納了妾,還是最低賤的那種,也說不清他是爲了再要一個孩子,還是耐不住寂寞。
“可不管怎麼樣,有一點我能保證。”楊長帆抱着翹兒悄聲道,“這夢,始終是咱們的,絕不會有第三個人。”
這情話翹兒聽了,甜在心裡,美在臉上。
楊長帆只覺得自己很無恥,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抽象的承諾麼……
可翹兒抱得更緊了,就是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