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最後一場考試
五月，初夏時節。
明媚陽光穿透黑湖，透過天窗落進昏暗的地下教室，有幾分朦朧夢幻的美感。
如尼文中數字五的其中一個意義就是象徵着「以太」，地火水風以外的第五元素，按照古典鍊金術學派中的說法，這是承載光的介質。
這種介質無窮小，介於虛幻和現實之間，數量無窮多，無處不在，遍佈整個宇宙。許多其他領域的學者受到以太學說的影響，陰差陽錯發明創造許多奇妙魔法，後來被證實這種介質不存在，17世紀前的魔藥學也是其中之一。
“……通過對照比較同類魔藥的性質，證僞以太學說，是終極巫師等級考試的重要考點。”
斯內普教授低沉的聲音在地下教室迴盪。
洛倫坐在教室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身邊是專心聽課的赫敏，這是進入五月後魔藥學的第一堂課，也是開始最終複習的篇章。
這節課正在回顧魔藥學進階理論，斯內普教授上課基本不在意課本，黑板上的筆記是他本節課的濃縮知識點，通過講解幾種簡單藥劑的熬製過程，深處淺出地剖析其中蘊藏的原理。
魔法理論經過幾千年的發展，儘管在宏觀和微觀層面都仍然是一個晦澀神秘的謎團，還沒有哪位巫師提出一個完備周全，能夠容納概括所有魔法的理論，但經過歷代巫師的不懈努力，某些學科方面各自發展出不同的學說，對魔法底層原理進行闡釋。
近百年來，魔藥領域的理論由利巴修·波拉奇學派佔據主流，他們認爲魔藥是不同材料經藥劑師處理調製，內部獨特魔力彼此融合反應，催生全新魔力的產物，熬製手法只是過程，結果誕生主要依靠材料。
斯內普教授遊離在主流以外，認爲魔藥學與鍊金術、魔咒學等學科原理相通，跳出材料的桎梏，以基礎視角剖析，三者都是通過特定儀式實現結果，熬製手法等同魔咒的施法手勢和鍊金術法陣，重要程度超過藥材。
類似理論在幾百年前已經有巫師提出，只是一直沒有得到魔法界的重視，被視爲學術界的邊緣猜想，長期作爲教材附錄的閱讀材料——
直到斯內普近期整理完善，發表在魔藥學領域的學術期刊當中。
一般情況下，這種普通的理論敘述基本得不到學術界重視，但斯內普在論文當中公開駁斥了利巴修·波拉奇所撰寫的多本書籍內容，其中基本甚至是魔藥學領域的啓蒙教材，包括《常見藥材處理的四萬種方式》，《魔藥起源：藥店學徒的嘗試》，《高級魔藥製作》等十一本書籍。
「四萬種處理方式更像是看起來更像詩歌，而不是魔藥學，利巴修·波拉奇的四萬種方式完全可以歸類合併，如果不能用更簡單的方式處理，那他根本沒有學會如何真正利用藥材。以下是我對常見藥材處理方式的歸納：……」
「利巴修·波拉奇提出的魔藥學起源於歐洲藥店的嘗試，我無法形容對這種奇葩言論的感受，這甚至不是錯的，它既沒有事實根據，也沒有邏輯。我曾經走訪非洲大陸的原始部落，見到那裡完全不同的魔藥應用，此外古老東方更加神秘的藥學……」
「高級魔藥製作中記載的熬製方法的確有可取之處，然而繁瑣的步驟並不等於正確的理論，以下是我對多種藥劑的優化改良：……」
論述方式駭人聽聞，就差指着鼻子罵了。
結果就是當月期刊直接脫銷。
斯內普教授的論文剛發表的時候，很多巫師惱羞成怒，紛紛在公開雜誌上發表言論或者來信表示質疑，覺得他的理論是譁衆取寵，但隨着越來越多的魔藥師通過他刊登的方法輕易熬製出以往失敗率極高的魔藥，越來越多的巫師逐漸倒向這套完善後的理論。
西弗勒斯·斯內普名聲大噪。
對角巷報刊亭裡有關魔藥的雜誌售價翻倍。
洛倫連續訂購了好幾期，看得非常過癮——
罵戰可太有意思了。
可惜隨着實驗驗證，這套理論逐漸推廣開來，現在還在嘴硬的巫師只剩下一兩個，還是罵人都罵不明白的那種百歲巫師。
玻璃天窗投射的光線隨着水流輕盈晃動，牆邊座鐘膛內的擺錘左右搖晃，斯內普合上教案時，距離下課還有十分鐘。
“還有一個月就要考試了。”
講臺上的斯內普掃視一圈，語調平淡，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佈置的課後作業可以挑選着完成，如果基礎知識牢固，認爲課後作業對自身幫助不大，建議直接放棄，節省時間閱讀相關推薦資料。”
“好的，教授。”
教室裡的學生並不意外，幾乎所有任課教授做出了相同建議。
斯內普看了眼座鐘指針，或許是考慮到作爲副校長的職責，沒有提前下課，而是繼續講話：
“昨天晚餐的時候，教授們談起考試壓力的問題，聽弗立維教授提起赫奇帕奇的一位女同學，焦慮情緒嚴重，長長熬到深夜，用餐沒有胃口，看見其他同學在禮堂複習會緊張得嘔吐。”
談起與課堂無關的話題，學生們立即積極起來，嘰嘰喳喳說話。
“我知道，是赫奇帕奇的艾蘿伊絲。”
“不是蘇珊·博恩斯嗎？”
“那我以後不在禮堂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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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不是書本的原因。”
“你什麼意思！”
“……”
斯內普有些明白爲什麼米勒娃做了副校長後會變得嚴厲起來，只要稍微溫和一點，這羣學生甚至會忘記過去幾年積攢下的威懾，變得肆無忌憚。
他手指輕敲講桌，壓下教室裡的雜音：
“我無意說些終極巫師考試並不重要場面話做安慰，對於很多畢業後要留在魔法界發展的巫師來說，考試證書是一塊墊腳石，它能幫你夠到更高的門檻，可以節省許多不必要的時間，可以讓以後十幾年的工作生活更加順利……
“但我也想提醒你們，巫師的壽命比預想當中更長，這場考試放在漫長的人生當中，真的不算什麼。只剩些最後一個月時間，你們心中對自己的成績應該有了大概評估，如果已經認清無法在考試中取得理想成績，記住這種懊悔和自我厭棄的感覺，但不要過於沉溺，以後不要在讓自己墮入這種境地……
教室裡一片靜謐，只有玻璃天窗投下的光影微微盪漾。
這些話由斯內普教授嘴裡說出，許多學生稍微有些恍惚。
“你們才17歲，誰能預想到將來會發生什麼呢？”
下課鈴聲這時才響起。
……
六月的第二個星期，終極巫師等級考試正式開始。
洛倫坐在考場後排，低頭安靜書寫，考試流程和O.W.L.s.相似，就連監考員都是上次考試的熟人，今天考的是《變形學》。
出題人明顯參考了麥格教授近兩年的論文，除開那些每年都有的基礎知識，論述題主要考察內容都很眼熟：
請簡要闡述阿尼馬格斯的原理；
請簡要闡述人體變形與星相的聯繫，並在日象或月相中選擇其一，詳細剖析相關聯繫，並剖析原因；
對比傳統阿尼馬格斯訓練方法與動物體驗訓練法，陳列兩種方法的異同，分析差異產生的原因。
對參加過阿尼馬格斯教學班的同學來說，上午的理論測試有些過於簡單，下午的實踐測試更加過分，監考員偏愛掌握阿尼馬格斯的學生，只要能當場變成動物再變回來，實踐考試立即給予額外加分。
考場裡幾乎化作動物園，雞飛狗跳，百獸齊鳴。
一場考試，兩次偏袒。
洛倫甚至懷疑出題人和主考官被麥格教授收買了。
N.E.W.T總共持續兩個星期。
接下來的一週裡魔咒學、魔藥學、黑魔法防禦術、神奇動物保護學先後進行考試，都是考兩場，上午進行理論筆試，下午則是實踐測試。
中規中矩的難度，基本沒有阻礙，優秀證書預訂。
最後的成績證書是兩場考試加權後的綜合結果，由於成績證書上只有最後等級評定的結果，即：
O（優秀）
E（超出預期）
A（及格）
P（不及格）
D（糟透了）
T（巨怪）
因此哪怕教育司組織的考試已經持續了幾百年，學生依然不清楚具體的加權計算方法，有學生透露是理論佔60%，實踐佔40%，也有人說是反過來的，還有人認爲每年都會根據試題難度進行變化。
這是爲了保證獲得證書的學生不是隻會鑽研理論的書呆子，也不能是完全搞不懂魔法原理，只憑天賦直覺施法的傻子，這樣的成績單才能成爲面向整個魔法界的職業技術證書。
洛倫估計以後都用不上這些證書，卻也沒有因此輕視考試，反而視作是他這七年在霍格沃茨的總結，甚至是來到這個世界的總結。
相比在國際巫師聯合會和威森加摩取得的那些成就和名聲，他更看重這些考試成績，這纔是洛倫·摩根的學生時代——
一段悠閒美好、略顯忙碌的日子。
……
週末不用考試，休息兩天。
傍晚時分，落日染紅天文塔樓。
洛倫拉着赫敏從禮堂取了兩份晚餐到塔樓頂部平臺上坐着吃，同時還能吹吹晚風，欣賞霞光，就是晚餐有些涼了，還不如在禮堂好吃。
吃過晚餐，太陽也差不多落山了。
洛倫暫時沒有回禮堂或公共休息室的想法，把餐具清理乾淨收進掛墜，摟着赫敏開始等待月亮升起。
“感覺考得怎麼樣？”
“考試期間問感覺，對答案……”
赫敏有些新奇地歪過腦袋，眨了眨眼睛：“摩根先生怎麼回事，以前不是一直反對這種事情嗎？”
“反對有用嗎？”洛倫反問。
於是赫敏嘴角浮現出淺淺的笑意：“感覺考得很好，應該能拿到所有證書。”
“我還以爲你又要抱怨哪道題沒有回答完整，十幾種方法或者原因只寫了十種，剩下幾種因爲卷面限制寫不下了，或者實踐考試的時候施法動作不夠標準，沒有完全按照教科書上來呢。”
“以便某人順着我的話故意誇大錯誤，然後在旁邊欣賞我緊張不安的表情？”
洛倫用力摟了下她的肩膀：“還是親愛的赫敏瞭解我呀。”
“……”
赫敏哼哼兩聲，沒有回答，只是看着遙遠天際徹底黯淡下來，天空呈現一片澄淨的藍色。
沉默了幾分鐘，只聽見晚風吹過塔樓頂端的聲音，洛倫摟着她的肩膀微微搖晃，語氣有些感慨地說道：
“畢業了呀。”
赫敏眼底映出點點星光，輕聲呢喃：“是啊，我們畢業了。”
……
終極巫師等級考試最後一天。
有實踐內容的學科已經考完了，這周剩下的都是隻考筆試的學科，今天連考兩門，古代如尼文和魔法史。
如尼文是跟赫敏一起報名的，考場設在五樓教室，陪着監考員巡查考場的是芭布玲教授。
這位教授看見洛倫後露出古怪的微笑，小聲跟監考員耳語了兩句，兩人就一起站到了他身後，理直氣壯地偷瞄他的試卷，也不在意這樣會不會對考生心態產生影響。
洛倫默默下定決心，考完就寫信投訴他倆。
魔法部教育司根據基礎教材出的如尼文試卷，對洛倫來說基本沒有難度，兩個半小時的考試時間，他只用半小時就寫完了前面的客觀題。
後面兩人看得賞心悅目，不時相視而笑。
“……”
洛倫繼續往後看。
最後幾道剩下的是翻譯題，翻譯文獻都是幾千年前的碑文了，經過歲月和風沙的侵蝕沖刷，原文都模糊不清，更不用說拓印在試卷上了。教育司內部的老學究都沒破譯出來，出題人也只是將其中幾處清晰的地方設爲得分點。
洛倫甚至懷疑這是某些研究人員在碰運氣，如果有學生恰好翻譯出來，這就是學術界的一大突破，實在沒有收穫也不影響考試工作。
眼看洛倫翻到試卷的最後一頁，後面兩位如尼文專家眼睛裡放射出宛如實質的目光。
洛倫：……
如芒刺背。
如坐鍼氈。
將幾個明顯的得分點翻譯出來，洛倫筆尖稍微停頓片刻，彎腰擋住兩人的目光，遮遮掩掩地在空白處寫下一連串的話語，然後迅速將羊皮紙翻過來蓋住。
“嘩啦……”
後方兩人只聽見試卷翻頁發出的聲響，而洛倫坐姿端正，雙臂迭放在試卷上，什麼也看不見。
“……”
芭布玲和監考員互相望了一眼，表情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