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笛陰着臉,靜靜地坐在大椅上,一言不發,只是用眼睛看。無形的壓力,令傑叔和陪在他身邊的那十幾個凌仙會門人汗流浹背。
“蘇……蘇公子,我們也是想……也是想幫你的忙……”
在無盡的沉默壓抑中,有一個年輕點的門人先忍不住了。
蘇雲笛的目光移到了他臉上,但仍是一言不發。
年輕人的汗越流越多,膽怯地低下頭去。
沒人再敢說話。
“蘇少爺,不是……不是也沒出大事麼。”傑叔咳嗽了一聲,終於開了口:“只是死了兩個外人而已。況且那個巫公子也沒說什麼,屍體也帶走了,沒留下什麼麻煩。”
蘇雲笛還是不說話,只是把目光移到了他臉上。
傑叔的汗冒得更多了。
“傑叔,您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經過的事比我們聽到過的事都多,怎麼能做出這麼種事來呢?”離蘇雲笛不遠,坐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一邊搖頭一邊埋怨:“成明星是連蘇少爺也十分重視的人,實力如何,你應該明白,竟然想用這種手段拿下他,結果怎麼樣?搞成這個樣子,怎麼收場?”
傑叔擡頭看了看他,又低下了頭,目光中滿是不服。
“就算您資格老,功力深,可好歹我也是這穆州分壇的壇主吧?”中年人繼續說,“要幹什麼事,總得先和我打個招呼吧?現在可好,一聲招呼不打就幹下這麼大的事,你把不把我這個壇主放在眼裡?”
“柳壇主言重了。”蘇雲笛這纔開了口。
“蘇少爺,我真的是想……”傑叔又擡起頭,仍想向蘇雲笛解釋,蘇雲笛已擺了擺手。
“這次得不償失。”他嘆了口氣,“第一,我們惹上了成明星這樣的對頭。今夜的事,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今後你們一定得加強防範,不要給他搗亂的機會。第二,巫昭這件事上,我們完全被動了。他今夜在此死了兩名部下,而他一共只有三名部下。”
傑叔的汗流得更多了。
“成明星的厲害超出了我的想象。”蘇雲笛繼續說,“當初他就是一個異類,沒想到現在更怪了。我不認爲一個人可以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從凡人蛻變成超人一樣的武師,就算得到了傳說中那些所謂的武功秘籍也一樣。一定有什麼事發生,那是我非常想了解到的秘密,因爲……”
他嘆了口氣:“將師雖然更厲害,可受的限制也太多了,在守城器面前,除了依靠一些將師寶物,就根本無法發揮將神術的威力。而那些寶物又那麼珍貴……”
驀然間,他發現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說起心事來,一驚之後咳嗽了一聲:“總之,成明星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怕的對手。試想,一個擁有如此強悍武力的武師成了我們的敵人,是個什麼概念?”
“也不是沒有對付的辦法吧。”傑叔咬了咬牙,“就像今天這樣,一包迷藥下去……不,一包對他來說量太少,那就五包、十包!”
“夠了!”蘇雲笛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兇狠地瞪着傑叔:“別得寸進尺!我已經給足你面子了!今天要不是有你,和你的這些狐朋狗友搗亂,我和巫昭早已達成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協議了!”
傑叔抖了一下,臉色慘白,再不敢多說一個字。他的那些迷魂黨朋友們,一個個的也都噤若寒蟬。
“你們下去吧!”蘇雲笛憤怒地一揮手。
傑叔一怔,隨即面露喜色:“多謝蘇少爺!”
“少廢話!”蘇雲笛動了真怒,再不僞裝一點好臉色。“我他媽的是心情壞到了極點沒精力收拾你了!”
傑叔當面被蘇雲笛如此數落,臉色不由變了變,但他只是個分壇中的元老,而蘇雲笛可是門主的近人,被蘇雲笛疼罵,他也只能受着。況且這次,也確實是他惹了大禍。
“媽的,沒打着狐狸反惹了一身騷!”出了樓,來到遠處後,一行人中的一個哼了一聲,斗膽罵了一句。
“知足吧,沒被蘇公子定罪處罰就不錯了。”一個膽小點的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小聲說。
“咱們是爲了誰?”傑叔不服氣地咬了咬牙,“到頭來沒落着好,卻惹了一身不是!罷了罷了,今後咱們低調做人,別想着伺侯這些個公子少爺的事就得了!哼,咱們爺們兒幾個,就算不能成爲這穆州上的頭號,不也一樣過着神仙般的日子?他柳大壇主可曾亨過我這天天當新郎,夜夜睡新娘的福?”
“就是就是!”好幾個人都跟着淫笑起來,其中一個說:“傑叔,不如咱們出去逛狂,找個不差的娘子,給您老消消氣?”
“成!”傑叔冷笑一聲,“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火,找個娘們兒泄泄去!”
一行人已經出了大院,再不用擔心蘇雲笛或柳壇主聽到,便一陣鬨笑。
“我本來還沒拿定殺你們的主意,現在看來,不殺你們,就是傷天害理了。”
突然間,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十幾人都嚇了一跳,傑叔更是身子一顫,厲聲問:“誰?”
“我!”一道黑影從旁邊的牆頭跳下,擋在衆人之前,藉着月光,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那年輕人的臉。
“成明星!”有人立刻驚叫起來,隨即,就有人大呼小叫起來:“來人啊!成明星又……”
沒等他叫完,年輕人已經飛身衝了過來。他的右臂在身旁垂着,似是受了重傷不敢使力,但左手卻靈動如蛇,化成龍爪之形,狠狠向這些人抓去。
成明星是真的生氣了。
黑夜裡即使有光,也不足以分清鮮紅與漆黑之間有什麼區別,總之是看上黑漆漆的一條條、一道道、一絲絲、一縷縷,自成明星的指與對方身體的相交處而起,或飛揚,或散落,或四濺,或噴涌。衣服上、地面上、人的臉上,到處可見這種深深如墨的顏色。
沒有那種鮮紅色的刺激,成明星一樣很是激動,這種激動來源於憤怒。對這些人渣生出任何的憐憫都是一種罪過,成明星在屠殺他們的時候,心裡沒有一絲半點的顫抖。
是的,沒有顫抖,因爲成明星堅信自己是正義的,是代表着無數善良的人行刑的罰惡天使,是在惡人的末日對其進行審判的神。
沒錯,是屠殺。對現在的成明星來說,擊殺十數名身懷三腳貓武功的將師這種事,除了用這兩個字外,再找不到別的字可以形容。
傑叔的臉色慘白慘白的,用面無人色四字形容再貼切不過了。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着,雙腿發軟,既沒有逃跑的力氣,也沒有對抗的勇氣。
雖然之前看過成明星和林少武的戰鬥,但那畢竟是旁觀,旁觀者清,那是因爲他不在利害之內,所以沒有憂懼之心。可一旦成爲了當事人,一切就都不同了,置身其中時,他才真的明白了成明星的力量有多可怕,那種恐懼感緊緊時縛住了他,讓他無力抵抗,讓他跌入了恐懼的深淵。
我都幹了些什麼?我吃飽了撐的,去招惹這種人幹嘛?這可是能和蘇少爺一爭短長的人,又哪是我這種小人物能惹得起的?我幹了些什麼啊,自掘墳墓嗎?
無數念頭從傑叔腦中滑過,冷汗流遍了他全身,而直到同伴們全部倒在地上,再不能發出一點聲音時,他才慢慢醒來。
眼前,是左手已經變成黑色的男子,年輕,眼神兇狠,動作利落,沒有向自己下手,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豬羊。
“饒命啊!成門主,我錯了!”瞬間裡,傑叔嚎啕大哭,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伸出手左右開弓打起自己的耳光,邊打邊說:“是我不好,我個瞎了眼的王八蛋,竟然想用那種手段來害您,我不是人啊!我知道錯了,求成門主看在我這一把年紀的份上,就饒了我一命吧!”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說過那些淫邪的話,成明星此時可能真的會心軟。
他哭得實在太可憐了。
但他可憐,那些被他害了、或是將要被他禍害的女人就不可憐嗎?她們是否也曾這樣苦苦哀求,請他放過她們?而他呢?
不,沒有哀求。成明星緩緩閉上了眼,心中越加憤怒。
“你以爲,我是爲我?”成明星閉着眼,緩緩說道。他的胸膛起伏,情緒一時難以控制,但他在儘量控制。
傑叔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一直沒有昏倒。”成明星沉聲說,“你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在耳內。”
“成門主饒命啊!”傑叔驚恐地叫着,連連磕頭:“那您一定也聽到了,我是說過不讓他們動您的女人的……”
“是,在殺我之前。”成明星冷冷一笑。“你求饒的樣子真的很可憐,我忍不住想,那些被你所害的女子是不是也這樣在你面前求過你?但後來我又明白了,沒有,一個都沒有,因爲你是懂得用藥的,她們連一個求饒的機會,也不曾得到過。對吧?”
“成門主饒命,那些都是這些個該死的小子乾的呀!”傑叔一把鼻涕一把淚,“您想,我一個半老頭子,半截身子都在土裡了,哪有能力幹這種事?都是他們,都是他們!我不過是順着他們愛聊的話,陪着他們瞎聊罷了!”
“真是奸詐的傢伙。”成明星冷冷一笑,緩步向前,左手輕輕搭在傑叔的肩頭。
“是什麼人?”“成明星在哪兒?”
從大院那邊傳來的聲音,有人在向這邊奔來,傑叔的臉上露出了喜色,成明星藉着月光,看得很清楚。
“誰也救不了你。”低聲說了一句後,猛一揮爪。
一聲嗚咽過後,世上再沒了傑叔這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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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我更新不給力,我承認。五月是勞動月,各位,我發誓我這個月真是太勞動了啊,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