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米媽媽急得一夜沒睡,卻終於等來黎安柏的車回來。
車一開進來,她就奔了出去,只見黎安柏從車裡抱出一個人,穿着沈言的睡衣,髒乎乎的,膝蓋上還流着血。
她一顆心落了地,不管撿回來的是怎樣破的初七,總算是回來了!懶
她迎了上去,發現何止是膝蓋流血,雙腳腳底也血糊糊的,她不由一陣心疼,“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在哪裡找到她的?”
“路邊!像個遊魂一樣晃悠,開出去的車也不知哪裡去了!”黎安柏的臉黑得像烏雲。
米媽媽一聽,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快進來吧!找到了就好!”
黎安柏始終皺着眉,把初七抱了進去,卻見沈家客廳裡坐着沈氏的律師。
律師認識他,起身問候了句,“黎先生好。”
“你好!”黎安柏點點頭,並不打算做停留。
律師的目光落在他懷裡的初七身上,臉色異樣之下也覺惋惜,“沈夫人這樣……那我還是下次再來吧……”
“什麼事?”黎安柏聽見這話,站住了腳步。
“關於沈氏的事……”
黎安柏心中一動,把初七放在沙發上坐下,把她的身體扶正,故意說得很大聲,“不必了,就現在說吧!”
米媽媽本已打算去臥室,回頭沒見黎安柏跟着,轉身問,“小柏,是不是讓七先洗洗?”蟲
“不!米阿姨!你也來坐這,我們先聽律師的公事!”黎安柏似乎憋了一肚子氣,竟然在沈家忤逆米媽媽的話。
米媽媽雖沒把他當外人,但也聽了他的,坐在初七身邊,憐惜地看着她的腳。
律師見狀,便從公文包裡拿出文書,先把沈氏目前的情況對初七說了一遍,但初七似乎沒有聽進去,只呆呆地出神。
黎安柏居然很粗暴地鉗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看着律師,並在她耳邊大吼,“你給我聽着!你不是愛沈言嗎?你就好好聽着他有什麼話留下!”
初七死水一般的瞳孔才轉了個圈,目光拉長,望向律師。
這是表明她是活物了嗎?律師尷尬地點點頭,開始解釋相關文書,“沈夫人,不,在法律上應該是叫米女士,我是沈先生遺囑見證律師,從現在來看,執行沈先生的遺囑還不合法,這遺囑有一份附件,倒是解決眼前這情形的途徑。沈先生的遺囑,是在沈先生接任沈氏總裁的時候就立了的,後來一直沒有改過,但是,四年前立了一份附件,這附件裡有提到如今這種狀況,沈先生提出,請米初七女士接受他全部財產,並出任沈氏總裁。”
初七聽見後眼睛眨了眨,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
律師又把相關事宜交代了以後,初七木木地簽了字,律師便告辭離開,初七則仍然坐在沙發上沒動。
黎安柏見她這樣,突然發起了大火,也不顧她腳傷,將她從沙發上一把就扯了起來,“你給我起來!少給我裝死!”
米媽媽有點擔心,想去扶初七,卻被黎安柏攔住,“米阿姨,你別管她!她就是被寵壞了!老大就是什麼事由着她,慣着她,寵得她無法無天自私自利!”
自私自利?初七被黎安柏罵人的話刺了一下,開始有點感覺。
黎安柏見她黑眸裡波光一閃,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東西,繼續罵道,“米初七,你給我好好看看!這是米媽媽!昨天你一夜未歸,你媽媽擔心了一個晚上沒睡覺,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起你這麼折騰,你知道嗎?還有我,我和我哥開車找了你一宿,只差把全城翻過來,我們有多擔心你在乎嗎?
如果這些你都不在乎,那就請你打開電腦,去看看今天的股市,看看沈氏跌了多少!如果你連這也不在乎,那麼你就沒有資格在我們面前擺出要死不活的樣子,沈氏是老大的心血,是老大爲你打拼的天下,他全部留給了你,如果你不在乎,你就配不上老大對你的愛,遲早把沈氏賣了,讓別人把它發揚光大,別讓老大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心血就這麼毀在你手裡而心痛!
我要講的就這麼多,如果你還是值得老大用生命來愛着的初七,那麼,明天我親自來接你去沈氏,當好你的總裁,如果明天你還是這樣子,那對不起,我黎安柏從此不認識你,你死也好活也好,不要再打我電話!再見!”
他說完轉身就走出了沈家,留下初七呆呆地伏在地上,原本已經乾涸的淚腺,此時又有了淚意,眼淚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米媽媽不知道黎安柏爲什麼要講這麼多傷人的話,作爲母親,她心疼自己的女兒,見女兒這般委屈,上前扶起她,柔聲安慰,“七寶啊,不哭了,媽咪帶你去洗澡,換身乾淨衣服。”
初七也不說話,只任由媽媽把她扶進臥室。
然而,當她看見桌上的電腦時,卻突然一個激靈,一把推開米媽媽,坐在電腦前,開了機。
米媽媽小心地在她身後詢問,“七啊,先換衣服洗乾淨吧?”
初七卻恍若未聞,直接開始看股市。
米媽媽還想說話,覺得有人在拉她的衣服,回頭一看,是已經離開的黎安柏。正想問他怎麼又回來了,黎安柏卻豎起一個指頭,示意她別出聲,跟他一起出去。
米媽媽見初七沒什麼其它異常,便順了他的話,出去的時候,黎安柏還關上了臥室門。
“這樣行嗎?萬一她在裡面想不開……”米媽媽不忍心往下說。
黎安柏微微一笑,搖搖頭,“不會,她肯看股票就表示她活過來了,我剛纔那樣激她如果都還沒有用,那我也沒辦法了。米阿姨,今天儘量別去打擾她,讓她自己想個透徹,心病還需心藥醫,如果這心結不打開,我們再怎麼努力,對她來說都作用不大!”
米媽媽還是一副很懸的樣子,不放心。黎安柏將外套扔回沙發上,人隨之躺下,“放心吧,米阿姨,我今天就在這裡,不走了,我先睡一睡!”
米媽媽垂頭想了一會兒,上樓拿了牀被子下來,只這一會兒工夫,黎安柏居然睡着了。她輕輕給他蓋上,嘆息,“這孩子,是太累了!”
初七盯着股票,一直到停盤,心裡的黑洞越來越大,股票的下跌幅度讓她想起那顆流星的隕落,恐慌的情愫迅速將她席捲,她想起了沈氏和連天雨對抗那次她所做出的努力,她開始明白,這恐慌的由來是什麼。
黎安柏的話又響在耳畔,“如果你還是值得老大用生命來愛着的初七,那麼,明天我親自來接你去沈氏,當好你的總裁,如果明天你還是這樣子,那對不起,我黎安柏從此不認識你,你死也好活也好,不要再打我電話!”
愛,深愛,親愛,可是你在哪裡呢?她該去哪裡尋覓他的愛?
忽的,她想起了她的博客,記錄了她和沈言前二十年幸福點滴的博客,那些文字在她心間一個一個一句一句清晰地流淌,心口漸漸有了暖意,這種感覺很好,她開始思念博客裡字裡行間的意味,於是,打開了它……
她以爲這麼久沒有更新,一定十分冷清了,卻沒有想到,點擊率比她當初停下時漲了不知多少倍,再一看更新日期,居然就在今年,就在她回法國之前……
這是誰更的?
這個問題只在她腦子裡一轉,便立馬知道了答案,能輕易就猜出她密碼的人只有一個——她的言。
只是,他又怎麼知道她這個博客呢?
無從思考,她看着沈言的更新,文章都是一個標題:我愛我七。
她從最近的更新看起,也就是我愛我七的最後一篇,讀着,那些文字像溫泉,從她的心開始暖氣,漸漸將溫暖滲進她每一個細胞:
四年了,我的七離開了我四年。在這四年裡,我無時不刻不在想她,上班的時候明明看着電腦,她調皮的笑臉會跑到顯示器上來;開車的時候,在後望鏡裡也能看到她撅嘴的模樣;回家後,電視裡是她,洗臉池裡是她,天花板上是她;還有我們的兒子,長得和她一模一樣……
有時候,這種想念是溫暖的,有時候,會揪心揪肺地痛。有朋友問我,既然這麼想念,爲什麼不把她找回來?
其實,我真的很想她回來,可是,我怕束縛了她,我怕她面對我時不快樂,我怕很多很多。
對於我和她這麼相愛的人來說,距離不算什麼。
無論她是否見我,我都會在這裡,在她回頭就能找到的距離;無論她是否還愛我,我的愛都還在這裡,不因時空而遷徙;無論她是否想念我,我的手始終暖暖的,等在這裡,等她想起我時來我懷裡,哪怕用一輩子的時間也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