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以後,何八三就感覺自己一蹶不振了,整天不是睡覺就是吃。手機一直處於關機模式,決定要與世隔絕了。
日記本也在一次無意整理時,被找出來了,原來在枕頭底下。這個害人的本子,能讓我變得神經兮兮,不簡單吶。
幾乎已經完全戒了賴牀這個毛病,有早起早睡這個好習慣了。又是在清晨被驚醒,我不知道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下樓的時候就發現廁所裡有一陣陣嘔吐的聲音,先還滿是警惕性,但是一切都明白了。家裡除了我誰會這樣?
我一眼就鎖定了媽媽,趴在馬桶上不停的嘔吐,再這樣吐下去恐怕膽黃水又要吐出來了吧。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傻愣愣的望着她,沉默無語。
媽媽轉過頭來,一臉無助的看着我,我也亦然。她剛想說什麼,卻又被突如其來的嘔吐給阻止。是個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不就是懷孕的象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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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邁不開腳步,不想給她安慰,甚至我都不想原諒。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痛苦,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我轉頭就跑回房間了,我什麼都懂,這麼簡單的道理。
我一頭埋進被子裡,任憑媽媽在外面狂敲門我都不願意看,我想靜靜,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她還是我的媽媽嗎?
我不敢再想她說有多愛我多愛我,不還是做出了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嗎,大人的話真要注意一點,多半都是騙人的。
突然沒有了動靜,我驚愕地開門,就發現媽媽暈厥在旁邊。我驚慌失措,滿臉無神的抱住她,我趕緊打了電話給醫院,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是真的極度害怕。
120很快就來了,我也跟着車子到了醫院。我打開手機,這個時候我實在是找不到人可以來幫我了,我只能找鳳梨了。用最快的時間告訴她:“鳳梨你快點人民醫院,我媽生病了,突然昏倒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都。”還沒說完就嗚咽着哭出來了,醫院裡就我一個人沒顏面的哭。
我咬着自己的手臂,讓自己不要哭出聲,醫院裡要始終保持安靜的。鳳梨說馬上就來,讓我放寬心了不少,我就知道她會奮不顧身的來找我的。
但一看向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而且很久了,我的心又開始顫抖。我甚至懷疑她是得了病還是懷孕了,到底發生什麼了,我爲什麼總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不應該隱瞞我的。
鳳梨以火速來看我了,氣喘吁吁的抱起我,“你別害怕,我會陪你的啊。你媽在裡面嗎?我們一起等她出來啊!你告訴我怎麼回事?”
鳳梨,你受到過被火灼燒的滋味嗎,很疼很疼,能讓我被活生生的燒死。沒錯,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感受,但是比這樣還痛苦。
一早上起牀,就發現媽媽在衛生間裡不對勁,整個人趴在馬桶上嘔吐。是個人都能明白吧,可她卻暈倒了,到底是不是生病呢?我真的不敢想象了,好複雜。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她撫摸着我的臉頰,安慰我說:“沒事沒事,你不要多想了,待會你媽媽就會出來的。雖然我不能有所感受,但我會陪在你身邊。”
是啊,誰會和自己感同身受呢,就算是影子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會有自己日常的生活。不過是多一點安慰,多一
點同情,其實我也不必失去太多了,患難見真情說的真沒有錯。
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出來的是一小護士,她有點緊張地對我說:“你是病人的家屬嗎?請問她老公有沒有來?”
我果斷的說:“我是她女兒,她沒有老公,我媽到底怎麼樣了?!你說點說啊!”臉都漲的通紅通紅,儘量平復自己的心情。但我的確是很緊張很緊張,因爲我必須馬上知道到底怎麼了。
她沒有老公?這孩子沒有爸爸?護士倒是擠出笑容,鎮定冷靜地告訴我:“沒什麼事,你媽媽安全無恙。就是要恭喜你,要做姐姐了哦,她需要靜養,不要給她太大刺激就行。馬上要給她安置病房了哦。”
聽上去是很輕鬆,語氣也很輕盈。真的就是那麼簡單嗎?就僅僅查出懷孕了?暫且不管那麼多了,先照顧好媽媽是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我多生氣有多怨恨她。
我和鳳梨跑到樓下超市買了好多水果,拎上去的時候媽媽已經醒了。她倒一臉囧樣的看着我們,覺得她自己連累了我。“你們怎麼都來了啊?鳳梨你也來了啊!”一切都是強顏歡笑,我們都在強顏歡笑。
我感覺越笑越打自己的臉,於是放下水果籃,將語氣放低,說:“你懷孕了!?”用一種質疑的口吻問她,誰都清楚誰都明白,木已成舟,只好說清楚了。
剛準備說實話的時候,何八三捂住耳朵拼命搖頭,“我不聽不聽不聽,這些話不用和我說,我沒興趣知道。”其實我是想知道,但我心中有恨,滿滿的恨意讓我無法接受這些星點的安慰,對我來說全是無效。
曾經很小的時候,家裡人總喜歡拿我開玩笑,逗我說:“豆豆啊,讓你媽再給你生一個弟弟或者是妹妹好不好啊?”我不願意,我媽更不願意。
畢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可能還會再添一子嗣,那不是愛,就只是情。所以現在看來一切都豁然開朗了,除了和外面男人生的種,還會有誰?我都說了,我爸爸已經死了,和我也再沒有關係。他是生是死,我一點也不在乎。
只是現在連她也要和我形同陌路了嗎?揹負着別人的孩子,遲早是要和她們住在一起的,那我又算什麼?從前見過一個孩子無父無母,旁邊的人總笑她是野孩子,沒有家教的野孩子。我現在,恐怕也算淪落到野孩子了吧。
我的眼淚一滴也沒有落下,就這樣直直的瞪着她,在心裡暗暗發誓,我死都不會原諒你。真的,我真的恨透你了。
鳳梨在一旁遞紙巾給她,一邊安慰她說:“她說的都是氣話呢,不要太在意了啊阿姨,你要先養好身子再說,醫藥費剛纔何八三拿您的卡刷了哦,您不用擔心了。”我轉頭看向這個溫柔的孩子,爲什麼她總是和我一樣呢?對自己的父母很惡劣,對別人的家長就是這般的尊敬和照顧。
我們都知道,我們與父母之間的嫌隙太多太多,無法化開。沒辦法了,只有將這種情感注入到別人的父母中去,才降低自己心裡卑微的慚愧。這種感覺也是不好過的,是在贖罪。
我拉着鳳梨就這樣離開了病房,表面上鎮定自如,走的時候頭也沒有回。但走出醫院,心就生生的疼,媽媽一定很傷心。那我何嘗不是呢。
我牽着鳳梨的手,她能給我一點支撐
,“你這個樣子你媽會很擔心的!”我沒有聽進去,也不想聽。
我反駁一句,“那你這樣你媽也會很擔心你的!”說罷,兩人無語,就這樣一路沉默下去,直到走到何八三家裡。
這時候何八三看手機的未接來電,正好鳳梨又看了幾眼,她苦笑着說:“他們也是爲你好,想關心一下你。”
我搖了搖頭,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不想讓他們知道,只算是家醜吧,不可外揚的。他們問你的話,你死活不要說出去,就說我生病了。
她深呼吸着,面對我這個受傷的孩子一時之間倒說不出話來了,梗塞在咽喉中,顯得那樣的無奈。
緊接着,鳳梨的電話響起,是鍾識的。她看了一眼何八三,走到陽臺摁下了電話,“有什麼事情嗎?”這時候和誰說話都覺得尷尬,真想立刻掛斷。
對面急躁着說:“你和何八三在一起嗎?我一直打電話她都不接,有事情嗎?如果是上次的事情,幫我向她道歉啊!我真的錯了!”
我轉向何八三,今天終於知道了喜歡一個人的奮不顧身和勇敢原來是這麼偉大,可以做任何事情,愛情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崇高吧。
我在電話裡告訴他,何八三就是有點小感冒,沒有大礙,不要擔心的。她也沒有生你們的氣,反倒讓自己會不自在了。你最近別去找她了,她或許想靜靜吧。
掛斷電話,就輕輕摸着何八三的頭髮,用安慰的語氣說道:“睡一會吧,我給你熬水果粥吃,你聽話啊!”
沒想到何八三變得真聽話,下一秒就鑽進了被窩裡,合上了眼睛睡着了。她肯定最近很辛苦。
鍾識打電話給楊過,約他一起去打球。情敵歸情敵,打球還是要一起打的,正好一起談談何八三。
其實楊過本意不想出來的,他就覺得鍾識和他談不來,除了有一個何八三這個共同話題,其餘全沒有了。只有悶着頭在打球。
“何八三最近心情不好,聽鳳梨說是生病了,讓我們不要擔心。”鍾識輕描淡寫的說着,其實心裡早就着急的火燒火燎的。
楊過冷笑,原來總是鍾識知道的比他多,何八三寧願告訴他也不願告訴自己。他有點心灰意冷,也有點嫉妒。他張口說:“明天一起去看她吧?!作爲朋友的,看看她也是應該的。”彼此都知道,都不願意只做朋友,人總是愛往高處走。
兩個人決定之後,開始愉快的打球了。鍾識早就想拉一個人和他一起去了,這下正合他的意,嘴角不禁上揚。
何八三睡醒了,被一陣陣香味給帶回了現實,用力一聞才知道,是水果粥好了。鳳梨真是心靈手巧,不得不佩服。
不僅聞着香,吃着更香,看着眼前這個人,不禁發嗲地叫一聲:“廚娘~”早來一陣嫌棄,和N個白眼。我不過是觸景生情了啊!
她嚴肅的問我:“明天要不要我陪你去看你媽媽?給她弄點吃的吧!”
我想了一想,還是決定不去了,要是遇到病房裡有一個男人在喂她吃飯,而我正好出現會有多尷尬呢?我纔不去,你來陪我就好了,她會有人陪的。
又是一個人的夜晚,已經到了立秋了,晚間終於感覺到一絲絲的涼意。不知道是身體冷,還是心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