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侯、東伯侯、北伯侯，你們不是商方人，你們是中華之人！”
新朝歌城，府衙坊，令尹府的二堂之上，爲聖.菲利普接風洗塵的酒宴剛剛開始，這位活聖徒就開始顯示神通了！
他說的是拉丁語，在場的三位學霸侯爺都是能聽懂的，所以不等李光祖翻譯，就已經臉色微變了。雖然三人的表情變化非常細微，但還是被善於察言觀色的聖.菲利普收入了眼底。
聖.菲利普等李光祖翻譯完畢，又搶着開口道：“三位不必否認......我可是前任的西方天主教首席驅魔人兼宗教裁判庭大法官，樞機主教！”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我菲利普也是有道行的！”
周培公、李光地、陳廷敬三人都是有神仙論者，當然相信這個聖.菲利普是有道行的。當着明人再說瞎話，那可就有點瞧不起人了。再說聖.菲利普這個投降派太大，商方國是容他不下的，商方令尹府已經準備好了一條太平洋型的帆船，如果沒什麼特別要緊的事兒，那明天一大早就該送他上船。然後就一路向西不帶回頭的，等再下船的時候，人就到了松江府上海縣了。
而且到了上海縣也不許隨便走動，會由大明軍師府右司和錦衣衛的人一起接過去，直接就發送南京見聖上去了。
所以他在新朝歌城的令尹府二堂上說什麼，都到不了其他洋鬼子的耳朵裡......實際上在朝歌城內，除了這個聖.菲利普之外也沒有第二個洋鬼子。
爲了避免歐洲人窺見商方國的虛實，所以這個朝歌城也是不對外開放的，別說洋鬼子了，就算大明天朝的商人、水手、海軍官兵，只要不落籍商方，就不能離開幾個指定“口岸商埠”，除非公務需要或者得到商方典客寺的批准。
而一旦落籍商方，那就必須居住滿十二年後才准許離境返回原籍養老......而且還必須在商方國令尹府沒有頒佈戰時動員令的情況之下。
一旦進入戰時狀態，那再要想離開可就難如登天了！
而且商方國開張到現在還沒滿十年，還缺幾個月呢。也就是說，現在的商方國還是個“閉關鎖國”加“只進不出”的國家。
“菲利普主教，你猜得沒錯，我們三人的確是中華之人。”陳廷敬點點頭，直接用拉丁語回答了，接着他又問，“主教，你還猜到什麼？不妨說來聽聽？”
這個問題有點難了。
因爲菲利普不確定這個商方國到底是新開的，還是原來就存在於北美洲某個幾角旮旯裡，後來被大明徵服的。雖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後者也是有可能的......畢竟殷商東渡的事兒得到了大蒙古國的背書。他們沒有理由幫着朱和墭這個魔鬼欺騙上帝的信徒啊！
這樣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新朝歌根本就是一座新建的城市！”聖.菲利普接着試探，“新朝歌府的商方野人其實就是這十年來被你們征服的加利福尼亞印第安人！”
“哈哈哈，”李光地笑了起來，“征服是你們白人乾的事兒，我們講究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聖.菲利普心說：“那個殷家汗部可一點道理不講......哦，對了，他們一定是真的蒙古人！怪不得看上去那麼像蒙古人，而且還那麼兇殘！”
不過他這回可不是來揭發商方惡魔們的惡行的，他是來入夥當惡魔的！
而以他天主教“活聖徒”的身份，要當惡魔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在“魔界”排第幾就難說了。他現在可是拼着聖徒不當來當惡魔的，怎麼都得混個大魔頭吧？
身爲首席驅魔人，他當然也研究過“魔教”的地獄，地獄其實是一個由“閻羅議會”爲最高權力機關、以“判官團”爲司法機關、以各地“城隍”爲行政機關的法治社會，秩序良好，社會安定，沒有戰爭、瘟疫、饑荒和死亡，而且還有重生的機會......所以只要下面有魔，入地獄也是不怕的。
而且他還發現，某些人間的所謂真龍天子是可封地獄的城隍的——這也證明了某些華夏真龍天子就是傳說中的大魔頭了！
現在菲利普的聖徒肯定是當不上的，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死後謀個墨西哥城的城隍吧！
而要在活着的時候混上大魔頭，死後當上墨西哥城的城隍，他就得給朱和墭朱大魔鬼獻上一個投名狀！
而這個投名狀，聖.菲利普早就想好了，就是薩卡特卡斯大銀礦！
“李侯，”聖.菲利普說，“要服人，光有道德是不行的，還得有錢！很多很多的錢......現在正有一個得到很多很多錢的機會擺在商方國和幾位侯爵閣下面前！”
很多很多的錢？
周培公、陳廷敬、李光地三人互相看了看，都露出了喜色！
周培公問：“主教，你說的錢......在什麼地方？”
“在薩卡特卡斯山谷！”聖.菲利普回答。
“薩卡特卡斯大銀礦？”陳廷敬只覺得眼前銀光燦爛啊。
李光地瞪着眼珠子，“那，那可是世界上第二大銀礦啊！”
周培公斟酌着說：“那座銀礦距離通北城有兩千餘里，而且西班牙人看得很緊......再說了，我們和西班牙皇帝已經簽署了停戰協定。而且很快還會有一場八方和會要在大明召開，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動手搶了薩卡特卡斯大銀礦，那和會不就開不成了？”
他在通北城坐鎮了近兩年，當然沒少留意兩千裡外的世界第二大銀礦了！
可無奈西班牙帝國看得很緊，周培公想了快兩年都沒找到機會，最後因爲“瑪利亞.伊麗莎白堡停戰協定”的草簽，他不得不放棄了奔襲薩卡特卡斯大銀礦的設想。
聖.菲利普笑道：“首先，西班牙皇帝的心腹大患始終是阿茲特克王蒙特祖瑪，現在蒙特祖瑪的大軍正在逼近墨西哥城......墨西哥城所在的墨西卡谷地纔是阿茲特克人真正的家鄉，那一帶的印第安人許多都是阿茲特克人，蒙特祖瑪纔是他們的王。雖然他們都皈依了天主，但信仰還不夠堅定。
在科羅拉多河灣之戰後，他們信仰一定會大大的動搖。如果蒙特祖瑪王的大軍可以緩慢而堅定地逼近墨西哥城，那麼墨西卡谷地的印第安人甚至混血印第安人都會動搖！到了那時，利奧波德一世就得全力以赴的應對蒙特祖瑪王的大軍。薩卡特卡斯大銀礦再要緊，也不能和墨西哥城相比。而且丟了墨西哥城，薩卡特卡斯大銀礦也保不住。”
周培公、李光地、陳廷敬三人都連連點頭，還是聖.菲利普瞭解墨西哥的情況，他的分析聽着蠻有道理的。
“其次，”聖.菲利普看了看三人，接着分析道，“西班牙皇帝並不是真的想要和商方、大明講和......在他和其他一些西班牙帝國的高層，還有天主教的大主教，以及羅馬教宗看來，你們的大明皇帝就是魔鬼！”
周培公、李光地、陳廷敬聽到這個分析，都繃着張臉不置可否。實際上，他們也認爲朱和墭不是凡人！是魔是仙的沒一定，不過是魔的可能性彷彿還要大一些......
聖.菲利普繼續出賣西班牙皇帝，他揭發道：“根據天主教的教義，和魔鬼講和是要下地獄的，所以利奧波德只要認定大明皇帝是魔鬼，他就不會和大明締結和約。所謂的幾方會談，只是爲了麻痹大明，目的是贏得時間，剿滅阿茲特克和重整軍備。”
周培公、李光地、陳廷敬三個人都皺着眉頭，他們仨早就睜開眼睛，拿着水晶宮的望遠鏡看西方了，但還是不太理解他們對於信仰的執着——西方人對於信仰就是非黑即白！
當然了，他們的信仰也是在不斷變化的，而且在對待信仰上的對手時有會採取變通手段。但是大的原則和大的方向是不會改變的！
而且他們還有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哪怕他們天天把平等掛在嘴邊，喜歡把人根據膚色、信仰、民族分級。到哪兒都是一二三四等的搞......而以華夏文明爲核心的東亞文明則不太講究信仰、等級，喜歡和稀泥，否則也不可能“和”出一個超級帝國。
但是要維持這個超級帝國，就需要有至高的帝王，有一級壓一級的官僚體系。當然了，華夏文明也建立一套不太講究的信仰體系和比較容易打破的等級觀念......如果沒有這些，一個文明是不可能一點一點的發展起來的。
而當一個喜歡和稀泥的文明，遇上一個或兩個講究非黑即白的文明，長期的衝突恐怕就在所難免了——特別是現在出現了非黑即白的西方文明無法摧毀和稀泥的東方文明，而和稀泥的東方文明又不願意爲了信仰發起洲際遠征。而且他們在信仰問題上，又很難轉守爲攻......
“最後，”聖.菲利普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對周培公、李光地、陳廷敬三個人，“我敢肯定，阿茲特克人一定會和西班牙皇帝幹到底，戰爭將會相當殘酷......因爲對他們而言，這是魔鬼和上帝的鬥爭！”
阿茲特克人對信仰問題也比較軸——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搞那麼多血祭，更不會因爲天花流行而造成信仰崩潰，大量改宗天主教。而天主教又是個非黑即白的一神教，又在墨西哥說一不二。久而久之，墨西哥印第安人的信仰觀也和西方人差不多，都是非黑即白的一神論。
他們現在自認爲背叛上帝、皈依魔鬼，自然要和上帝的信徒惡鬥一番了......他們可不相信上帝和魔鬼都坐下來好好談談。
周培公、李光地、陳廷敬三個人終於被聖.菲利普的話說服了，於是低聲商量了一番後，就由周培公對聖.菲利普說：“您的話極有道理，對我們幫助極大。我們會聯名向大明天子上奏，報告您的獻策之功，並且向天子推薦您。”
李光地笑着補充道：“如果我們拿下了薩卡特卡斯大銀礦，主教您少不得一個大功！”
陳廷敬則道：“我們已經爲您準備好了一條快船，最多三個月，您就能見到大明天子了！您這樣的大才，一定會受到天子重用的。”
......
意大利，羅馬，梵蒂岡宮。
在聖.菲利普登上一艘太平洋型快速帆船，藉着洋流向西而行的同時。他的老朋友，送了他一個聖徒頭銜和兩場風光大葬（墨西哥城一場、羅馬一場）的德拉馬拉加大主教已經見到了教宗烏爾班九世。
“德拉馬拉加兄弟，我們的菲利普兄弟已經成爲了聖徒......”在梵蒂岡宮的教宗覲見廳內，烏爾班九世用喜悅的語氣對來訪的德拉馬拉加說，“昨天晚上，我在夢中見到了他站立在天父身邊，充滿了平安喜樂，已經得到了永遠的幸福。”
說着話，他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說了一句：“感謝上帝！”
“感謝上帝，這是聖.菲利普兄弟應得的榮耀。”德拉馬拉加大主教也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他本來還有點內疚——因爲他拒絕贖回菲利普，結果害得他被印加人殺掉，而且因爲他的失敗，死後還不一定能上天堂，如果下了地獄，那可真是有點對不住他了。
但是現在好了，教宗都在天堂上見到他了......聖徒啊！德拉馬拉加大主教心說：“早知道可以當聖徒，我就該拿着聖矛去和魔鬼鬥爭的！”
“帕帕，”德拉馬拉加大主教這時對教宗道，“我們在天上的父親並沒有因爲聖.菲利普的失敗而降罪，反而讓他成爲聖徒，看來天父的意思是先消滅佔領維也納、君士坦丁堡和基督之墓的敵人，再消滅盤踞東亞和美洲的魔鬼。”
烏爾班九世點點頭，道：“這正是天主的旨意......我們應該暫時和大明、商方媾和。當然了，絕不可簽訂最終的條約，至少大公教會不能再條約上簽字。”
和魔鬼的交易還是少碰爲上......如果耽誤了上天堂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教宗頓了頓，又道：“天主教各國應該在對明交涉時統一立場，我想我們應該請求路易大帝在凡爾賽宮召集一次會議，統一各國的立場，一致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