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淡的迴應：“你想怎樣，直說就是了。”
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法子，只能聽天由命了。
紀寒深似乎噎了一下，譏諷的牽了牽脣角，意味莫名。
“苒苒，你比我想象的有種。”
我沒接話，垂落眼簾不看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
“也是，你都敢跟王佳媛同歸於盡了，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紀寒深聲音不大，一邊說一邊搖頭，似乎在自言自語，但目光一直在我臉上膠着着。
“我越想，你那天的狀態越不對勁，分明就是在害怕什麼，查出結果之後，你明顯鬆了一口氣，好像放心了。我猜你一定是在掩飾什麼，就把檢查結果發給京城最著名的婦科和產科專家看，對方問我你這兩天有沒有吃過避孕藥，我一找，在你包裡找到一瓶維生素，拿去一驗，果然是避孕藥。”
紀寒深一直看着我，犀利的目光似乎想穿透我的皮肉，一直看到骨子裡。
我有些牴觸，下意識蹙了蹙眉，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沒那個必要。
他不會娶我，我不會給他生孩子。
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瞭，還有什麼好說的？再說八百遍，也不過是浪費口水罷了。
紀寒深突然掐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擡起來，逼我看着他的眼睛。
“苒苒，你愛我嗎？”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眼神裡透着一股子執拗，好像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我想了想，微微一笑：“愛過。”
紀寒深的眼瞳猛的一縮，片刻，輕吁了口氣，沉沉道：“那就是現在已經不愛了。”
早就不愛了。
從他明確告訴我他不會娶我時，我就已經開始一點一點把交出去的心收回來了。
紀寒深翻了個身，從我身上下來，靠坐在牀頭點了根菸，嫋嫋的抽了起來。
我翻了個身，背對着他，什麼都不想說，也不想去思考。
突然，紀寒深掰着我的肩膀，把我轉了過去，認真的說道：“苒苒，我可以捧你當舞蹈家。”
我驚詫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不是一直不肯捧我的麼？
哦，是了，捧我當舞蹈家，就是我給他生孩子的獎勵。
我想也不想，就淡漠的拒絕了。
“不用了。”
“爲什麼？你不是很想當舞蹈家的麼？你說這是你那麼多年的夢想來着。”紀寒深似乎有些急了，不依不饒的搖晃着我的肩膀。
我坐起身，平靜的回答：“我要是有那個命，能實現夢想，成爲舞蹈家，那固然好；但如果成不了，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像你說的，每年多少舞蹈專業的學生畢業，能功成名就的又有幾個？我想得開。”
紀寒深有些吃驚，半張着嘴巴，怔了一會兒才問：“機會放在你面前，你就這麼錯過，不會後悔嗎？”
我搖了搖頭，沒反駁他。
這算什麼機會？
拿生孩子換成名的機會嗎？
孩子不是籌碼，不是用來牟利的工具。
如果有一天我生下孩子，那一定是因爲我愛他，我想把他帶到人世間來，我想陪着他一點一點長大，竭盡全力給他最好的。
紀寒深呆呆的，眉頭皺着，似乎很苦惱，又似乎很無措。
我就納悶了，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沒忍住，問道：“紀寒深，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紀寒深沒應聲，只是掃了我一眼。
我就當他默認了，於是問道：“你說這輩子只要我一個人，是真的嗎？”
紀寒深點了點頭。
“那你只要我，卻不肯娶我，就更加不會娶別的女人了？”
紀寒深又點了點頭，似乎怕我不信，又強調了一遍：“我說了只要你一個人，就是隻要你一個人，別的女人我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那就奇怪了，你只要我，卻不肯娶我，你這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的節奏？”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要說紀寒深不喜歡我，不肯娶我，那我能理解；可不喜歡我爲什麼非要我給他生孩子？
他這種身價，出手又那麼闊綽，只要他願意，招招手就有一火車皮的女人爭着搶着給他生孩子，他幹嘛非跟我上勁？
而且既然他不會要其他女人，只要我一個，那爲什麼不肯娶我呢？真要是嚴格的獨身主義者，也不會找女人了呀。
紀寒深的臉倏地陰沉下來，瞟了我一眼，又點了一支菸。
我腦子裡天馬行空的想象着，想到以前看過的狗血劇，以及近期社會上發生的名人明星離婚事件，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光，脫口問道：“你該不會是怕以後鬧離婚的時候，老婆會分你的財產吧？”
紀寒深翻了個白眼，一巴掌甩到我後腦勺上，滿臉怒色，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想想也是，像紀寒深這種身家的大老闆，那是肯定要籤婚前協議啊財產公證啥的，離了婚女方頂多拿點補償，財產是想都別想的。
那紀寒深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心裡有座墳，埋着未亡人。
紀寒深這是在給他的未亡人守寡嗎？
我不想去糾結那麼多，反正跟我沒什麼關係。
我慢慢的躺下去，兩手疊起來枕在腦後，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發呆。
說實話，紀寒深說他能捧我的時候，我心動了一下。
畢竟有人砸錢砸資源的捧，跟我自己靠着短視頻吸粉，慢慢積累人氣比起來，簡直一個是和諧號，一個是腳踏車，壓根沒法比。
可有些事，我是真的做不出來。
紀寒深抽完煙，帶着滿身的菸草味壓了過來。
我閉着眼睛默默地承受，以爲紀寒深會暴跳如雷，把我折騰的死去活來，但沒想到他的動作卻並不粗魯，沒弄痛我。
次日一早，我就被紀寒深叫醒了，他讓我跟他一起去上班。
反正近期手頭有三十多條短視頻，一天發一條都夠撐一個月的，不急着錄製新的。
到了公司，紀寒深工作，我窩在沙發上刷短視頻。
西瓜太涼的更新很快，每天更三四條，許問渠跟她同步。
對比一下，我是最慢的，漲粉速度別說跟西瓜太涼比了，就是比我後起步的許問渠，漲粉速度都比我快。
我打定主意，以後一天三更，爭取能夠快一點嶄露頭角。
沒想到今天一上午，我居然刷到了七條跟風跳我的舞蹈的視頻，其中有三個都是粉絲一百萬朝上的知名博主。
評論太多了，翻不過來，我粗略的掃了一眼，好多讓我出慢動作分解教程的。
有好幾個知名唱歌博主給我發私信，說想跟我合拍，舞蹈博主說想要跟我切磋一下，問我要地址。
再往下翻，發現有一家做原創漢服的網店，給我留言說希望我可以穿他家的衣服，他會給我免費提供以後的所有拍攝服裝，並且可以給我廣告費。
看到這一則私信的時候，毫不誇張的說，我就像一個長期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裡的犯人，突然被釋放出去，走進了一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新世界。
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西瓜太涼，她跟我說，讓我開一個微信號，做商業用途，跟短視頻這邊接到的廣告商接洽。
不過她說，做廣告要不漏痕跡，免得惹得粉絲心生厭煩，會取關的。
我想着，我又不缺錢花，沒必要那麼早接廣告，惹粉絲不高興。
我的最終目的是一舉成名，眼前的蠅頭小利，我不在乎。
我正沉浸在喜悅中，突然感覺到有一道暗影當頭罩下，把我整個人都籠住了。
我嚇得一個哆嗦，差點把手機扔出去，條件反射的切換賬號，刪除和西瓜太涼的聊天記錄。
“怎麼又在傻笑？”紀寒深把我的手機抽走，疑惑的盯着看。
我的心都快衝破胸腔跳出來了，心裡暗暗祈禱着，西瓜太涼可千萬別來信息，否則我就死翹翹了。
紀寒深拿着我的手機劃了兩下，很快眉頭就舒展開了：“還蠻有意思的，難怪你天天捧着手機傻樂。”
他把手機放在茶几上，挨着我坐下，側眸瞧着我，眼神柔和，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我不動聲色的拿過手機，屏幕朝下，看着紀寒深問：“工作結束了？”
紀寒深搖了搖頭：“不很忙，有點累，休息一下。”頓了頓，又說，“幫我捏捏。”
他仰着臉，眯着眼睛，靠着沙發靠背，也不知道是要我給他捏哪兒。
手機屏幕一亮，來信息了。
我心口一哆嗦，趕緊把手機揣進口袋裡，跪坐在沙發上，給紀寒深按太陽穴。
說真的，我到現在心裡都還挺忐忑的。
我沒想到，我吃避孕藥的事情會那麼容易就翻篇，這根本不符合紀寒深的作風。
不過他能不找我麻煩，那再好不過了。
“王氏集團收購的案子，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從明天開始，我大概能休一星期的假，你想想要去哪裡玩。”
“啊？”
我愣了一下，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之前說忙完這陣子就可以陪我去旅遊，居然是來真的啊？
紀寒深睜開眼睛，溫和的笑看着我。
那雙黑曜石般的幽邃瞳眸中，流轉着萬千柔情。
我不禁有些恍惚。
這個男人，我真的是一點兒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