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爲什麼會這樣?”
“再深入的緣由我便不知了。不過能逆天改命之人, 也必定是修爲高深的人。此人須精通算謀,以其凡人心智與天鬥。而人,終究是鬥不過天的。所以他受到了反噬。”
蘇青簡忽然想了起來:“你是說, 國師?!”
邵一泓點了點頭:“應是如此。他在法器裡留下了一些文字, 寫出了你的身世。你是盛將軍和秦悅的女兒。”
“我——”蘇青簡有些說不出話來。
“而老四此前翻閱過宮中的一些典籍發現, 盛將軍微時曾與一女子相戀, 但上了戰場之後便失散了。後來他在煙花之地遇見了她, 便將她贖了回來。當時盛將軍已經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他的妻子早亡,留下一個遺腹子。也就是盛秋懷。”
“其後他和秦悅就在一起了?”
“倒也未曾。盛將軍追念亡妻, 所以並未續絃。但秦悅一直陪伴在他身側,日久生情。誰承想, 聖上一日前往盛將軍府中, 相中了秦悅。便藉着酒醉強要了她, 之後帶回了宮中。”
蘇青簡一顆心懸了起來:“四哥之前一直說,如果我和邵承玉成婚, 我一定會後悔的。現在秦悅曾是聖上的妃子,那我豈不是和玉哥哥是......”
“他此前也懷疑過。不過後來發現,秦悅在宮中並未得寵。很快隱匿在重重宮闈之中,沒過半年就傳說暴斃了。而當她以秦悅的身份出現在蘇府的時候,懷着兩個月的身孕。”
也即是說, 皇上既然不寵幸她。那麼她就不是聖上的女兒。蘇青簡長長地舒了口氣:“可爲什麼不能是蘇侯爺和秦悅珠胎暗結呢?”
“這一點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你的身體裡流着的, 確實是盛家的血。”
聽到這些陳年舊事, 蘇青簡只覺得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只是還有許多疑團未曾解開。譬如, 她爲什麼是盛將軍的女兒, 卻長在了蘇府之中?
她只知道,若此事爲真。也就意味着她是罪臣之女。而盛家之事和藍玉夫人脫不了干係, 這些事情又都因爲邵承玉的中毒而引起。
恩怨糾葛忽然之間橫亙在了她和邵承玉之間。
蘇青簡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二哥,我想知道,第三個預言是什麼?”
“第三個預言是,惡紫奪朱!”
“什麼意思?”
邵一泓搖了搖頭:“此事我也未曾解開。想必當年的國師也沒有參透其中的奧秘。”
蘇青簡嘆了口氣:“其實所發生的這一切,原本未必是如預言一般。只是人心善惡,受到預言的激發,便一步步朝着所預言的方向走去。倘若我不相信,是不是說,許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也許吧。”邵一泓起身拍了拍蘇青簡的肩膀,“很多事情還要你自己想清楚。”
蘇青簡點了點頭,卻沒有起身。邵一泓負手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過了多時,邵承玉回到了玉明殿。近來他結交了一些朝中的大臣,因而酒宴上多喝了幾杯,有些醉醺醺的。
他回來的時候,是由兩名宮人扶回來的。見到蘇青簡,宮人們便退了下去。蘇青簡扶過邵承玉,他的半邊身子都架在她身上。酒氣撲在脖頸上。
蘇青簡扶着他回到寢宮。邵承玉很少喝得爛醉,今日他的心情顯然也不是很好。所以抱着蘇青簡一個勁兒地喚她。
“阿簡,別走。”
“我不走。”蘇青簡扶邵承玉躺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沒什麼安全感。但從今往後,我一定會讓你再也不受誰的欺負。”
蘇青簡眼眶微紅,俯身吻了一下邵承玉的臉頰:“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她這句話是湊在邵承玉的耳邊說的,話一說完,一隻手便攬住了她的腰。儘管喝醉了就,但邵承玉的力氣還是大得驚人。
他一個翻身將她覆在了身下,迷濛之中吻着她的臉。一路攻城略地。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這已經是第三回了,蘇青簡對於邵承玉接下來的舉動已經有了準備。
這一次不同於此前的兩次,或許是因爲醉酒。他的動作粗魯了很多,暴風驟雨一般肆虐着。
可這一次,歡愉卻多過了此前的不適。蘇青簡意識模糊,只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在水中的小船,隨波逐流。但卻無比安心。
她對他的入侵毫無抵抗之心,哪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對他的心意也無法更改。
她抱緊了他的腰,呢喃着:“玉哥哥,假如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我,還會繼續愛我麼?”
邵承玉捏住了她的下巴,深深吻在了她的脣上。她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再怎麼變化,你是我的女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了。”
蘇青簡一顆提起的心終於落了回去。是啊,只要成婚後,她的身份便也不算什麼了。
這一個晚上的翻雲覆雨之後,蘇青簡疲累地蜷縮在邵承玉的身邊。或許是因爲飲酒,邵承玉已經睡了過去。
她擡起頭,藉着月光去看他的眉眼。蘇青簡覺得,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了。
邵承玉似乎做了什麼夢,一個翻身將她攬進了懷裡。
蘇青簡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漸漸沉入了夢鄉之中......
翌日清晨,蘇青簡被宮人喚醒了。外面通稟,元貴妃召見她。蘇青簡雖是乏力,卻還是勉力撐着起身換了衣衫。
邵承玉還未醒,昨晚的酒喝得確實有些多了。蘇青簡梳洗完畢,邵承玉還在睡。她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然後跟着宮人去了元貴妃的宮中。
元貴妃宮中還是一如既往地華貴,蘇青簡置身其中,猶如來到了仙境。那名宮人領着她來到元貴妃宮中,便先行退去。還順便帶上了門。
蘇青簡在外殿等了許久,也不見元貴妃出來。眼看着臨近晌午,蘇青簡等得有些焦急,便起身進了內堂。
她輕喚了一聲:“姑姑,我來了。”
裡面沒有回答。蘇青簡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她掀開簾幕走了進去。
元貴妃正趴在榻上,似乎是在小憩。蘇青簡眼皮跳了幾下,她大步走了過去,伸手輕輕一推,元貴妃的身體便軟軟地滑了下來。
蘇青簡連忙扶住了她,驚叫道:“姑姑,你怎麼——”話還沒說完,蘇青簡觸摸到了元貴妃的脈搏。
它已經停止了跳動。
一瞬間,蘇青簡心如刀絞。姑姑她......就這樣......去了......
眼淚止不住涌了出來,蘇青簡抱着元貴妃的屍體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是誰殺了姑姑,即便她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姑姑小時候給她的溫暖,她一刻都不曾忘記過。
忽然間,外面的宮門開了。無數人涌了進來,蘇青簡聽到了金鐵交鳴的聲音。
她木然地擡起頭,只見林勵領着一衆御林軍衝了進來。這時間算的也太準了!
“蘇青簡,你謀害貴妃,罪大惡極。來人,將她拿下!”
蘇青簡今日剛從邵承玉處過來,根本沒有想到要帶武器。御林軍一擁而上。蘇青簡抱着姑姑的屍首,冷聲道:“即便你們要捉拿我,是否也該顧慮元貴妃屍骨未寒?”
貴妃,即便是死了,屍首也是不可冒犯的。御林軍頓時踟躕了起來。
林勵冷聲道:“蘇青簡,你不會是想要以貴妃的屍首爲人質吧?”
蘇青簡瞥了林勵一眼,冷笑道:“你以爲我是你這種弱者麼?”她起身將元貴妃的屍首輕輕放
好,一雙拳頭捏的緊緊的,“是去面見聖上,還是直接去大理寺?”
“此事由不得你!”林勵一聲令下,一衆御林軍便衝上前來想要抓住蘇青簡。
但他們的動作太慢,衝到蘇青簡身前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林勵擡起頭,看着瞬間飛身落在房樑上的蘇青簡,喝道:“拘捕乃是重罪,還不束手就擒?”
蘇青簡抱着胳膊居高臨下看着林勵:“林中尉,我可能是真的小瞧你了。現在我纔想起來,嘆息城內,冷宮之中,還有這裡,每次出事都有你的身影。從頭到尾,你都是皇后娘娘的人。”
“這般境地,你還要砌詞狡辯。來人吶,上去把她抓下來!”
蘇青簡不屑地嗤笑了一聲,縱身掠過衆人的頭頂出了宮殿。這些御林軍根本連她的裙角都摸不着。
宮中是不能待了,蘇青簡想着先去和邵承玉道個別。但快到玉明殿時才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去找邵承玉,豈不是讓他也沾上了嫌疑。
現在皇后終於出了手要除掉她,她不能束手就擒。元貴妃死了,這麼大的罪名,蘇家很可能棄車保帥。他們大可以輕易撇清她的關係,一個罪臣之女的罪名扣在腦袋上,摘也摘不掉。
離開這裡,或許還有辦法。蘇青簡飛身出了皇宮,思忖了片刻,便去了邵承玉在宮外的茅屋。
那個地方,只有她和邵承玉知道。也許,邵承玉會第一個找到她。
那間屋子至今還無人居住,裡面積了厚厚的一層灰。蘇青簡站在青磚之上,看着這簡陋卻溫馨的一切,一時間恍若隔世。
方纔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她只來得及根據自己的直覺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也不知道這樣逃走究竟是對是錯。
這一次和冷宮裡那個嬤嬤的死完全不同。那一次她知道掀不起什麼大浪,可此次卻是皇后對她的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