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總在重複質疑老蝙蝠再相信斯內普教授的過程，哈利已經逐漸適應了老蝙蝠教授的特殊性，就連在魔藥學課堂被反覆針對也逐漸適應麻木，以至於斯內普偶爾不扣他幾分，他甚至還會覺得詫異。
看着貝拉特里克斯歇斯底里地質問和斯內普謹慎卻鎮定地回答，被禁錮在天使石像上的哈利內心沒什麼波瀾，只覺得胸口被長柄鐮刀扼地生疼。
他倒不是不在意斯內普的立場，只是平心而論，這位魔藥學教授今晚有什麼結果還說不準，但他知道自己今晚的結果應該沒什麼懸念。
梳理一下目前的局勢：他現在被石像死死禁錮，魔杖脫手落在幾步之外的草地上，雙腳懸空，就連用肉腿奔跑都做不到。
前面圍着的衆多窮兇極惡食死徒雖然近些年收斂了很多，各個裝出道貌岸然的樣子，但哈利清楚，十幾年前這些人是以用鑽心咒折磨混血巫師和麻瓜爲樂的罪犯。
如果能夠順利拿到魔杖，他引以爲豪的繳械咒應該能發揮一些微不足道的作用，趁其不備偷襲的情況下，他能放倒一兩個人，最多三四個，但這裡至少有二十幾位食死徒。
他甚至懷疑哪怕這些人都傻愣愣地站在那裡讓他挨個攻擊，自己唸咒都需要花費幾分鐘時間，而這些時間足以讓伏地魔將他分屍就地埋進墳墓……
他的鐵甲咒也已經能夠拿得出手，多次魔力暴動以及從洛倫那兒學到的技巧足以防護多數魔咒，可惜應該不包括伏地魔的索命咒。
綜上所述，正面突圍逃脫大概是在做夢。
但並不是毫無希望，此刻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二十幾英尺外的火焰杯獎盃，如果能夠觸碰到獎盃，逆轉發動上面的門鑰匙魔法，就能瞬間回到霍格沃茨……
那麼現在面對的難題就是，他應該如何在幾十雙眼睛的注視下，不驚動任何人地脫離石像的束縛，並且悄無聲息地拿到自己的魔杖……
哈利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鳳凰尾羽杖芯魔杖上，思考着在最理想狀態下，他用召喚咒取得獎盃的速度能有多快，能不能比伏地魔的索命咒更快。
“……如果我知道他是爲了主人效力，我怎麼會不給予幫助，就像在去年聖誕假期的時候，就在破釜酒吧，在對角巷……”
斯內普還在回答，他已經站了起來，雙手垂在兩手旁邊，黑色眼眸中的深邃目光毫無波動，直直盯着貝拉特里克斯。
貝拉特里克斯愣了一下，一暗一明旁聽的洛倫和哈利也愣了一下，腦海裡漸漸回想起那次圍剿。
當時偉大的黑魔王讓蟲尾巴潛伏回霍格沃茨回收拉文克勞的冠冕，而自己製造騷亂回收赫奇帕奇的金盃，她沒有預料到霍格沃茨的幾位教授恰好在場，回過神來已經被麥格和弗立維包圍，身處險境。
如果不是斯內普放開包圍圈，她已經再次被審判，或許還會吐露主人的藏身之地，讓黑魔標記重現的時機再次延後。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黑魔標記越來越清晰，我就知道您肯定要復出了，所有的食死徒都知道這件事！”
斯內普不緊不慢地說道，如同正在熬製一鍋複方湯劑，而魔藥大師擁有着充足的耐心：“我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我該何去何從，計劃我下一步該做什麼，比如像卡卡洛夫那樣逃之夭夭，甚至向鄧布利多告密，不是嗎？”
“我曾經有過短暫的迷失，但我的忠誠從未背叛！”
“那哈利·波特的事情你如何解釋，直到今天他仍然活得好好的，你足足有四年的時間可以隨意處置他……”貝拉特里克斯的質問不再聲音激昂，她緩和的語氣證明她正在重新接納這位同伴。
“事情比你想得更復雜，儘管我百般針對，但鄧布利多對他的保護比想象當中更加嚴密，而且那幾年我都在策劃調查當年發生的事情，必須安守本分。”
斯內普的聲音微微變了調，如同坩堝裡微沸冒泡的藥劑：“你以爲我完全取得了鄧布利多的信任嗎？他始終不肯把黑魔法防禦術的教職給我，你知道的，他似乎認爲那會使我重新墮落，引誘我重走過去的老路。”
貝拉特里克斯皺起了眉頭：“這就是你爲主人所做的犧牲？不能教你喜歡的科目？”
斯內普卻沒有繼續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正前方的伏地魔，似乎想讓他做出決斷。
“夠了，西弗勒斯，你已經證明了伱的忠誠……”伏地魔揮了揮手，斯內普踱步站到小巴蒂身旁的空位，迴歸了他十三年前原本的位置。
伏地魔看着圈子裡仍然空出的位置，猩紅的目光注視着，就好像有人站在那裡似的：“這裡少了五個食死徒，有四個爲我死了，羅齊爾，威爾克斯，雷古勒斯和彼得……有一個沒膽子回來，卡卡洛夫，他會付出代價的……”
伏地魔的聲音一轉，陡然提高了音量，沒有嘴脣的嘴巴扭曲出一個笑容：“來不及爲缺席的人們惋惜了，值得慶祝的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大駕光臨我的再生晚會！我們甚至不妨稱他爲我的特邀嘉賓！”
食死徒們出現了小小的騷動，這些蒙面人偷偷交換着目光，盧修斯瞄了一眼他得意的表情，再看看站在原地的左右同僚，短暫地沉默一下後向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說道：
“主人，我們渴望知道……懇求您告訴我們……您是怎樣完成了這個、這個奇蹟，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洛倫看得沉默了一下。
不愧是盧修斯·馬爾福，難怪馬爾福家族能傳承不絕。
德拉科要學的還有很多啊……
“啊，說來話長，盧修斯……”伏地魔肉眼可見地愉快了起來，“這個故事的開頭，還有結尾，都和我的這位小朋友有關。”
“你們當然知道，他們說這個男孩是我的剋星，是嗎？”伏地魔繞着食死徒們圍成的圈子轉過一圈，最後站在哈利面前，將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們兩個人身上，貝拉特里克斯和小巴蒂·克勞奇餘光悄悄瞥了斯內普一眼。
“哈利·波特！”伏地魔微微仰頭，帶着溫和笑意，如同一位和藹的教授，“你也不需要我介紹了，聽說你的知名度差不多跟我一樣高了，大難不死的男孩，你的傳奇是謊言堆砌而成的，哈利，要我說出十三年前那個夜晚的真相嗎？”
“你們呢，要不要我說說是什麼讓我失去魔力的？”
伏地魔回到圈子中央，環視一圈，極具壓迫力的目光讓所有食死徒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顱，他們知道，不管這位黑魔王上一次是如何失敗的，現在他重新強大了起來。
“是因爲愛，你們都知道，在我失去法力和肉體的那個夜晚，我本想要去想要殺死他。”伏地魔瞥見微微顫抖了一下的斯內普，猩紅的眼睛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
“他的母親，當那位可愛的莉莉·波特獻出生命，爲了拯救他的獨生子，無意中使他獲得了某種極大限度的庇護，我承認這是我沒有料到的——我不能碰這個男孩。”
伏地魔伸出一根細長蒼白的手指，緩緩湊近哈利的面頰。“這是一種古老的魔法。我應該記得的，但我愚蠢地忽略了。不過沒關係，情況變了……”
“現在，我可以碰他了。”
那根細長蒼白的手指的冰涼指尖觸到了哈利的傷疤，霎時間彷彿整座北塔塔樓刺入他的傷口，哈利頭疼得彷彿要炸開了。
“嘶——啊——”
淒厲的哀嚎彷彿是什麼美妙的鋼琴曲，伏地魔閉眼享受了足足好幾分鐘，最後湊近哈利耳邊輕笑一聲，滿足地移開手指，繼續對食死徒們說話：
“朋友們，我承認我失算了。我的咒語被那女人愚蠢的犧牲一擋，彈回到我自己身上。啊……那是我的魔咒，什麼也抵擋不住它，我被剝離了肉體，比幽靈還不如，比最卑微的遊魂還不如……但我還活着。”
“過去的十三年時間裡，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不清楚我究竟是什麼，但我在長生的路上走得比誰都遠，你們都知道我的目標——征服死亡。看來我的那些實驗中至少有一兩個起了作用，因爲我沒有死……
“我躲到一處遙遠的森林裡，等待着，幻想着我忠誠的食死徒們肯定會想辦法找到我的，但我白等了……”
洛倫津津有味地聽着伏地魔毒蛇吐芯一樣的嘶鳴聲迴盪在寂靜偏僻的荒野墳地，每一個對他能有幫助魔咒都需要魔杖助力，但那時的伏地魔僅僅是一道不成型的陰魂。
那來自阿爾巴尼亞的遊魂苦熬了十年的怨氣，彷彿化作飄散寒冷的灰色霧氣，緊緊纏繞上每一位聆聽者，讓食死徒的圈子齊齊打了一個寒噤。
“直到四年前，我的復活似乎終於有了指望……”
伏地魔耐心且詳盡地講述他是如何蠱惑奇洛攜帶他離開阿爾巴尼亞森林，返回霍格沃茨然後奪取魔法石的謀劃被鄧布利多粉碎，中途還非常明顯地暗示了斯內普在其中起到的阻撓作用，讓其他食死徒不由得爲他捏了一把汗。
然後是三年前，失敗的伏地魔本想繼續在阿爾巴尼亞森林潛伏等待時機，但是他交託的某樣物品突然被損壞，致使他不得不冒險離開森林，耗費從獨角獸血液中積攢的爲數不多的力量，威脅一位家養小精靈帶他離開，尋找另一位朋友的幫助。
沒等他說完，盧修斯和克拉布面色蒼白，冷汗涔涔，現場氣氛大概尷尬了有兩三分鐘，伏地魔似乎實在壓抑得太久，繼續孜孜不倦地講述着。
“一位年輕的仰慕者接納了我，文森特，克拉布的兒子，他從父親那裡遺傳來的極其少量的智慧和魔法天賦讓他在學校過得很不好，受到了以哈利·波特爲首的排擠，被他以前看做朋友的人蔑視，屈辱的感覺讓他憤怒，讓他渴求力量，所以他接納了我……”
講到決鬥課上再次被哈利·波特挫敗，伏地魔露出可怕的笑容，猩紅蛇瞳變得空洞而冷漠無情：“但他空有笨拙而發達的肢體，貧瘠的大腦卻沒有足夠的容量承載我的智慧，爲此我不得不尋求我偉大的先祖，四巨頭中最偉大的一個，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幫助……”
“果然，我的血脈就是我的福靈劑，接觸先祖以後我的運氣變得越來越好。文森特不適合附身，我的一位朋友就替我送來了蟲尾巴，他同樣沒有足夠的智慧，我的朋友替我處理了他累贅的靈魂，只留下健壯的身軀。”
“哦，貼心的朋友，我和哈利·波特共同的朋友。”伏地魔眼神奇異地看着哈利，看着他睫毛顫動了幾下似乎產生了好奇，卻迅速轉開話題沒有多說。
“在伊法魔尼休整的一年，我充分發掘了斯萊特林的遺產，將文森特培養成了合格的食死徒，也完善了復活儀式……”
“我父親的骨頭……僕人的肉……以及最重要的，仇敵哈利·波特的血！”
“貝拉特里克斯建議我用任何巫師的血，任何仇恨我的巫師都是我的仇敵，但我知道只有你，哈利，你纔是我的唯一選擇……恰好擱置了幾百年的火焰杯再次重啓……十三年前使我失去法力的血，你母親留在你身上的保護也會存在於我的血液裡。”
伏地魔湊近哈利的傷口處嗅了嗅鮮血的氣味，神色迷醉，下一刻卻一揮魔杖治癒了他的傷勢，順便解除了對他的束縛。
不僅食死徒愣住了，摔落在地上的哈利也愣了一下。
“撿起魔杖，哈利，你應該學過如何決鬥對吧？”伏地魔輕聲問道，彷彿一位盡職示範的教授，“首先我們要互相鞠躬……”
伏地魔首先鞠了一躬，魔杖對準還有些茫然的哈利，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無情地按彎了他的後背，引得食死徒們鬨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