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章 睡蓮
暑氣還沒褪,沉寂兩個月的樞雨學院又熱鬧起來。迎接新生的條幅分初、高中部掛在校門左右兩側,穿灰sè套裙的中年輔導老師帶着幾名高年級學生忙着接待和指引。
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一個男生靜靜穿過,既沒向老師問好也沒和任何同學打招呼甚至連視線的接觸都沒有,徑直走向校內。可他並不是一陣無痕的風,長髮、長袖的黑sè制服以及高挑修長的體態讓周圍人紛紛側目。
“哎,同學!”輔導老師攔住他,“新生必須先登記。”
他停下,轉身回頭,帶動額前幾縷烏絲,拂過夏夜般璀璨的黑sè眸子--哇,好漂亮的人!老師一時失神。
“登記?”嗓音也如預料之中的溫和好聽!老師回神之後慌忙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的制服上:“咦,你不是新生?”
“我?新生?”他用潔白的指尖點着自己胸口,露出一臉困惑。粗細適中的眉微微皺起的摸樣再度讓四周唏噓:皺眉竟然也能如此優雅!
老師推推眼鏡,儘量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此人制服上:“啊,原來你是高中部的。”她一拍手,釋然,“怪不得我說哪裡不對,你怎麼穿冬季制服啊,這種天只要穿襯衫就可以了!”
樞雨學院的制服按初、高中分成白藍、純黑兩種,然後再按季節差別分chūn秋、夏、冬三套。現在正值穿夏季制服的開學之初,而眼前這個男生卻穿了厚呢子面料的立領冬季制服!上上下下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這樣穿雖突顯四肢修長,可光是看就讓人後脊背冒汗!
不過當事人自己卻一派chūn風怡人狀,頭頂的大太陽好像壓根兒就沒照到他似的,這會兒聽了老師的話,他自顧捏着立領邊角若有所思:“‘高’--‘中’--‘部’?‘襯’--‘衫’?‘高中部’,‘襯衫’……”喃喃反覆低念,與其說是在玩味倒更不如說像是速記。
“難道你沒有夏季制服?”
老師的猜測換來男生淺淺一笑。好一個清朗的笑容!年逾四十的輔導老師和四下偷瞄的女生們同時臊紅了臉。
擡眼看看周圍,他拉住一個負責接待的高年級男生,指着問:“‘襯衫’?”老師拼命點頭:“是、對、就是這個!”
“哦。”他認真地打量這件被叫做“襯衫”的服裝:細薄的黑灰sè面料,袖子只到胳膊肘,硬質領口上紮了根寬約三指、兩頭縫製成尖角的帶子。一把揪住帶子拉到眼皮底下仔細看:柔滑有型的純黑sè絲質底料,兩道銀白sè粗條紋斜織於末端……他飛速把這些特徵牢記在心,反過帶子再看,反面用同sè銀線繡了一排他看不明白的符號:“這是什麼?”
“什麼‘什麼’!”男生被弄得窘死,氣急敗壞拽領帶卻拽不動,“學、學號、這是我的學號啦!”還是沒拉動。
“‘學號’……”他又一次做出“玩味”狀,覺得差不多記住了,手一丟轉身問輔導老師:“此物如何能得?”可憐那個男生光顧死拽,毫無防備之下摔了個四肢向上在衆新生面前丟盡了臉。
“學號是每個學生入學就有的,教務處能查到,”老師遲疑地看着他,“同學,你到底--”
“敝姓‘昭明’,單名一個‘紫’。”他突然說,“老師可以叫我昭明。”
敝姓?現在的年輕人流行這種說法?老師已經不知第幾次推眼鏡了:“呃,昭、昭明同學,你是幾班的?”
“我啊……”沉吟片刻,他揚臉一笑,“就當我是轉學生吧,如何?”
靈飄浮在眼前,流光溢彩,如此的近,只要稍微伸一下手--
不!又是那個人、不、不要過來!
美麗的光消失,黑暗撲頭蓋臉罩過來,恍惚間回到被冰封的幽谷墓穴,無數猩紅的眼在深淵般的黑暗中緊盯着自己。
……
昭明紫猛坐起,拼命掙扎的樣子彷彿夢中的凶神追擊出來似的。黑髮下俊美的臉有些蒼白,但他只抱頭冷靜了一小會兒,便彎腰抓起掉在碎石子路上的黑制服,漂亮地一甩長髮,步入九月黎明的晨光裡。
開學後第十一天,氣溫依舊很高,人類說這種天氣叫“秋老虎”。
踏入樞雨校門之前,昭明紫拍拍制服上的塵土再次整了下衣領,今天他同樣穿着那身冬季制服。他對這件衣服的執着已經讓樞雨的師生們由詫異變成敬佩,再由敬佩變成習慣,然後演變成理所當然。只有短短的十一天,人類就完全接受並且認可了在夏季穿冬裝的他,而他,一隻來自深山老林的器物之妖,也以更快的速度學習吸收了很多世俗的事與物。可以這麼說,目前他除了無法通過五官分辨身邊人經常張冠李戴弄錯外,基本可算是適應了都市學生的生活,並且比普通人類學生還要勤奮認真!
其實,他最初的動機無非是混入校內找到那個吞了靈的混蛋,沒料想學校規矩特別大,進門要“登記”、要穿指定服裝、系古怪的帶子、還要有專門的“學號”,直覺告訴他這串符咒一樣的東西很重要,索xìng就給自己“弄”一個吧,以後進出也方便。於是,他打聽到一間名曰“教務處”的房間,並不遠,就在校內西側一棟八層高樓裡,也沒有守備,在那兒他給自己“弄”到了一個。黑sè“符咒”組合一排印在巴掌大小的本子裡、自己名字的正下方,翻開一眼就能看到、特醒目。其實他本沒有名姓,“昭明”是他的主人的封號,他唯一的一個主人。在陪葬前,所有關於人類的瞭解都來自這個人。
除了得到學號還有其他收穫:被“贈送”了幾套黑制服,那兒的老師說他是高中部的所以衣服是黑sè,其中就有叫做“襯衫”的衣服;也得到了繡着和本子裡一模一樣“咒符”圖案的黑絲帶。不過他還是堅持穿長袖制服,因爲這衣服是他要找的人的,上面的氣味時刻提醒他別忘記此行的目的!
當名正言順成爲學生之後他發現,學生的zì yóu時間太少!每天上午必須準時在指定地點上課、下課、上課、下課如此反覆,期間十分鐘休息根本不夠他跑遍全樓(衆目睽睽之下不能靠法力速行,這點兒基本常識他還是有的)。到了中午飯時間總會有人來熱情邀約他一起進餐,第一回他無意識地告知對方自己不吃飯,沒想到被一圈女生圍着討教“減肥心得”之類,對於這個新詞彙,他還是後來在校內藏書閣、哦不,應該叫做“圖書館”,查到了資料--這“圖書館”是個好地方,昭明紫挺喜歡的,有時晚上會在那裡夜讀一宿--資料顯示,人類,特別是女xìng對“食物”的話題很敏感。昭明紫也不想觸了“禁忌”,只好用溜的躲開那些人類。解決掉這些麻煩事自以爲可以安心查找了,不料想當他興沖沖溜達到另一棟教學樓時只看到空蕩蕩的教室,這才明白大部分學生中午是不在校內的。無奈中到了下午,繼續上課、下課、上課、下課……最可惡的是,當放學鈴聲響起,這些人類死孩子跑的比兔子還快,一眨眼就全沒了!
原來,人類是不會乖乖坐在面前讓自己挨個檢查的!
『唉』昭明紫一看到走廊上三五成羣的黑襯衫黑領帶,頭就大--這也是來了此地尋人無果的另一大障礙:他們都穿一樣的衣服!他們都沒有五官!這些人、臉孔是平板的、衣服是黑sè的、身材長短也是差不多少的,彷彿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若不是男生着襯衫女生着短裙,他連男女都分不出來!
“早!”一個短裙向他問好。
微笑回禮:“早。”立刻引發很多短裙發聲:“早!”“昭明早!”“早飯吃了嗎?”“睡得好嗎?”
“早……”也不知道這些人用什麼表情看自己,昭明紫凡事均用“禮貌”和“微笑”待人接物,他自信:至少不會冒犯人。聽聲音似乎大家都很滿意他的問候,也沒有繼續圍着他問東問西。
他的座位在教室後排靠窗,這一排窗正對校門,三樓也不算很高,由上向下觀察來往師生很便利。早晨七點整,一羣穿白sè鑲藍邊制服的學生走入校園,樞雨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忽覺一股異樣的氣息,昭明紫回頭,見本班幾個襯衫和短裙正飛速背過身。他皺起眉。人類可能並不知道,視線對妖而言就是一種“氣”,其中包含的情緒強弱直接影響氣息的強弱,昭明紫雖看不到人臉但他有妖的敏銳,任何一點微妙變化都能被他輕易捕捉到,更不用說是在這個人類大肆胡亂散發氣息的空間裡了。
剛纔的氣息中蘊藏着某種蠢蠢yù動!再細想,最近這些人也確實很奇怪,以前不到八點看不到人影,這些天一反常態個個早到,以至於他每每步入教室就會被幾十股強烈氣流衝擊!他也試過再提早半小時,但大家似乎料到他會這麼做,每次都能比他早更多!儘管不確定這些人是否是因他而變,但成爲人類目光焦點的滋味實在很難受。別看他們平時躲躲閃閃,集結在一起絕對不可小覷……
『人類到底是什麼樣的生物』
他不禁又想到那個傢伙,那個迫使他來到人類當中呆了這麼多天的傢伙!本以爲他在谷裡活不長,沒想到居然熬了將近半月,最後還是讓他給跑了。臨走留下的那句話、還有那囂張的腔調:『想從老子嘴裡奪食,做夢!』想想就讓他惱火。
“哼。”他輕哼,眼底閃過一抹藍sè的火焰,這是他憤怒時會有的眼神。
到現在他還清楚記得狐放鬆着全身的模樣:蓬鬆的大尾巴輕拍地面,尾尖的白sè快樂跳躍,一上一下極有節奏。如果當時沒有那人,現在……
他當時距離狐不過五十步啊!
五十步,對普通人是一段需要小跑的距離,但對他只消提氣一蹬就能越過。說近,鼻尖感到的絲絲熱意那是源自狐的護體力場擴散;說遠,靈高高在上位置飄浮不定,倘若一躍而出卻差之分毫那就再也別想看到明晚的月亮了。這是個尷尬的距離,也是個生死攸關的距離。他有些進退兩難。
失敗,會被打得灰飛煙滅--他不能確保一旦想要退縮還能否安全離去;
成功,既能實現心願又能趕走這個鳩佔鵲巢的可惡傢伙。
他擡頭看那顆上下沉浮的靈再次堅定信心: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越是拖延越增大被發現的可能!
於是放任雙眸貪婪地看,放任空氣中靈的誘人氣味灌入鼻腔。
釋然,是的,他感到了釋然。不再剋制內心涌動的yù望、隨它去淹沒一切“常理”和“判斷”、讓“想要得到”的飢渴yù望鼓勵自己去爭去奪!這是昭明紫頭一回面對誘惑之源不再掙扎。他堅定、迅捷、冷靜地輕輕然移動身形,動作輕柔到一朵花一根草都不驚動,如無聲的風般一口氣來到玄狐背後。站定,感受到狐尾拍擊地面產生的氣流。
伸-手-可-及!
昭明紫笑了,他發現向所求所yù低頭是件暢快的事。不僅獲得了愉悅還讓他感到自己很強大,面對狐這樣的上位神妖都不會sè變。這纔是他想要成爲的自己!
藍sè靈光從雙目中爆出,昭明紫終於深信這機遇是老天賜給自己的,既然如此就絕對不能容忍錯過!修長的身段躍入半空,白衫翩飛烏髮飄揚。腳下是閉着眼專注呼吸吐納的狐,上方正是夢寐以求的靈,它發出刺目的麗光徐徐上升,位置恰好在昭明紫一臂之內。
『估計自己是惟一一個如此接近狐狸還沒被發現的』得意着,他舉手,藍光直衝向五sè靈團。
忽見上空一黑,“啊!”一件異物隨月華落下,昭明紫心中的澎湃勁兒還沒過就撞了上去。狐呢,閉着眼毫無察覺,直接被撞成一團的異物和昭明紫壓在下面!
簡直是太、太--昭明紫詞窮,真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的事情。虧他反應快,落地前運氣推開“異物”纔沒被夾在“異物”與狐狸之間。現在,他眼巴巴瞪着地上的兩隻:下面是被砸暈的玄狐,上面趴着的那個麼……和自己外形一樣,雙手雙腿,身體還裹着奇怪的布料。
『靈?靈呢?』昭明紫猛擡頭,空中只有明亮的一柱,靈團沒了,谷中光線比先前暗淡了很多,失去引力的月華正一點點消散。低頭再看咧嘴暈厥的狐狸,他到吸一口涼氣--『不會真這麼巧吧?』
迅速跨步上前翻過那“異物”,一股子人類特有的濁氣迎面撲來。扳起臉再看:他是人非妖,眼耳口鼻時現時隱。
昭明紫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發生了!他乃器物之妖,修爲尚淺,看不到人類的五官相貌,他眼中人臉只是膚sè不同的一塊平板。而現在這個人卻--五官混沌!!
他恨恨地捏緊那人下巴,靈一定是被這小子給吞了,此刻在他體內正發揮效應:這人不再是一個“人”了!
『原來夜並不是單純的黑sè』被拋出山崖的剎那泠銳這麼想着。
死以前能看見粼粼閃光點綴的山谷美景也算是一種慰籍。還好因爲山上冷他套着校服,這下不用擔心收屍的會認錯……這種死法他認!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來臨。想想也沒什麼可記掛的,他閉上眼。
身體急速下落,耳旁風聲呼嘯。最初一瞬的失重感已經不存在了,只有冷風颳着臉的感覺。
照這種速度下去,他估摸着,碰上一點樹枝什麼的都會拉個血口子,肯定很疼。不知道疼多久才能失去知覺?電影里人死之前不都是立馬昏厥嗎?沒想到這麼麻煩。他不甘心地睜開眼--『哎?』迎頭撲來一團刺目的亮光,心口撞上什麼似的痛得他背過氣去。如他所願,現在他昏掉了。失去意識前一刻他挺安慰的:『這下總算是死了』
可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就覺得斷斷續續腰痛,身子底下不平硌的?他不爽了:『怎麼不把棺材墊舒服點,別以爲老子是死人就可以隨便應付』平時就見不得自己吃丁點虧的泠銳一怒之下睜眼,竟看見近距離一張特大的男xìng臉孔、劍眉挑起瞪着自己,下巴被他掐着,手指頭跟死人一樣冰冷刺骨。
殺氣!泠銳感到這人黑漆漆的眼睛裡有冰冷的殺氣。他條件反shè伸手撈住那人的手腕、脖子一使勁兒腦門狠狠砸在對方腦門上。
非常管用!那人捂着腦袋蹲了下去,不過也因爲對方撒手,他被摔在了地上,腰扭了一下。這才明白自己剛纔是被半擡在空中的。什麼人這麼厲害,居然只用單手提着下巴就把他這個一八零的大個拎起來了!但此刻的他已處於半混亂狀態,只憑本能揉着腰歪歪倒倒勉強站穩,可才挪了一步,沒防備腳下絆了一跤,一團黑乎乎的毛嚇他一跳,定睛一看是個死動物,個頭不大。
“呸,哪來的死東西。”罵完提起那動物的黑尾巴一掄,丟到一邊。意識到旁邊還蹲着一位,一心要溜的他也不管識不識路,隨便選個方向就跑。
一開始兩腿重的很腰也生疼,磕磕絆絆走五步跌三跤,走着走着是習慣山路了還是怎麼了,腿有了勁,步子也穩了,再往後發現自己健步如飛,身體輕盈的象鹿,竊喜不怕被人追上之餘加快步伐繼續跑,這一來不得了,身體移動速度感覺比飆車時還快,在樹和樹之間飛來竄去--簡直不是人能做到的!他咋舌:這麼快的速度已經超出他想象的極限、也控制不住了!這時候害怕也晚了,他根本停不下來。於是只好自我安慰:『這一定就是死了以後的狀態』
可是轉念再想:『不對啊,沒聽說過死人會覺得腰痛的……』
一走神,他撞上一棵樹。
…………
“醒醒!”
被摑一耳光,泠銳痛醒,眼前是那個拎着自己下巴好像漁夫扣着魚鰓把自己半懸在空中的人,他正低頭看他,蒼白的臉上一對黑眼在這片沒有光的林子裡空洞洞的。果然還是被追上了。
“這是什麼鬼地方?”他揉着鼻樑四下觀望,一片死寂,連鳥蟲鳴叫都沒有,yīn區區的林子只有幾縷光勉強透過枝葉落下小小微薄光斑。沒有風,也不覺得冷。好像真空一樣的一塊地方。
對面那人指指頭頂:“你應該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上面?一片天都看不到,頂上全是長相詭異的藤蔓枝葉,你纏我我繞你扭在一起,形成一個超級大的“罩子”。自己是摔下來的?他努力回想。嗯,對,他在樹上飛來着,嗯?不對,明明記得是在公路上玩車的--只要是“玩”車的,沒有不知道他泠銳的。所謂“玩車”也就是公路速降賽,私人組織、沒有保險、互相下注的黑車賽。圈子裡,他年紀最小技術最好,有個大人物表態想讓他加入他的私人車隊,爲這事他和搭檔爭吵過很多回,搭檔認爲他們應該建一個自己的團隊。昨晚賽前他們又吵了,但這次比賽押注很大,雖然心裡有氣但他還是鑽進車裡。上路不到一分鐘他就發現車不對勁。這車一直是搭檔負責維護保養,十幾年的朋友應該不會因爲吵了幾架就……他不信。可在被業內人士稱之爲“惡魔彎角”的一處只有七十度不到的急轉彎處,後突然輪飛了,他被筆直地拋出山路,飛的比車還遠。“就算沒你的技術,有我的車在也絕對會贏。”這是搭檔說過的話,他是個以車爲生活目標的人,他一直信賴他。
但那麼信賴他爲什麼自己現在還會掉到這種地方半死不活的?可能這只是一個夢,根本沒有比賽,他只是去參加學校夏令營現在在露營罷了。搖搖頭,偏偏他又不是個會自我欺騙尋求安慰的人。事實上,他就是被人賣了!
擡頭瞅着那些參天大樹,難道自己真的是從上面“飛”來的?
-----------------------------------
*睡蓮花語: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