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就算最後只剩一個人格,也不會這麼快。我跟他, 還是一人一半, 只不過開關不在你這裡, 也不在白熙雲那裡了。既然是催眠, 暗示的開關就在心理醫生那裡, 她每次設置的是什麼就是什麼, 只有那個能解開,一旦解開, 就會換回主人格。」

「比如?」

「比如鐘聲,假如這回的暗示是鐘聲, 我聽見鐘聲,就會變回主人格。」

以爲自己是午夜的辛德瑞拉嗎?三夢白他一眼,他的懷抱立刻圍攏來:「你一定又在罵我扯淡吧, 又不是灰姑娘。不信你可以試試, 這回的暗示真的是鐘聲,最普通的石英鐘那種。」

「那變回去以後呢, 再要找你, 又怎麼辦?」

妙賢很滿意她臉上的神態, 笑道:「看來你還是比較在意這一點, 怎麼, 怕再也見不到我了?」

呿, 自大狂。

他捧住她的臉,逼她看著他:「不準在心裡罵我,你多想著我, 我自然就會回來的。」

她拍開他的手:「說正經的!」

「現在說的也是正經的。」他看著她的眼睛,像要看到她心裡去,「三夢,如如之心,一真一切真,只要你心裡有我,我就會一直在你身邊。」

三夢感覺自己又要被他套路了,手作勢掐他脖子:「你再不說,我現在就讓你消失。」

「嗯,這主意不錯,下次可以跟醫生說說,催眠喚醒是被我家三夢掐脖……哎,好了,我說我說。」他抱著她滾了一圈,讓她壓著他,才說,「我因爲催眠出來的,被喚醒就會消失,再要出來只能通過再催眠。這個療程可能會比較長,我跟『『他』的切換也會比較頻繁。我們的記憶會慢慢互通,最後繼承了所有記憶的人格會留下來。」

「那是你還是『他』?」

「有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還可能是一個全新的人格。」妙賢說,「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他』可能覺得他這個主人格消失對你來說是最好的。」

或許只有消失,才能換取她的原諒。

「怎麼會,我沒有……沒有這麼想過。」三夢哽咽。

「我知道,但我理解『他』。」妙賢抱緊她,「你不是一直很好奇白熙雲怎麼能讓我們人格切換嗎?她遇到危險或者不好的事,我就會出現,我是愧疚感的產物,這一點你已經知道了。等我幫她把事情擺平——後來漸漸發展爲滿足她各種各樣無理的要求,她滿意了,看似諒解我了,我纔會離開,重新換陳一回來。」

這樣的轉換契機,跟他後來在她面前見血就變成後繼人格,和她接吻之後就變回去,異曲同工。

三夢也意識到這一點了,立刻問:「你也讓她親你了?」

「想什麼呢?」妙賢捏她鼻子,卻忍不住悶悶地笑,「親過我的只有你一個,我也只讓你親。白熙雲一門心思都在陳卓身上,不過拿我當條狗而已。」

「你也別這麼說……」

「你心疼?」

她氣鼓鼓地不肯說話。

他親暱地抱緊她,臉頰又在她頸邊輕蹭:「三夢,你是最好的,最好最好的……」

哎,還是被他套路了。

妙賢懷裡抱著她,她懷裡抱著熊,互相依偎著,卻都沒有睡意。

妙賢問:「你剛纔跟陳卓都聊了些什麼,還有白熙雲,白天在餐廳裡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我讓他不要爲難啞妹,喜歡一個人又沒什麼錯,他就算不接受也不能逼啞妹嫁人啊!」

「他大概認爲這是對啞妹最好的安排吧,男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粗暴。等啞妹病好一點,你可以讓她到你爸媽那兒去住幾天,換個環境,說不定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嗯。」這一點上,他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那白熙雲呢?」

「她啊,她老覺得有人要害她,讓我保護她呢。」

「你答應了?」

三夢感覺到他渾身一僵,回頭說:「別緊張,我就是答應了陳卓幫忙盯著她,不讓她出事,當然也不能讓她搞事。」

「不行,我不同意。」妙賢神情變得嚴肅,「太危險了。」

「爲什麼你會覺得有危險,因爲是白熙雲?」三夢看著他,「她鑽進牛角尖,是因爲婚姻失敗,嫁給她以爲最能給她安全感的人也治不好她心裡的創傷。還有呢?其實你也意識到陳家這半年多來發生的事都不是偶然,對嗎?」

妙賢不置可否,深吸口氣:「總之我不同意你跟她走太近,你有兒子,還有我,你得爲我們考慮。」

「我怎麼覺得陳卓還挺樂見其成的呢?」三夢嘀咕著,她總覺得看陳卓的態度,他應該還有所保留。

他是不是也認爲陳家發生的那些意外跟白熙雲有關,所以故意留她繼續住在陳家的?她說的話真假摻半,也不完全是被害妄想嘍?

「當年你們被綁架,綁匪有多少人,都被擊斃了嗎?」她問。

當年這個案子,她一直有點在意。尤其是當初綁匪用的是運垃圾的卡車,喪禮上滑坡的也是卡車,這兩者之間是不是也有某種關聯?

「不知道,我的記憶是從十二歲纔開始的,那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妙賢蹙著眉頭,一掀被子:「我去跟陳卓說,自己的人自己看好,憑什麼讓你冒險!」

「這麼晚了,還說什麼說呀,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別管了。」她把他給拉回來,自己披了件衣服下牀,「快睡吧,你明天還有早課,我去看看啞妹。」

體溫又起來的話,這會兒又該吃藥了。

三夢趿著拖鞋上樓,啞妹的房間裡有微弱的燈光。她聽到水聲,在虛掩著的門邊站了一會兒,看到陳卓正從裝著熱水的盆子裡擰起毛巾,給昏睡中的啞妹擦手、臉和脖子,然後輕輕放在她額頭上。

夜燈一直亮著,三夢沒有出聲,站了一會兒,又轉身默默下樓。

啞妹燒退了,咳嗽、頭疼的症狀還沒完全消除。細菌感染讓她的嗓音嘶啞得不像話,這下她更不願意開口說話了。

三夢問她願不願意到她孃家去住幾天,啞妹也只是點頭。

她一直都這麼乖巧,總是盡力想讓周圍的人都高興。

她那樣的身世,纔是從初生就沒有安全感的人,卻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

三夢對她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董芳聽說啞妹要去那邊住幾天,也很贊成,對三夢說:「換換環境挺好,我也不想逼她逼得太緊了。我自己養大的孩子我難道不心疼嗎?要不是老大,哎……」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陳家這本更是特別的難念。

三夢趁機道:「媽媽你也出去散散心,爸爸不是還有一半的骨灰要入海嗎?現在都流行郵輪遊,我也給你安排一個,你先去玩一圈兒,回來順道送送爸爸,他一定也高興。」

她都盤算好啦,先把這家裡的老老小小送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那麼暗處的人到底是不是針對白熙雲也就一目瞭然了。

董芳還有點猶豫:「我本來是想等幾個孩子有空了,一起去趟海邊的,可現在看也湊不齊時間。」

「是啊,陳一要顧著寺裡的事兒,大哥剛調回來,隊裡也是一天都走不開,現在啞妹也病了。」

董芳拉住她的手,擡起頭說:「三夢啊,現在這家裡就靠你撐著,辛苦你了。」

三夢最怕人家對她說這樣的話,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沒做什麼,您纔是頂樑柱。所以您千萬不能倒下,爸爸……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麼難過。」

董芳點點頭:「也對的,我老了,不能爲兒女們做什麼,至少不能拖累你們。我也很久沒出門溜達了,就聽你的,帶老陳一起去看看吧,把他送走,也算了他一樁心願。」

「嗯。」

長輩的灑脫真能省不少心,三夢把這個安排告訴妙賢,他也覺得很好,溫和道:「我早就說了,做你覺得對的事就好,我都會支援你。」

他又變回主人格那個陳一,他那天還真不是開玩笑,早晨的鬧鈴就是催眠喚醒的提示。

第一次嘛,大概就是故意的,簡單一點,而且儘可能地在某一個相對固定的時間,形成規律了對他的病情也有好處。

兩個人格都開始給對方留資訊,後繼人格是靠家裡安裝的攝像頭和自己主動錄製的視頻,主人格是靠寫,像她一樣,有一個本子,把想要告訴另一個自己的事、特別需要留心的事都寫在上面。

當然,沒有特殊需求,這些都是不給她看的,只在「他們」互相之間流傳。

三夢看到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裡伏案寫字,很專注認真的模樣,卻莫名讓她覺得鼻酸。

假如最後留下來的不是他這個人格,那現在寫在本子裡這些字,不就跟遺書沒有兩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