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小時……
“還有四十分鐘……
“還有三十分鐘……
“怎麼還沒到交卷時間啊……”
芭布玲遊走在考場過道，腳步平穩均勻，正在巡視考場，時不時微微側頭，斜眼看向教室牆角的座鐘，她在好奇洛倫最後的翻譯答案究竟寫了什麼，可惜他雙手交疊，坐姿端正，完全看不見卷面。
理論上來說，純粹筆試科目是允許提前交卷的。
部分學生就算提前做完試卷，甚至檢查過好幾遍，仍會抱着謹慎心態反覆檢查，直到鈴聲響起，洛倫顯然不是這種學生，此前的筆試考試都提前交卷了，偏偏考如尼文的時候不提前交卷。
芭布玲懷疑這人就是故意的！
這種學生就應該反覆禁閉，週末白給教授幹活，翻譯文獻，查找資料，甚至是寄取信件……
當初就應該堅持勸導他選修如尼文課程，再以格蘭傑小姐要挾他幫自己翻譯古代如尼文，四年選修課程時間，怎麼也能翻譯幾篇石刻碑文，想到這幾年自己可能錯過的學術成就，她就覺得懊悔，等待考試結束的時間也更加難熬。
再看看牆角的座鐘，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
“……”
芭布玲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在教室裡兜兜轉轉，不知不覺又走到洛倫身後，下意識往他試卷上瞄了一眼，立即睜大眼睛——
試卷角落漏出來一條縫隙！
芭布玲屏住呼吸仔細辨認，看見有「完成」之類的字樣。
“難道說……”
芭布玲眼眸微亮，有些驚喜，這塊碑文已經流傳千百年了，許多如尼文領域的學者都嘗試過翻譯，其中涉及到「完成」字樣的譯文也有幾份。
難道那位聞名世界的鍊金術師也贊同上述翻譯嗎？
芭布玲流露情緒波動，不經意放鬆了警惕，呼吸聲立即被察覺，旁邊那隻胳膊又挪了過去，再度擋住答案。
“……”
芭布玲眉頭擰緊，心情一下糟糕起來，甚至產生了立即收繳這份試卷的衝動，手指微微顫動。
放緩呼吸，她反覆提醒自己是霍格沃茨的教授，這纔將衝動想法壓制下去。
沒有得到答案，好奇心被勾起後掐滅，略微有些煩躁，芭布玲不想繼續站在這裡受氣，乾脆轉身走向赫敏，想從另一個角度試試看。
遺憾的是，萬事通小姐的答案只是中規中矩，沒有什麼驚喜。
“唉……”
芭布玲轉頭看向牆角，座鐘的懸擺不緊不慢地搖動，指針看起來完全沒有變化，剩下的十分鐘似乎更加難熬。
“叮鈴鈴——”
結束鈴聲響起。
芭布玲還沒來得及露出笑容，只見許多在考場熬時間的學生同時起身，一窩蜂地將試卷塞給講臺上的監考員，魚貫涌出教室。
一眨眼的時間，洛倫已經消失不見。
監考員動作利落地整理試卷，教育司的考試流程沒有考號之類的東西，不用遵循什麼順序，試卷疊放整齊就會裝進密封袋，眼看他即將完成最後的工作，芭布玲立即上前，裝作幫忙整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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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懷期待地抽出洛倫的試卷，芭布玲略微有些激動，直接翻頁看向最後的翻譯題，然後陷入沉默。
“……”
監考員也有些好奇，接過試卷，只見上面字跡工整地寫着：
「自己的學術研究自己完成」
……
下午兩點，歷史考場。
前排右側最邊上的座位。
赫敏雙手搭在課桌上，視線平視前方，瀏覽講臺黑板上寫的考場信息。
「考試科目：魔法史。
考試時間：兩個半小時。
任課教授：卡思伯特·賓斯（幽靈）
監考員：格絲爾達·瑪奇班」
魔法史設爲最後一場考試，符合歷年考試的傳統，赫敏此刻沒有回想那些繁多的歷史事件，考場過於安靜，這種深刻的安靜彷彿要在記憶中留下記號。
直到鈴聲響起，她才逐漸回過神來。
瑪奇班女士將試卷分發給考試。
赫敏低頭看着這張墨痕清晰的試卷，上面還殘留着對角巷那家文具店獨有的墨水香氣，沒有立即答題，而是粗略瀏覽一遍。
整張試卷總共51道題目，多數答案都是教材原文，歷史題目考察的是記憶力，作爲全校聞名的萬事通，她覺得基本沒有難度。
除了最後一道材料分析題。
赫敏填寫好考生信息，將試卷翻回第一頁，開始動筆答題。
霍格沃茨的課程設置裡，魔法史屬於必修科目，跟變形學、魔咒學、魔藥學和黑魔法防禦術並列，屬於第一梯隊，課程時間基本設在上午，以凸顯魔法史的重要性，五年級前所有學生都要強制進修，五年級後，哪怕成績達標的學生，也很少有人選修魔法史的提高班。
在學生的觀念裡，魔法史淪爲補覺、補作業和聊天的雜課。
這主要是因爲魔法史無法實踐操作，內容都是教科書上的圖文，乏味空洞，呆板無趣，更不用說任課教授是位思維遲鈍的幽靈教授，課堂沉悶死板，毫無互動體驗。這場終極巫師等級考試裡，報名魔法史考試的學生也不多，因此題目比較簡單，主要考察對教材的記憶和理解，哪怕沒有上過提高班，只要仔細閱讀教材，基本都能拿個及格成績。
前面的題目完全沒有難度，赫敏手裡的羽毛筆搖曳划動，很快就答到最後一題。
「51.閱讀材料，完成下列要求。
材料1：妖精叛亂是由妖精發起的一系列反叛運動，用來反對巫師對他們的歧視和偏見。妖精叛亂在17世紀和18世紀相當普遍，並且按照《預言家日報》的說法，時至今日仍會有妖精顛覆集團反對魔法部的統治。歷史上的妖精叛亂常被說成是“血淋淋、驚心動魄”的。
1612年的妖精叛亂髮生在霍格莫德村附近，當時霍格莫德的一家小酒館被當成巫師的指揮部。巫師成功擊敗妖精軍團取得勝利，與妖精王國皇室談判並迅速達成一致，雙方簽署的《魔杖法案》成爲範例被世界各國援引，此後所有妖精禁止使用魔杖。
另一場妖精叛亂髮生於18世紀，這也是相當有名的一次叛亂。妖精邋遢鬼拉拉參加了這次叛亂，並因此出現在巧克力蛙畫片上。
[圖片:手持魔杖的邋遢鬼拉拉]
材料2：自15世紀初期開始，麻瓜對於巫師家庭的迫害就已經在整個歐洲拉開序幕。許多巫師因爲從事巫術活動（麻瓜觀念中邪惡的超自然能力）而被拘捕關押並判處死刑。儘管多數巫師使用魔法逃了出來，例如1422年的莉塞特·德·拉潘，但仍有部分巫師就沒有那樣幸運，1492年的尼古拉斯·德·敏西-波平頓爵士被奪走魔杖後又關進地牢，因而無法用魔法讓自己逃脫被處死的命運。這段動亂時期使得上百戶巫師家庭失去他們的孩子，因爲孩子還無法控制自己的魔法，經常會引起追捕巫師的麻瓜的注意，而且無力反抗。霍格沃茨新生入學率大幅衰減。
巫師們拋棄古典魔法時代流傳下來的幫助麻瓜觀念，認爲使用魔法爲他們的麻瓜鄰居提供幫助，無異於是主動往焚燒自己的火堆上添加柴火。
隨着麻瓜迫害未成年巫師的程度逐漸加劇，範圍逐漸擴大，越來越多的麻瓜領主強迫巫師爲他們使用魔法，包括麻瓜被錯當成女巫焚燒的情況也逐漸增多，17世紀，巫師和麻瓜之間的關係達到了最低點。新成立的英國魔法部派出十二名巫師組成的特殊代表團前往麻瓜宮殿，與麻瓜君主威廉三世和瑪麗二世進行談判，希望麻瓜法律能夠承認並保護巫師。這種希望獲得官方承認和保護的嘗試最終以失敗告終，迫使巫師開始自願地朝着與之相反的道路發展——隱藏身份，保守秘密。
《國際保密法》1689年簽署生效，巫師們收起魔杖隱藏身份，並儘量避免與麻瓜接觸，巫師社會與麻瓜社會隔絕，逐漸形成了巫師聚居社區。許多小村莊都吸引了幾戶巫師家庭，這幾家便團結起來，互相幫助，互相保護。康沃爾郡的丁沃斯、約克郡的上弗萊格利、德文郡的奧特里·聖卡奇波爾村、以及英格蘭西南部的戈德里克山谷——《魔法史》，巴希達·巴沙特著
提問：
(1)在一些妖精看來，《魔杖條約》屬於不正當條約，理應廢除，試分析魔杖立法是促成了還是遏制了十八世紀的妖精叛亂？
(2)《保密法》是否屬於限制巫師的《魔杖條約》，當今時代是否仍然適用，爲什麼？
(3)巫師能否通過戰爭迫使麻瓜放棄或暫停發展科技，遏制科技對多種魔法生物的殘害，爲什麼？」
材料和題目洋洋灑灑地佔據了一整頁，剩下一整頁空白是答題區域。
赫敏眼底閃爍微光，陷入深沉的思索。
材料是教材上反覆出現過的內容，問題深度卻跟前面完全不同，甚至背離了幾十年來魔法史考試的出題宗旨。
層層遞進，咄咄逼問。
這種異常情況的出現，只能說明洛倫與喬金斯女士的談話已經轉達給魔法部高層，甚至是整個威森加摩巫師團都參與了討論，或許他們已經做出決定，或許他們仍在搖擺猶豫——
選擇終將到來的戰爭，像征服妖精那樣征服麻瓜，或是選擇洛倫提供的道路。
不管這套試題是教育司出題人的某種試探，還是那些官員自己無法做出決斷，向外徵集意見，這些題目都契合了赫敏得知計劃後一直思考的問題。
將羽毛筆放進墨水瓶，等待翎管吸飽墨水的片刻，逐漸在心底整理好措辭。
赫敏低頭看着整頁空白，彷彿是等待他們書寫的未來，開始落筆。
前面基礎部分的分數已經足夠取得優秀成績證書，她不太在意這幾題的分數，這道題沒有正確答案，或者說正確答案需要千百年後的巫師評判，因此零分與滿分都沒有意義，沒有回答前面引導性的提問，直接開始論述自己的觀點。
「巫師無法阻擋科技發展，同樣無法阻止麻瓜的腳步。自古典魔法時代的黑巫師將不可饒恕咒從舊紙堆中翻找出來，索命咒就成了巫師謀殺的最佳選擇，幾千年來毫無進步，直到伏地魔突破索命咒單體施法限制，這種創新優化後的魔法沒能遺留下來，大概沒有正常巫師會爲之惋惜。另一方面，麻瓜揮舞着科技魔杖改良創新出越來越多的謀殺魔法，槍械早在上個世紀完成了效率突破，並且這種索命咒沒有限制，哪怕是學齡前的孩子，都能輕易扣動扳機，謀殺一羣血肉軀體的巫師。誠然魔法中還有四分五裂、厲火、霹靂爆炸這類魔法，而麻瓜也創造出與之對應的炮彈，白磷燃燒彈，甚至是生化武器與核武器。
「假設巫師與麻瓜發生正面戰爭，幾乎沒有任何勝利的希望，如果自詡正義的巫師能夠學習食死徒等黑巫師的手段，或許能取得不錯的戰果，雙方都會損失慘重，而戰爭的結局仍然無法預測。
「此外我們還需考慮另外一個問題，魔法界不只是巫師的魔法界，還有許多類人魔法生物，他們又該如何選擇？
「我們可以做出正確的選擇，前往更廣闊的星空，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字跡稍有連筆，卻仍然稱得上工整清秀，整篇回答極爲流暢，沒有任何磕絆和墨團。
整頁空白沒有寫滿，這讓赫敏有些懊悔，早知道先將前兩個小問回答了，至少分數會更高一些。
放下羽毛筆，赫敏沒有做任何刪改，也不想回頭檢查語句，直接翻過試卷，查看前面部分的試題。
三十分鐘後，鈴聲響起。
赫敏再檢查一遍考生信息，準備起身交卷，忽然好像察覺到什麼，轉頭看去，上了年紀的監考員已經站到了身邊。
“瑪奇班女士。”
赫敏點頭致意。
瑪奇班女士目光溫和地看着她：“巡考經過，看見你在寫最後一題，有些感觸，年紀大了精神不好，想事情出神了……沒事，交卷去吧。”
“……”
赫敏抿了抿嘴，什麼也沒問，上前交卷離開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