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憂沒有逗留,這宮裡不是什麼好地方,還是早些出去爲好。
回到聽風樓,趙無憂瞧了一眼密室的門,眸色微微?淡了少許。擡頭看着自己的閣樓,她也不急着回去,反而在院子裡坐了下來。
夜裡的梨園顯得格外寂靜,有鳥語蟲鳴之聲,伴隨着梨花的陣陣幽冷清香。
趙無憂坐在那裡,輕輕揉着眉心,約莫又是頭疼了。
“公子莫要貪涼,還是回房去吧!”素兮擔慮的望着她。
趙無憂搖搖頭,“你去幫我把大氅拿來,陪我在這裡說說話,我覺得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像是要出事似的。”
“是!”素兮去而復返,取了大氅披在趙無憂的身上。
趙無憂裹緊了大氅,示意素兮坐下。
素兮坐定,略顯不解的望着她,“公子不是早就有了準備嗎?如今蠻夷都答應退兵了,你還有什麼可操心的?只要他們退兵,咱們就能好好的收拾蕭容。”
“蕭容是不會眼睜睜看着這樣的大好機會從手裡頭流失的,我尋思着他得弄出點幺蛾子纔算滿意。”趙無憂把玩着掌心的梨花。
素兮點點頭,“這個咱們早就料到了,所以該佈置的兵力也都佈置妥當。沈言帶着重金買通了那些主將,到時候咱們一定能剷除蕭容。”
趙無憂頓了頓,仍是愁眉不展,“明知道現在的一切都照着我的計劃進行着,可內心深處卻有種莫名的隱憂。也不知是爲了什麼,一顆心總是七上八下的,有些難言的慌亂。素兮,替我去看看思睿,我有些不太放心。”
“公子是想念小姐了,所以纔會這樣。”素兮笑了笑,“放心吧,有溫故照料着,孩子一定會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
“我當然知道如今機會難得,我該一舉殲滅蕭容一黨,免去後顧之憂。”她一聲嘆息,沒有繼續說下去,攏了攏大氅便站起身來,擡頭望着滿樹的梨花盛開。
素兮只是覺得有些怪,公子的第六感慣來很靈,難道真當要出事?可如今所有的事都按部就班的進行着,到底哪個關節會出問題?
蝶園嗎?
蝶園有溫故還有影衛與東廠暗衛。除非對方武功比她還高,否則是不可能輕易進入蝶園內作祟。是故,按理說不會有什麼事會發生的。
素兮想着,估計是公子太緊張這次的事情,心裡頭又放不下千歲爺和小姐,所以纔會這般。
很快雙方協議便籤訂了下來,申言一概不予追究,大鄴還開通諸國貿易,允許歲貢。諸國於數日後悉數撤離京城,由北撤出大鄴境內,永不來犯。
一瞬間百姓歡呼雀躍,趙無憂成了人人心中的蓋世英雄。於戰亂之中博得了天下美名,得天下人敬重。而那堅壁不出的攝政王蕭容,則成了人人厭棄的內賊,一身污濁怕是這輩子都洗不清了。
趙無憂並不在乎這些虛名,名聲越響亮,來日要退出就更難。可她沒有辦法,要麼功勳顯著,要麼任人宰割。她只能選擇前者,讓自己足夠強大。
蕭容的兵都已經安置妥當,只等着這幫蠻夷往北撤離。
胡青急急忙忙的策馬上前,“王爺,一切準備妥當。”
“好!”蕭容冷笑兩聲,策馬立於山坡之上,“這往北有一道天險,只要在那裡設伏,就一定能將這些蠻夷打得落花流水。咱們只需要一點點兵力,就可以惹怒這幫蠻夷。”
胡青頷首,“也虧得趙無憂想的出來,竟然是雷聲大雨點小。才那麼一點點人,就造出了千軍萬馬的陣勢,教蠻夷誤以爲咱們的大軍已經將他們包圍。”
可實際上呢?
實際上是沈言悄悄吩咐幾波士卒在馬尾上拴了樹枝,然後繞着蠻夷們跑,在塵煙中擂起戰鼓,教蠻夷誤以爲大鄴的勤王大軍到了,已經將他們徹底包圍,亂了蠻夷的軍心。
這情況,蕭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當然,他所不知道的是趙無憂跟東廠的關係,不知這些事是趙無憂吩咐沈言做的,只當是趙無憂底下人幹出來的勾當。
畢竟在所有人的意識裡,沈言還在天牢裡待着呢!
“趙無憂玩得好一手空城計。”蕭容冷笑,“左不過論行軍打仗,她壓根不是本王的敵手。手上沒有兵權還敢跟本王叫板。真是自尋死路。這一次,本王要讓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百年名聲從此變成她的噩夢。”
胡青頷首,“王爺所言極是,他們只有一小波人,就算蠻夷出了事,斷然無法馳援。只要咱們打完了就撤,到時候算不到咱們的頭上。出了事,那也是趙無憂辦事不利。”
蕭容如同出了一口氣般,心裡頭舒爽了不少。早前吃了趙無憂這麼多悶虧,這一次他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既然她贏在蠻夷,他也要她輸在蠻夷。
“做好準備,時機一到就下手。”蕭容下令。
胡青領命離開,“卑職馬上去轉告副將大人。”
蕭容便在馬背上等着,瞧着那北邊的方向,等着塵煙四起,趙無憂就算是完了。
可他哪裡知道,他能想到的,趙無憂也想到了。蠻夷能不能退兵是她趙無憂的本事,能不能安全撤出大鄴境內,也是她趙無憂的本事。所以趙無憂不會那麼傻,傻乎乎的毫無防備,任由他人宰割。
“公子,蕭容那邊已經埋伏在了既定的地點。”素兮行禮。
趙無憂站在城門樓上,瞧着遠處蠻夷撤離的塵煙,眸色微沉,“照計劃行事,留主將活口。該怎麼做,你應該清楚。”
“是!”素兮俯首,“卑職明白!”
該出手的時候,公子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尤其是這個關鍵時候。留了主將,這蕭容的罪可就大了。就算這主將不願開口,東廠裡有的是刑罰讓他開口說話。
這將是一場生死對決,就看誰下手更快更狠更準。蕭容自以爲埋伏妥當,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要對付的並不只是趙無憂一個人,還有東廠以及蟄伏甚久的勤王大軍。
所謂的馬尾掃塵煙,是趙無憂給蠻夷們設的空城計,同時也是在放長線釣大魚。所謂大魚,自然就是蕭容這條魚。
趙無憂一直在等,等着蕭容自己跳出來漏了馬腳。他要是不有點舉動,她還真拿他沒辦法。所謂民憤得好好的激怒一番,所謂軍心也得好好整頓才行。
那一場北邊的戰役持續了很久,從等待時機到最後的動手交戰,蕭容等到入夜時分也沒能等到消息。
胡青有些擔心,“王爺,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如此縝密的計劃,按理說不會有錯。”蕭容長長吐出一口氣,入了夜竟然下起了雨來,所以蕭容只好打道回府,“本王先回去,等副將回來之後,讓他速來見本王。”
“是!”胡青頷首。
下了雨,自然不能繼續等着。
趙無憂瞧着雨中的梨園,那突如其來的大雨打得梨花四散,紛紛揚揚的落在地上,好不淒涼。素白的梨花落在泥淖之中,真是可惜。
“沈言還沒消息嗎?”趙無憂問。
素兮搖頭,“處理完畢攝政王府的那些人,還得跟蠻夷們有所交涉,最後得把人偷偷帶回來,估計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攝政王也不是傻子,要瞞着就必須格外小心。”
趙無憂點點頭,“小心點是對的。”她關上窗戶,“這雨聲聽得人心煩,你把窗戶都關上吧!”
“好!”素兮頷首,隨即將屋子裡所有的窗戶都合上,“公子的面色不太好,還是早些歇着吧!若有消息,卑職會第一時間通知公子!”
“我眯一會,你記得來叫我。”趙無憂確實很累,身上累得慌,有些使不出力。這些日子一直渾渾噩噩的沒睡好,所以纔會如此。
素兮小心的退出了房間,靜靜的守在外頭。
直到午夜時分。沈言纔回來。
“如何?”素兮在梨園裡攔住了他。
沈言點頭,“一切辦妥,大軍已經出了天險,甩開了攝政王的追兵。至於伏兵,咱們都給置辦乾淨了,能留活口的儘量留了活口,尤其是那副將。不過他不肯開口,所以我給送到東廠去了。一番刑罰下來,估計這兩天就能吐個乾淨。”
素兮頷首,撐着傘回頭瞧了一眼雨中的樓閣,“公子剛睡着一會,你稍待再去見她。”
“她身子不舒服嗎?”沈言問。
“月子裡都過好,就跑出來了,能好到哪兒去呢?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門關走一圈,當日你也看到了。失了那麼多的血,就算溫故是個大羅神仙,也得慢慢的把她這失去的血給補回來。這一時半會的,肯定不是這兒不舒服就是那兒疼的。”素兮有些心疼。
沈言斂眸,“難爲她了。”
“難爲倒是沒什麼,只要最後能有個好結果,便也都值得了。”素兮輕嘆,“你先等等吧,若然等不住可以去郡主那兒走一趟。”
沈言想了想,“好,我馬上回來。”
有些話趙無憂不方便說,也不能隨意說,是故沈言想着還是得自己去說清楚。畢竟趙無憂的身份,如今還是個忌諱。
沐瑤已經睡了,這幾天她也不好過。一則揣測不清趙無憂的真實意圖,二則擔心着沈言的安危。
沈言站在門口良久,最後還是爬了半敞的窗戶進去。好不容易走到了沐瑤牀邊,這丫頭卻突然變得機靈了,驟然從枕頭底下抽出了短刃,快速刺出去。
好在沈言反應迅速,當下扣住了沐瑤的手腕,然後一個腦瓜崩便落在了她腦門上,“睜眼看清楚。”
沐瑤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手上的短刃被沈言奪下的瞬間,她快速撲了上去。
沈言一怔,已經被沐瑤壓在了身下,兩道劍眉微微凝起,略帶無奈的望着眼前欣喜若狂的人兒,“別鬧了,我只是來看看你,順帶着把話說清楚。”
一聽把話說清楚,沐瑤這心裡頭就直打鼓,“你要反悔了?當日在天牢裡說的那些話,你都要不作數了是嗎?當時覺得感動,如今看我安然無恙的出來,你便想反悔不認賬了是不是?”
沈言一聲嘆息,沐瑤更確定自己的想法。
“你就是想反悔,是不是?”沐瑤一臉的委屈,“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爲什麼你不喜歡我呢?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我真的什麼都願意。沈言,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這兒雖然不是天牢,你也不再需要我的保護,可是我對你的心還是真的。”
“能不能聽我說一句?”沈言無奈。
沐瑤頓了頓,微微鬆開他。由着沈言坐起身來。
沈言皺眉看着她,“從此刻起不許說話不許插嘴不許自己臆測,聽我說,做得到嗎?”
她點點頭,老老實實的坐在牀角,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着他,還真是聽話得很。
沈言點燃了蠟燭,外頭的霍霍當即叩門,“郡主還是睡不着嗎?要不要奴婢來陪你?郡主,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奴婢給你拿點心?”
“你退下吧!”沐瑤撇撇嘴,視線始終落在沈言身上。
霍霍也是個倔脾氣,“郡主,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奴婢進來陪你說說話?”
“退下!”沐瑤有些着急,這丫頭再不走,她這廂怎麼跟沈言單獨相處?
“那好吧!奴婢遵命!”霍霍撇撇嘴。途徑窗口的時候往裡頭瞧了一眼,緊趕着就從外頭把窗戶帶上了。天哪,這沈千戶大半夜的跑到郡主的房間裡。
小丫頭嚇得不輕,開始掰着手指頭算,這郡主什麼時候跟沈千戶生米煮成熟飯,什麼時候能生個小小郡主小小千戶。
這麼一想,小丫頭更是急了,這姑爺的綠帽子越來越綠了,若是教姑爺知道還不定要怎樣呢!
怎麼辦?怎麼辦?
可沐瑤心裡不這麼想,事實上她還是想發生點什麼的。
外頭沒了動靜,沐瑤眼巴巴的瞅着眼前的沈言,微光中愈發覺得這人怎麼生得這樣好看呢?不管是側面正面還是乍一眼、仔細看,都這樣養眼。
越看越喜歡,越看心裡越是美滋滋的,到最後就成了花癡般的傻笑。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來找她。還是這深更半夜的。
就這點,夠她獨自竊喜很久很久了。
見着沈言不說話,沐瑤勉爲其難的斂了笑,眼巴巴的湊上去,“你不是有話要說嗎?到底想說什麼?你該不是真的後悔了吧?我……”
沈言蹙眉,沐瑤當即閉嘴不言,乖乖的坐好。
瞧着沐瑤睡覺都穿着衣服,便可以想象她最近過得有多小心。也難怪,她在天牢裡頭陪着他大半年,算是當着天下人的面給趙無憂戴了“綠帽子”。雖然這頂綠帽子,也不算綠帽子,但終究人言可畏。
所以沐瑤如此謹慎也是情理之中,畢竟若不是因爲靠近趙無憂久了,沈言也不會相信趙無憂有那麼好心。畢竟在世人眼裡,趙無憂是丞相之子。慣來玩弄權術,處事心狠手辣。
但是現在,沈言對趙無憂完全改觀。
一個女人在沒有丈夫音訊的時候表現出來的堅強,便是他這樣的七尺男兒都自愧不如。冷靜、堅守、永不言棄,一個人默默的扛下了所有的擔子,沒有表現出半點崩潰與歇斯底里。
這樣的女人是可怕的,但同時也是可憐的。
她不是沒有情緒,她只是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任何人,影響到自己的所有決定。因爲她的行差踏錯,往往會帶來毀滅性的結果。
輕嘆一聲,沈言道,“坐過來一些。”
沐瑤當即屁顛顛的挪過去,挨着沈言坐在了牀邊上,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整個人都顯得格外亢奮。
天牢一別。她好久不曾見到他了。每日面對着替身裝腔作勢,天知道她有多難受。
“我今日來,不是想跟你說反悔的話。”沈言道,“我只是來看看,並且告訴你一些事情。今夜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你都必須記在心裡,必須守口如瓶。你若一不小心捅出去,第一個會死的就是我。”
沐瑤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然後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一,別把趙無憂想得太壞,她並非想害你也並非想害我。相反的只有保全了她,才能保全你我。”沈言盯着她,“懂嗎?”
沐瑤連連點頭,“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沈言蹙眉,他終於明白趙無憂爲什麼對着沐瑤頭疼,讓他自己來說了。這丫頭的腦子估計真當落在了天牢裡,實在是有些無奈。
“我說的,你都要記住,記在心裡知道嗎?”這大概是沈言第一次這麼有耐心的對待女子,他本就性子冷,所以說話的時候很少會重複。
可是現在,他恨不能在沐瑤耳畔重複無數遍,免得這丫頭記不住,到時候惹出亂子來。
“第二,不要過問我的行蹤,如今是危險時期,你過分的關心我只會牽連我。”沈言只能拿自己說事,否則他覺得她記不住。
沐瑤愣了愣,有些不甘願的點點頭,“那我乖乖留在尚書府裡,絕不會輕易踏出尚書府大門半步,你只管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沈言輕嘆着,“你要記着你是尚書夫人,趙無憂是你的丈夫,且不管她對你是什麼心思,你只管順着她的意思去做便是。”
“你讓我服從?”沐瑤蹙眉。
“你放心,她不會碰你的。”沈言就差一句,趙無憂是個女兒身。可話到了嘴邊又給咽回去了,這話要是一出口,估計這丫頭的好奇心就跟貓爪撓心一般,再也沒完沒了了。
沐瑤狐疑的望着他,有些不知所以。
“她不喜歡女人。”沈言道。
沐瑤張大嘴巴,“早前一直有人說這趙無憂好男風,原來是真的?”這下子。沐瑤更是擔心了,“那趙無憂平白無故救了你,是不是……”
沈言凝眉,這都哪跟哪?好不容易找了個由頭,可這丫頭盡往這頭去想,實在讓人頭疼。難怪趙無憂頭疼,沈言也覺得頭疼,這丫頭一顆心都在他身上,不管什麼都往他身上想。
喘一口氣,沈言道,“她喜歡的不是我,是千歲爺。”
“哦……可千歲爺不是太監嗎?”沐瑤又道。
沈言攥緊了袖中拳頭,“太監有太監的好處。”說這話的時候,沈言心想着以後兄長回來,估計要弄死他,竟然敢在背後說這種話。
沐瑤抽了抽嘴角,約莫是覺得趙無憂的喜好實在太過畸形。不過轉念一想,只要不把主意打到沈言身上,管他趙無憂喜歡誰呢!
這般想着,沐瑤又笑了笑,“還有什麼要吩咐我的嗎?”
她現在覺得沈言溫溫柔柔說話的聲音真好聽,恨不能日日都聽着。
沈言瞧了瞧她,覺得沒辦法好好說話了,這丫頭是個瘋的,“沒什麼了,等我想到再來告訴你吧!你只需要記住這兩點,保護好自身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是。”
“我一定會守口如瓶。”沐瑤信誓旦旦。
“那我走了!”沈言起身要走。
沐瑤屁顛顛的起身相送,她雖然喜歡沈言,但卻不是那種粘人的人。他有他要做的事情,她也清楚如今的局勢。但是喜歡一個人,是沒辦法剋制的,尤其是脣邊的笑。
當沈言回頭再看她一眼的時候,沐瑤覺得整顆心都醉了,就跟喝了陳年的女兒紅似的,羞得滿臉通紅。
霍霍再回來的時候,只看到蹲坐在門檻上的沐瑤,便蹲下身子低低的問,“郡主,千戶大人走了?”
沐瑤點點頭,“有眼睛不會自己看呢?”
“你們兩個……”霍霍有一顆八卦的心,“這深更半夜的,郡主和千戶兩個人,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難免會情難自禁。郡主,奴婢是不是得早作準備啊?”
沐瑤蹙眉看她。“準備什麼?”
“準備做衣服啊!”霍霍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個男娃娃還是女娃娃呢!”
沐瑤一巴掌敲在她腦門上,“想什麼呢你!”
霍霍跌坐在地,“郡主,奴婢這是未雨綢繆啊!”揉着疼痛的腦門,霍霍覺得委屈,難道要以後一次性備齊,然後教人知道郡主給姑爺戴了頂天大的綠帽子嗎?
沐瑤很無奈,這丫頭的腦子一定有問題。
沈言回來的時候,趙無憂已經醒了,這會已經好整以暇的等在房內。
行了禮,沈言道,“該做的事情卑職都已經盡力,如今只等着副將開口,到時候這供狀往御前一送,便等着昭告天下,宣讀攝政王的罪行。”
趙無憂點點頭,“如此便好,我會盡快羅列攝政王府的罪行,你那頭要抓緊,能早一日算一日,以免夜長夢多。蕭容此人格外謹慎,明兒一早他就會知道蠻夷大軍安然無恙的消息,是故必定有所準備。咱們若不抓緊,就會被他搶得先機。”
“而今京城外頭的陣已經被破,你多派點人去找他消息,不惜代價,不惜一切。就算是掘地三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沈言俯首。
趙無憂又道,“讓人盯着蕭容大軍的動向。城外佈置妥當,一旦蕭容反叛,當即鎮壓不可延誤。”
“好!”素兮行禮。
一聲長嘆,趙無憂揉着眉心,沈言便行了禮退下。
趙無憂需要休息,可她心事太重,終無法好好的休息。這日日夜夜的懸心,也不知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公子,如果咱們出兵鎮壓了攝政王大軍,那丞相府豈非知曉你的實力?若然丞相知道公子跟東廠合作,並且能調動東廠以及附近州縣的大軍,只怕這心裡頭……”素兮擔慮。
趙無憂眯了眯眸子看他,“你以爲他在等什麼?他不就是等着我來收拾蕭容嗎?要收拾蕭容,我必得傾盡全力方可成事。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鋪在趙嵩跟前,他會看得比誰都清楚。如果我能調兵遣將,那就說明我羽翼漸豐,來日必定是他的心腹大患。”
素兮駭然,“那公子……”
“可趙嵩老了。”趙無憂眸光狠戾,“他老了。”
素兮頓了頓。
趙無憂繼續道,“再兇猛的虎豹也有老的時候,打盹的時候。他是丞相又如何?能調動兵部又怎樣?我有東廠,有自己的勢力,大不了收拾完了蕭容,再跟丞相府同歸於盡。當然,這不過是我的一時氣話罷了!就算趙嵩要跟我同歸於盡,我也不屑與他一道死,我還年輕。”
“公子所言極是。”素兮斂眸,“經此一事,皇上對丞相必定不再信任,而對公子將更加信任。如此一來。咱們又多了幾分勝算。”
“先處置了蕭容吧!畢竟這纔是一頭虎,趙嵩只是個狐狸罷了。”趙無憂清淺的吐出一口氣。
素兮頷首。
外頭的雨還在下着,下得趙無憂心煩意燥,不知爲何,整個人都坐立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說不舒服也沒覺得哪裡不舒服,就是有些頭疼罷了。
可這頭疼的毛病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也沒見着像現在這樣焦躁過。她在屋子裡來回的走,拿起書卷也是看不進去,不知到底是什麼情況。
後來,素兮才知道,這叫母女連心。
那冒雨前來的鷹隼,腳踝上繫着一根小竹棍,裡頭是一封染血的密信,出自簡衍之手。當然。這不可能是簡衍的血,但簡衍能用血來寫字,可想而知這件事的重要性。
蕭容坐在書房裡,盯着這一份遲來的密信良久沒有回過神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簡衍藏了這麼多的事,他更不知道,原來簡衍知道所有的秘密。
但如今他知道,簡衍能把這些事都說出來,估計是回不來了。他不管簡衍的生死,畢竟那不是蕭容自己的生死,他擔心的是這份密信上內容的真假。
趙無憂生子?
趙無憂懷孕生子?
這對於蕭容而言,簡直是就是晴天霹靂。
趙無憂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麼久,生個孩子好歹得懷胎十月吧?可他這些日子所見的趙無憂,一如從前,好似沒有半分改變。
一樣的消瘦。一樣的淡然。
不對,還是有些改變的,眉目間越發像極了慕容。尤其是那蹙眉的模樣,擡眼間的淡然,誠然就是慕容再世。
手上有些顫抖,蕭容乾笑兩聲,眼睛裡情緒難明,“趙無憂,你騙得本王好苦。”什麼暈厥,原來是躲起來養胎,然後挑動他跟趙嵩內鬥,她坐收漁人之利。
這般想來,終究是自己大意了,只顧着跟趙嵩鬥,完全沒想到趙無憂這樣一個小丫頭,玩了那麼大一場陰謀,到了最後她纔是最後的贏家。
蕭容有些暴躁,這啞巴虧吃得他——幾乎是一敗塗地。被這丫頭耍得團團轉,甚至於天下人都被趙無憂給耍了。這丫頭膽子太大了,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與人珠胎暗結。也難怪簡衍當日會突然離開京城,原來原因在這。
想來連趙嵩都不知道,這丫頭已經生了一個孩子吧!
那這孩子是男是女呢?
驀地,蕭容突然振奮了一下,利弊相隨,這也不一定是壞事。有了孩子就有了軟肋,要取蝴蝶蠱約莫就容易多了。
這孩子是誰的種?
仔細瞧着密信,蕭容頓了頓,彷彿意識到什麼。密信是從關外傳來的,趙無憂不可能去那麼遠的地方,唯有數次是跟穆百里一道去的金陵城,去了荒瀾而已。
信上寫着,疑與東廠染。
東廠?
那些低賤之人,想必趙無憂也接觸不到,自然不可能動心。這丫頭心高氣傲,眼高於頂,想來就算與人苟且也必定是個人物。
穆百里?陸國安?沈言?
那一次簡衍對沈言嚴刑拷打,是不是爲了這個事?
蕭容以往從未多想,如今卻發現自己竟然錯失了很多秘密。若沈言就是那個人,簡衍必定不會放過他。簡衍沒有殺了沈言,反而離開了京城,如今還在關外,這就說明當時人在……金陵城?
這孩子,不是陸國安的,就該是穆百里的。
兩個太監。必有一人是假的。
且不管是誰的孩子,只要是趙無憂生的就對了。
蕭容冷笑兩聲盯着密信,簡衍的和盤托出,還真讓人又喜又怒。
這蝶園裡的秘密,還真多啊!
加更時間不變!!!!14:00
第315章 蝶園出事了爲可樂雞翅258347童鞋 南瓜馬車加更
有些東西實在是太過誘惑,事關生死,怎不讓蕭容動心。他尋思着,趙無憂既然都生出了孩子,就說明跟着蝴蝶蠱已經可以任由趙無憂支配。
男人屬陽,女人屬陰,所以蝴蝶蠱得存在女子之身才不會被人體吸收掉。如果到了男子的身上,這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好東西就再也存不下去了,只能止於此。
蕭容可不管這寶貝能不能留下來,他要的是治好自己身上的蠱傷,這傷伴隨了他半輩子,實在是折磨得厲害。如果不是這傷礙手礙腳的,他早就成了這大鄴之主。
他想着現在,終於可以徹底解決了。
傷,仍是隱隱作痛。
“慕容啊慕容,你臨死前擺了本王一道,若這趙無憂真的是你的女兒,那本王也得好好擺你一道。你跟扎木託不是恩愛有加嗎?那就看看你們的福分有多長。”蕭容瞧着窗外的雨,眸光狠戾,“當年讓你隨我一道,你死活不肯,如今這趙無憂也是一樣的,這脾氣還真是越來越像你了。”
想起那個倔強的女子,寧可死了也不肯從他,心裡頭還真是憋悶得厲害,怨恨得厲害。
怨恨了十多年,如今終於可以有報復的機會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他突然有些明白簡衍的做法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死了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簡衍這是要讓趙無憂生不如死,嘗一嘗這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滋味。
生離死別,肝腸寸斷。
外頭的雨,下得可真大啊!
直到第二天早上,雨停日出,然春日的清晨仍是透着絲絲寒意。
趙無憂換上官服,此刻已經站在了金鑾殿內,皇帝今日要上朝,畢竟這蠻夷退了,皇帝也是高興的。所以文武百官都心裡頭盤算着,估計是要對趙無憂大行褒獎。
想趙無憂這年紀輕輕的禮部尚書,如今已做了一品大員,也不知皇帝還能賞什麼?加官進爵自然不在話下,這其他的嘛……
趙無憂低低的咳嗽着,這奏本已經藏在了袖子裡,只等着皇帝陳述完畢。官員們上奏結束,她再來鬧一場便是。
昨天夜裡的沈言倒也格外抓緊,連夜審訊,直接就把口供給拿到了。那副將雖然是個硬骨頭,可終究將軍心中有柔情。東廠慣來不擇手段,是以把這家人往副將跟前一鬆,刀架在一老一少的脖子上,自然也就吐得乾乾淨淨。
深吸一口氣,趙無憂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下趙嵩。
趙嵩的臉色很難看。顯然這幾日他的身子有些吃不消。這噩夢纏身的,也夠他受的,畢竟是上了年紀,再硬朗的身子也及不上年輕人。
人呢,不服老不行。
不過奇怪的是,蕭容沒來。
想來也是,皇帝都臨朝了,這攝政王自然沒有了攝政的必要,是該有多遠滾多遠的。可趙無憂心裡也擔心這蕭容不來上朝,不定要做什麼大事惹什麼禍。但願素兮他們能製得住,別到時候真當惹出什麼亂子。
該佈置的,她都已經佈置了。唯獨有一樣是她真的疏忽大意了,真當是抵死都沒想到。
蕭容沒來,文武百官參奏蕭容彈劾蕭容便也大了膽子。趙無憂細細的聽着,她早就跟這些人通過氣,如今就等着羅列罪名,最後由自己總結陳詞。
實際上,蕭容也沒閒着。
還以爲自己萬無一失,如今才知道功虧一簣,換做是誰都得咬牙切齒。這蠻夷大軍的安然離去,更堅定了蕭容劍走偏鋒的心思。
要正面對付趙無憂已經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得從軟肋下手。
“王爺!”胡青行了禮,“所有的軍士都一去不歸,卑職去了那兒什麼都沒找到。但是附近還是有打鬥過的痕跡,顯然是被人處理過了。王爺,這趙無憂有如此本事,恐怕……”
“恐怕這勤王大軍就在外頭等着本王。”蕭容冷了眉目,“到時候將本王一舉擒獲,然後格殺勿論。趙無憂不愧是趙無憂,這般快準狠纔是她趙無憂做得出來的。”
胡青有些緊張,“王爺既然知道,那咱們是否該採取行動。今兒皇上臨朝,顯然是想對付王爺您。若是咱們坐以待斃,恐怕不多時,便有大軍臨門要將王爺生擒。”
“想抓本王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蕭容冷了眉目,輕輕拂過自己胸口上的傷,“你馬上前往軍營,調動兵力,靜候本王的消息。”
“王爺這是……”胡青一怔。
蕭容眯起危險的眸子,“有句話說得好,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既然天下太平了,那本王就算是謀朝篡位又如何?沒有了外患,就該好好處理這內部事情。趙無憂不是想剷除本王嗎?那本王就看看,到底是誰的兵練得好。”
“是!”胡青頷首。疾步離開。
蕭容斂眸,緩步走出了攝政王府。
趙無憂,你可知這千軍萬馬抵不上一聲嬰啼?戰鼓擂起又怎樣?你還是輸!輸在多情,輸在癡情。
能讓趙無憂拼死也要生下這孩子,可想而知這孩子何其重要,趙無憂對那男子是怎樣的癡心不悔。有了這一層關係,蕭容便覺得已然勝券在握。
蝶園內外都是影衛暗衛,旁人是斷然不可能進去的。但是蕭容不一樣,他是鬼宮弟子。這武功造詣連溫故都不是他對手,是以他悄悄潛入的時候,委實沒人能發覺。
這是蕭容第一次知道京城裡頭還有這麼個地方,僻靜幽雅,無人能擾。環境不錯,亭臺水榭設計,透着幾分難言的幽靜。
大概是主人喜靜,所以這裡的格調都極盡暗色。
院子裡果然有孩子的聲音,不過聽上去不像是一個孩子,此起彼伏,約莫有兩三個吧!他的腳程極快,一陣風似的就到了屋子外頭。
屋子裡頭,溫故瞧了一眼乳母,“如何?”
“是尿了。”乳母含笑換下尿片,“你們看着點,我把尿布拿出去洗一洗晾曬,免得到時候發黴發臭,對孩子不太好。”
溫故點點頭,瞧了一眼懷中的外孫女,欣喜的笑了笑,“思睿真乖。”
剛出生的孩子,看上去都差不多,但也有例外的。
比如說父母的長相極好,是故這孩子生下來便印證了父母極好的遺傳基因。所以兩個孩子放在一起,還是有些區別的。
“天邊也很乖。”小桑榆笑着說,“伯伯,爲什麼她叫天邊呢?”
溫故輕嘆一聲。“許是覺得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吧!”
“也不知這天邊的父母是誰,當爹孃的怎麼捨得丟下自己的孩子呢?好在咱們這兒乳母都是現成的,否則真當要餓死了。”小桑榆撇撇嘴,“真夠狠心的。”
哄了一會孩子,溫故把睡着的穆思睿放在了小牀上,“桑榆,我出去一會。你守在這兒,若是孩子哭了就喊一聲。屋子裡人太多。呼吸混雜,空氣不太好。”
“恩!”小桑榆點點頭,“伯伯只管放心便是,我在這裡看着,我喜歡和思睿、天邊在一起。來日我還得教她們習文寫字呢!”
“真乖!”溫故替兩個孩子掖好被角,“開一扇窗透着氣,也別讓她們吹着風,容易着涼。”
小桑榆笑得極好,“伯伯放心。桑榆省得。”
溫故輕手輕腳的出門,素兮說趙無憂這兩日頭疼得厲害,他尋思着給趙無憂重新配藥。這一直頭疼難免要疼出問題來,還是得早早的診治爲好。
眼見着溫故厲害,小桑榆輕輕的捏着小思睿的手,那稚嫩的小手格外的嫩滑,握在掌心裡就那麼一點點,實在是太可愛了。瞧瞧這長睫毛,這小鼻子小嘴巴。渾身白嫩得跟個瓷娃娃一般,真是越看越喜歡。
小桑榆深吸一口氣,“小思睿要快快長大,如此才能幫大哥哥的忙。等你長大一點,我帶你去放風箏。恩……按理說你該稱我一聲小姨!”
說到這兒,小桑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後覺得還是慢順口的,“小姨早就做好了風箏,到時候帶着你和天邊兩個。去城東那塊空地上放風箏。我做的風箏是最好看的,我娘在世的時候也是常誇我呢!”
兩個孩子睡得極好,小桑榆托腮盯着小思睿,越看越喜歡,越看越像大哥哥。
蕭容就在外頭站着,不過暫時沒有動手,因爲他發現溫故又回來了。約莫是不放心,溫故又悄悄的回來了一趟,畢竟是自己的寶貝疙瘩。須知若是孩子要是出點事,那趙無憂不得瘋嗎?
許是這段時間太過安逸了,這蝶園太過安靜,是故所有人都漸漸地忘了要居安思危。還以爲誰都不知道這孩子的事情,便有些麻痹大意了。
溫故萬萬沒想到,這蕭容都趕上門來了。
就在門外站着,只等着溫故的轉身離去。
瞧着小桑榆瞪大眼睛守着兩個孩子,溫故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在窗口看了一眼這才吩咐門外的兩名影衛,“小心點,別吵着小姐。”
影衛已經習慣了保持安靜,當下點頭。
溫故放心的離開,蝶園裡頭是很安靜的,所有的防衛都佈置在圍牆內外,爲的就是不讓這蝶園裡的秘密泄露。畢竟早前,這蝶園底下是穆百里父母的衣冠冢所在,是不許任何人靠近的。
穆百里也不喜歡園子裡有太多的人,是故這習慣便一直保留了下來。
這一次,確定了溫故真的已經離開。蕭容便沒有再遲疑。按照這個時辰推斷,趙無憂應該還在朝堂之上,還來不及回來。
不過這孩子本就是趙無憂最大的秘密,就算她知道孩子丟了,也只能啞巴吃?連,打落牙齒往肚裡吞。
蕭容突然躥入屋子裡的時候,小桑榆當即開口。可她畢竟是個孩子,掙扎的速度壓根比不上蕭容擰斷脖子的速度。
外頭有些腳步聲,蕭容快速將小桑榆放在了地上,然後低眉看着搖籃裡的兩個孩子。兩個都是女兒,兩個孩子的脖頸後頭都沒有蝴蝶蠱的印記,這就說明蝴蝶蠱還在趙無憂的身上,她並沒有傳給自己的女兒。
大概是孩子年紀太小,暫時不適合接受蝴蝶蠱。
仔細分辨一下,兩個孩子還是有些區別的,方纔小桑榆死死的盯着自己邊上的這個孩子,想來這孩子就是趙無憂的女兒。
蕭容深吸一口氣,細看之下,這孩子的臉型和嘴巴,還是跟趙無憂有些相似的,不過這眉眼間倒像有些與中原人的相貌不太一樣。
眼大窩深,小小年紀便生得一副高而窄的好鼻樑。鼻尖微翹,顴骨略高,下顎較尖。
眯了眯眸子,蕭容第一反應便是這個孩子。
許是不習慣這生疏的氣息,不習慣這僵硬的擁抱,孩子掙扎了一下。還沒睜開眼睛就撇了撇嘴。瞧着孩子好像要醒了,蕭容當即飛身而出。
艱難的睜開眼,小桑榆的嘴裡滿是鮮血。頸骨被折斷,還剩下一口氣。她顫顫巍巍的伸出僅剩的那胳膊,終於扯住了桌布的一角。
幾乎是拼勁了全力,桌布落地,案上的杯盞悉數被摔碎,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屋子裡的動靜,讓屋外的影衛當即反應過來,快速奪門而入。
小桑榆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指着窗戶的方向。如果不是蕭容當時只顧着看孩子,她根本沒有存活的機會。不過現在,她也沒機會了。
溫故進來的時候,小桑榆已經閉上了眼睛,終是連一句話都沒有再留下。
孩子不知所蹤,影衛已經去追了。
那一刻,溫故覺得如五雷轟頂。小桑榆沒了,被生生折斷頸骨而死。只不過是離開一會,眨眼間的事兒,就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溫故發瘋似的衝出了蝶園,可偌大的京城,誰知道孩子會在何處呢!溫故覺得自己要瘋了,滿腦子都是:孩子丟了……孩子丟了……
而此刻趙無憂還在朝堂上,皇帝已經下令,褫奪攝政王爵位,並且以大逆罪三,僭越罪十等依法論處。對於蕭容這位攝政王,朝廷羅列起來的罪名,幾乎有數十條之衆,樁樁件件都足以取人性命,王法難饒。
皇帝一紙聖諭,昔日大名鼎鼎的攝政王,從隻手遮天變成了喪家之犬,成了天下人人厭棄的罪人。文武百官高呼萬歲,這個時候人人都想着皇帝聖明。早前卻都當了縮頭烏龜,不得不說真是太可笑了。
趙無憂與衆人伏跪在地,心裡頭突然慌得厲害。這事明明都已經有了結論,怎麼反倒心裡不安了呢?慌,莫名的慌亂。
起身的時候,趙無憂面色微白,扭頭看了一眼氣色極差的趙嵩。
從始至終,趙嵩只是附和,幾乎沒有提任何的意見。這朝堂上也只有趙無憂跟皇帝在唱雙簧。也不知這趙嵩到底是什麼意思,心裡頭打的什麼算盤。
皇帝鬆了一口氣,着三司處置攝政王謀逆之事。沒了這威脅,皇帝也能睡得踏實一些,剩下的便是這趙家父子,猶似枕邊的刀子,還時時刻刻懸在皇帝的心口上。
臣子的權勢太大,難免影響到了皇權。一旦皇權受到限制,皇帝便開始惴惴不安。便想着該如何剷除這些礙眼之人。
古往今來,功高蓋主者,大多都沒有好下場。
皇帝已經下旨,三司便開始行動,着刑部與皇帝的錦衣親軍去攝政王府抓人。
下朝的時候,趙無憂又覺得頭疼了,這風一吹,腦仁就跟針扎似的。她跟在趙嵩的身後,父女兩個同是面色青白,左不過一個是病態,一個是倦怠。
“爹有什麼要吩咐的嗎?”趙無憂問。
趙嵩緩步往前走,腳步有些慢,好像真當有些老態龍鍾了,這纔多久便成了這樣?
“你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爲父還能說什麼呢?”趙嵩冷笑兩聲,“今兒朝堂上,你已經出盡了風頭,想來過不了多久,爲父這丞相的位置都是你的。”
趙無憂行禮,“無憂不敢。”
“皇上已經處置了攝政王,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該解除我趙家的權勢?”趙嵩意味深長的望着她,“無憂,皇上開始獨攬大權,你要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爲父老了,這天下早晚是你的。”
“爹多慮了!皇上始終是皇上,這天下也不是咱們趙家的,天下是皇上的。”趙無憂細心提醒。“不過爹大可放心,皇上不會做得那麼絕。”
至少趙無憂是不必擔心皇帝趕盡殺絕的,畢竟她不是趙嵩。在皇帝出事之時,支持皇帝幫着皇帝平叛的是她趙無憂。而趙嵩之所以這般擔心,只是因爲當初做了這坐山觀虎鬥之人。
他是擔心皇帝秋後算賬,把他這丞相給宰了。
趙嵩冷笑兩聲,拂袖而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大概就是他們現在的狀況。趙無憂也不屑跟趙嵩過多糾纏,畢竟現在朝堂還不能沒有趙嵩穩定朝局,暫時不可亂。
收拾蕭容,纔是當務之急。
素兮急急忙忙的走來,趙無憂微微凝眉,按理說素兮一慣在殿外等着,這一次怎麼沒等着自己?卻見素兮面色慌張……
趙無憂的心駭然揪起,若不是出了大事,素兮絕不會這般慌張!
“出了什麼事?”趙無憂問。
素兮深吸一口氣,“公子先做個心理準備,蝶園出事了。”
身子發涼,心下微顫,趙無憂白了一張臉,“什麼事?”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