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霞光逐漸暗下來。
塔樓頂端飄着幾朵紫紅色的雲紗，天空的光線仍未完全消散，掛在西邊天際的陽光斜斜鋪灑在校園場地，就連綠草邊緣都染上了溫暖的玫紅色，庭院裡野玫瑰盛放，花香濃郁。兩隻略微發胖的貓趴在草地上，有一聲沒一聲的喵喵叫，柔軟蓬鬆的尾巴輕微晃動，十分悠閒地乘涼。
今年的年終晚宴正式開始。
七年級學生都來得很早，沒有像往常一樣分散在餐桌各處，而是挑了前排的位置，這裡靠近臨時搭建的舞臺，方便觀賞幽靈話劇。
洛倫又遇上了差點沒頭的尼克和已經不愛哭泣的桃金娘，他笑着對他們點點頭，繞着格蘭芬多長桌飛了幾圈，就縮回地下繼續排練了。
時間來到六點半。
禮堂逐漸熱鬧起來，氣氛熱烈。
今晚教授們也來得很早，沒有立即坐上主賓席，而是分散在各學院長桌，跟七年級的學生打着招呼，偶爾還會到其他學院走動兩圈，還有湊熱鬧的鄧布利多，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一片歡呼，就連斯內普教授也到格蘭芬多長桌坐了幾分鐘。
“剛纔我閒得無聊，到低年級那邊坐了一會兒，除了聽見他們聊麥格教授和鄧布利多，還聽見有人聊斯內普教授。”洛倫和赫敏坐在前排位置，湊在她耳邊說，“說斯內普教授中途離職了兩年，這兩年入學的新生沒被他針對過，對他印象還挺不錯的，沉默寡言，在論文裡罵人不帶髒字，居然有人覺得他很酷。”
“如果我們不是跟哈利同級同學院……”赫敏頓了一下，“我們可能也不會被針對。”
“……”
洛倫陷入了沉思。
有家養小精靈準備的甜點和飲料，填不飽肚子，但是在晚宴正式開始前消磨時光是很不錯的選擇，部分七年級學生以往後就吃不到了爲藉口，連吃帶拿的，甚至往口袋裡揣，很不體面。
洛倫不在意他人眼光，依仗空間掛墜，接連塞了好幾塊蛋糕和布丁。
旁邊坐着三年級兩個小女巫，目光頻頻往主賓席看，一直小聲嘀咕。
“聽說今晚是麥格教授講話……”
“是的，我也聽說了……去年開學的分院儀式也是麥格教授講話，你知道嗎，鄧布利多已經向校董會提交辭呈，並且指定了麥格教授做下一任校長。”
“已經確定了嗎？”
“我爸爸在魔法部工作，而且負責跟校董會對接，肯定不會錯的，鄧布利多退休，麥格教授接任，我爸爸還說後面就是斯內普教授。”
“斯萊特林的斯內普教授！”
“是啊，他臥底食死徒完成了戰爭初期的情報傳遞，在學術上取得巨大成就，甚至可能拿梅林勳章，魔法部官員對此沒有異議……”
“他真的好酷啊！”
“上課雖然冷臉，但什麼問題都會回答。”
洛倫咬下一口草莓慕斯，眉毛皺在一起。
擡頭瞄向主賓席的斯內普教授，恰好他轉頭看向這邊，依然面無表情，眼神微冷，看起來像是在嘲諷……現在的學生都被矇蔽了，其他教授竟然也不揭穿，再過幾年，再不會有人記得他的真面目了。
晚宴正式開始。
相比開學晚宴和聖誕晚宴，年終晚宴沒那麼隆重。
禮堂只是稍微裝飾了下，掛着格蘭芬多配色的橫幅，蠟燭是前幾次宴會剩下的材料，飄在空中，長短不一，顏色不一，燭光搖曳，倒是別有一番美感，魔法穹頂映照出夏夜的天空，半輪月亮，漫天星光。
“叮叮……”
麥格教授用勺子敲了敲高腳杯：“孩子們，安靜，請安靜一下。”
熱鬧的喧譁逐漸停止，整個禮堂的目光集中在麥格教授身上，少數遲鈍的學生這才發現，她坐在主賓席最中間的位置上。她轉頭看向鄧布利多，鄧布利多朝她眨了眨眼，露出溫和笑容。
麥格教授抿了下嘴，站起身來：
“在晚宴正式開始前，我有些話要說。
“又一年過去，在座各位收穫了知識，生長了身體，思想和靈魂都比前一年更加成熟，全體霍格沃茨的教職，也包括我，都非常榮幸見證你們的成長。
“相比以往，不只是霍格沃茨，整個魔法界都迎來了久違的和平與寧靜，我們的家庭不用再整日擔憂黑巫師的襲擊，不用顧忌危險而封閉在家……”
長桌上的學生呈現兩種狀態。
高年級的學生露出感慨神色，爲現在的和平慶幸，緬懷一去不回的那些時光。
曾經多少次年終晚會，他們也是坐在這間禮堂，聽教授校長講述那些學校裡的傳奇故事：被伏地魔寄身的奇洛教授，用遺忘咒盜取他人冒險的洛哈特教授，盧平教授的匆匆離去，還有突然消失的克勞奇……
低年級學生目光渙散，盯着空蕩蕩的金屬餐盤發呆，只盼着那些美味食物早點蹦出來。他們也記得那些日子，只是印象沒有那麼深刻，每年都有學生進入霍格沃茨，每屆學生都有他們的傳奇故事。
洛倫壓低聲音對赫敏說：“你看鄧布利多嘴巴在動，他在催促麥格教授，讓她講點冷笑話，讓她少說幾句，快點開始用餐。”
“他只是打了個哈欠。”
“你不明白，這是把唸咒的技巧用在說話上，速度很快，一張嘴就說完了。”
“真希望你也學會這種技巧。”
“嗯？”
洛倫轉過頭來，稍作沉吟：“你是不是在諷刺我？”
“有嗎？”
赫敏歪頭反問。
“……”
洛倫皺緊眉頭，悄悄瞄她表情，心底暗自思索。
“在這裡，我需要向你們宣佈一件事。”
麥格教授忽然提高了聲音，將所有學生吸引過來，頓了一下：“和七年級的學生一樣，鄧布利多校長也將在今年告別霍格沃茨，踏上新的旅程。全體教職，也包括我，在此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潮水般的喧囂頓時淹沒整間禮堂。
儘管已經提前得知消息，但當麥格教授真正宣佈的瞬間，學生們依舊議論紛紛，但當他們擡頭看去，看見那張笑意溫和的臉龐，對上那雙柔和的湛藍眼睛，心裡紛亂的想法彷彿被抽離出去，所有議論逐漸平息下來。
“呵呵……”
鄧布利多起身環顧一圈，開始講話前先笑出了聲：“我有一段篇幅很長且自我感覺良好的演講，夾雜了我從1270本笑話書裡收集到的38553個笑話，一想起這些笑話，我就忍不住笑。”
“……”
麥格教授抿了下嘴。
其他學生表情複雜。
鄧布利多調皮的眨了眨眼：“但我想先把那些笑話丟在一邊。”
“你做得對，校長！”
“好耶！”
臺下頓時響起一片鬨笑，這纔是他們的鄧布利多校長嘛。
“關於這份演講，我諮詢過許多朋友，有人建議給你們一些關於人生的意見，有人說魔法技巧更加實用，還有人要我公開我的熱卡卡配方……但此時此刻，在霍格沃茨最後一次以校長身份出席年終晚宴，如果要我給你們講點什麼，那就是……”
鄧布利多稍作停頓，陡然提高音量：
“現在，晚宴開始！”
……
一聲聲歡呼尖叫交織，巴掌聲和拍桌聲混雜，無數雀躍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共振迴響，恍如雷鳴，幾千只蠟燭搖晃起來，照得禮堂影影綽綽。頭頂的魔法穹頂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樣的激動，羣星振顫，月華搖動，整座城堡在以自己的方式歡送這位校長。
金色餐盤裡憑空出現各種各樣的美食，高腳杯裡憑空出現淡金色的香檳酒，細密的氣泡浮動，喝下去又重新添滿。
過了不知多久，學生們填飽肚子，激動熱切的心緒重新浮上心頭，議論聲先是聚集在一小片區域，隨後逐漸蔓延開來，嘰嘰喳喳的。
主賓席上，教授們沒有特意盯着某位學生打量，甚至沒有動作明顯的投去目光，這是爲了避免他們覺得不自在。
麥格教授端起酒杯，輕輕搖動：“西弗勒斯，財務覈算完成了，除去學校教學固定開支和投入校企生意的部分，還有四萬加隆的盈餘。”
“……”
斯內普轉過頭來，眼神有些複雜：“米勒娃，我理解你剛剛接任校長，心情激動，但你真的要在這時候跟我談工作嗎？”
“我看你已經吃好了。”
“如果你在猶豫這筆加隆該花在哪裡，我建議全部用來建設魔藥實驗室，有利於學校教學研究，研究成果還能投入我們的生意。”
“你的實驗室需要這麼多加隆嗎？”
“可以用這麼多。”
“也不是一定要用這麼多。”麥格教授一條一條陳列，“還需要一筆資金修繕城堡，整修貓頭鷹棚屋，我計劃將棚屋升級爲塔樓，還有擴建溫室，採購新的魁地球掃帚……”
“我的魔咒研究中心呢？”
坐在邊上的弗立維教授忽然轉頭問道。
麥格教授遞給斯內普一個眼神，斯內普稍作沉默，清了清嗓子：“菲利烏斯，我們一致認爲，魔咒研究的投入太大，今年暫時沒有組建研究中心的計劃。”
“哦！這是歧視！”
弗立維教授叫嚷道：“溫室，實驗室，甚至是變形練習室，你們都有各自的項目，只有我的魔咒學不行，我要向鄧布利多舉報你們！我也是主修科目！”
“……”
鄧布利多聽着身旁的吵鬧，慢悠悠地品嚐葡萄酒，微醺的面頰泛紅，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
……
“這個只有霍格沃茨有吧……
“這個只有家養小精靈會做……
“這個只有魔法火焰能掌握火候。”
抱着此類念頭，不知不覺就吃撐了。
在學院長桌上，洛倫微微後仰，放鬆鼓脹的肚子，對目光有些揶揄的赫敏說：“我給你講，雖然我的廚藝不比小精靈差，但是做這些菜餚，美味的關鍵在細節，等到畢業，就很難吃到了。
“你現在覺得無所謂，等到你畢業幾年，就會懷念這種味道，到時候你就後悔得睡不着覺，當年怎麼沒多吃一點。
“趁這些都還熱騰騰的，都嚐嚐吧。
“吶，我餵你。”
“……”
赫敏翻了個白眼。
年終晚宴氣氛熱烈，七年級學生多多少少和其他年級不一樣，說笑時笑容依舊燦爛，獨處時就安靜下來，臉上略微有些茫然。
即使是觀看尼克和桃金娘的話劇，這片區域裡嘰嘰喳喳和哈哈大笑的聲音都少了許多。
洛倫和赫敏坐在格蘭芬多餐桌，能聽見隔壁赫奇帕奇同學的聲音，賈斯廷說道：“我爸媽覺得魔法界社會形態太原始了，不讓我從事巫師行業，要我回去麻瓜社會，霍格沃茨的畢業證，也不知道他們認不認……”
這是麻瓜出身學生的煩惱。
迪安轉過身去：“我也有點想在麻瓜世界工作。”
一直渴望冒險的西莫現在也有些發愁，這時候端着酒杯湊過去，裡面是清水變成的葡萄酒，只有酒香沒有酒味：“我熱愛魔法，可是這些工作要麼是店員，要麼是照顧火龍，他們說食死徒和伏地魔徹底倒臺，魔法部未來很多年都只有平淡無奇的工作，古靈閣的解咒員常年在國外……”
帕瓦蒂嘆了口氣：“母親讓我和帕德瑪回印度魔法部工作，那邊比阿爾巴尼亞還要混亂，邪惡巫師和邪惡麻瓜都很多，聽說每年都有清掃行動，順利的話能很快立功升遷，但是我們不想回去。”
“那多好啊。”
“驚險刺激，離家也近……”
西莫羨慕得咬牙切齒，壓抑不住心中的惆悵，仰頭灌下酒香濃郁的葡萄酒，姿態果決，覺得自己像個憂愁的吟遊詩人。
“咕嚕……”
吟遊詩人忽然面色一變。
糟了，這是真的葡萄酒！
忘記自己已經學會那個魔法了。
“嘖……”
洛倫咧開嘴笑。
中低年級都以略帶羨慕的神情看着他們，心底油然生出幾分對畢業的期待和嚮往，只是他們不知道，這羣畢業生同樣羨慕他們暑假結束後依然能夠回到這所學校。
印象中畢業的一切都會充滿一種說不出的美好，對未來的惆悵和期待，對某些青春悸動的遺憾，混合成淡淡的酒精氣味，在歲月和記憶中慢慢醞釀。
說不清道不明的學生時代的美好歲月，就這樣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