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趙希的聲音之後,趙顯對着病牀上的高明玉笑道:“瑣事纏身,不比老大人清閒,老大人且等一等,本王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高明玉艱難點頭:“公事要緊,老朽一介朽木之身,不值得王爺駐足,王爺便回臨安主持大局去罷。”
趙顯搖頭微笑:“不急,本王還有許多事情要與老大人請教呢。”
說着,他推門走出高明玉的房間,房間外,宗衛府的大統領躬着身子等在外面,見到趙顯之後,趙炳抱拳道:“王爺,您吩咐卑職留意最近關於高家的動向,剛巧昨天皇城兵馬司的副總兵出了臨安,來過這座高園,卑職剛問清楚情況,就立刻來稟報王爺了。”
從趙顯對高家有疑心之後,宗衛府裡頭開始了自己的動作,一個足足有數萬人的特務衙門全力動作起來,是非常恐怖的,短短一天時間,有關於高家最近的情況就都堆到了趙炳案頭,其中最可疑的就是這個皇城兵馬司的副總兵周埔。
趙炳把周埔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之後,輕聲道:“王爺,這個周埔說他是爲了給高老相公送祖傳的方子,纔不惜違逆王爺封鎖城門的命令,偷偷出城到高園來的。”
趙顯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這人現在在哪裡?”
“回王爺,王爺前幾天下死命令,封鎖臨安十二門,這人偷偷出城被宗衛府抓個正着,現在關在宗衛府大牢裡。”
“他從哪一座城門出來的?”
趙炳低頭道:“說起西北門,臨安西北門的總兵吳越,也是高老大人門生,礙於同門情面,才把這個周埔給放了出來。”
趙顯冷然一笑
“周埔先放在宗衛府關着,至於這個西北門的總兵吳越,就地革職問罪,流放三千里,負責戍衛西北門的所有官兵,一律就地卸職,由其餘十一門分出官兵執掌,西北門的將官,全部革職,交由宗衛府問罪。”
當初趙顯在肅王府門口遇刺,第一時間就是下令十二門兵馬司封鎖臨安城門,到頭來一個從五品的副總兵,竟然可以越過肅王府,肆意出入臨安城!
這種情況如果不下重手處理,肅王府的威信將會蕩然無存!
趙炳聞言,重重點頭:“卑職知道了。”
趙顯閉着眼睛,思索了片刻,補充道:“以後臨安城的皇城兵馬司以及十二門兵馬司這兩個衙門,由宗衛府內府還有督察院各派一人以作監督,記着,宗衛府派出去的宗衛務必姓趙,到了兩個衙門之後要只看不說,碰到了什麼事情就上報宗衛府處理。”
這一個舉動,也是無奈之舉,執掌臨安城七年多以來,趙顯第一次覺得自己對臨安城失去了全面的掌控力,眼下他能全盤信任的衙門就只有一個宗衛府,不得已讓宗衛府暫時多了一份權柄。
從前宗衛府監察百官,只是躲在暗處,這是第一次明着派人到具體的衙門去明着監察。
趙炳低頭道:“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辦。”
“好了,你先回臨安去吧,本王還要跟高老大人談事,有什麼事,你再派人來通知本王。”
“是。”
趙炳走了之後,趙顯並沒有急着回到高明玉的房間裡,而是閉着眼睛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前後捋了一遍,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之後,他才長吸了一口氣,推開高明玉的房門,重新走了進去。
此時,高老大人已經全然躺了下來,閉着眼睛,似乎是已經睡着了。
趙顯坐到高明玉的牀邊,用手輕輕敲了敲手邊的桌子,輕聲道:“高老大人,可還醒着麼?”
高明玉微微睜開眼睛,然後勉力坐了起來,歉然一笑道:“王爺…實在是對不住…老朽年歲大了,說會話就會覺得疲累,所以剛纔才睡了過去,怠慢殿下了。”
趙顯眯着眼睛微笑道:“老大人德高望重,此次來是本王打擾了老大人,真要說對不住,也該本王來說纔是啊。”
“王爺這是哪裡話……”
高老頭跟趙顯客氣了幾句之後,開口問道:“方纔趙大統領來找王爺,不知道是……”
“哦,正要跟老大人說起這件事。”
趙顯眯着眼睛說道:“老大人知道,本王前幾天遇了刺,本來這也不能算是什麼大事情,畢竟本王入朝堂以來遇刺的次數是數也數不過來的,可是偏偏這次是在家門口遇的刺,本王的妻子女兒都因此受了傷,所以自然想查個究竟,正因爲這件事情,趙炳這幾日都沒有怎麼睡過覺,方纔他那邊有了些頭緒,所以興沖沖來跟本王彙報了。”
高明玉勉強打起精神,笑道:“趙大統領執掌宗衛府接近二十年了,他的才幹,老朽向來是佩服的,不知道大統領他查到了什麼?”
趙顯微微皺眉道:“是一個叫做周埔的人,在皇城兵馬司做副總兵,據宗衛府查證,這個人跟那些刺客有過勾結,當日刺客所用的雷震子,就算這人從皇城兵馬司的庫存中調撥出來的,雷震子的批號都已經查實,可以說是鐵證如山了。”
趙顯這話是爲了詐一詐這個老狐狸,因爲除了周埔這條線之外,趙顯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別的線索了。
可這一詐,讓高明玉心裡頓時大駭。
當日那八個刺客手裡的雷震子,的確是出自周埔之手,不過周埔並不是調撥的皇城兵馬司庫存,而是通過私人關係從軍器監弄來的,這一點高明玉並不知情。
當下,這個久經風波的老宰輔臉色都變了。
趙顯一直注視着高明玉,見狀呵呵一笑:“怎麼說起這個周埔,老大人的臉色變得這麼難看,老大人跟這個周埔有淵源?”
高明玉臉色發白,低聲道:“不瞞殿下,這周埔是科官出身,他取中進士之時,主考官正是老朽,說起來他還算是老夫的一個門生,此獠犯下如此彌天大罪,老朽有管教不嚴之過。”
說到這裡,高明玉微微搖頭,長嘆道:“這個周埔,昨日還來高園探病,給老朽送來一副藥方治療寒症,一副恭謹孝順的模樣,誰想到背地裡竟然聯通外人作下這種惡事,實在是令人扼腕。”
趙顯臉色轉冷。
“這周埔在詔獄裡的言辭口供,與老大人所說分毫不差,可是本王剛進老大人房間的時候,老大人靴筒溫熱,房間裡沒有半點藥氣,全然不像是生病的模樣,對此,老大人作何解釋?”
說到這裡,趙顯用鼻子嗅了嗅,然後冷冷一笑:“這會兒老大人房間裡倒全是藥材的味道,看起來本王出去不過片刻,老大人卻準備了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