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父同母不同姓的兄弟二人,看似在同進同退。實際上,各有心思,力使不到一處。
對付些小魚小蝦,看上去凌厲無匹碾壓四方。八方來潮大陣轟然殺至,兄弟二人瞬間被鎮壓。
這也是兄弟二人自下山以來,最慘痛的一次失敗。被打的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磅礴靈氣鎮壓的兄弟二人脊背彎曲擡不起頭,紅海面無表情,清冷的聲音傳遍整個戰場。
“龍蝦一族全力支援大陣,殺我同族的罪魁禍首再此。擊殺此撩,我等便退回海洋。”
“轟轟轟,”茫茫海岸延綿萬里,無盡的龍蝦一族將契機傾注入大陣。陣眼處轟鳴聲不斷,大陣威力隨之節節攀升。
紅海可命令開啓靈智的龍蝦,可是更多數量的是剛剛成妖。渾渾噩噩只知殺戮,特別是被血腥刺激後,妖性大發越發的狂暴殘忍。
倒黴的是南濱城的無盡人族,被龍蝦大軍淹沒後。大多成了妖腹中的食物,連骨頭都不剩。
被大陣壓彎腰的馬不火冷哼:“都是你造的孽,當初放跑了龍蝦族長,才釀今日大禍。”
他已漸漸失去了抵抗能力,唯有最後一句不鹹不淡的埋怨。想着在臨死前,發泄自己的情緒。
錢觀潮同樣是狼狽不堪,氣憤難平道:“當初不是你和我爭搶,也不會有今日大禍。”
兄弟二人心結難開,生死存亡之際不忘怨恨對方。最後,八方來朝大陣威力再增,終是沒了氣力相互埋怨。
神修大成,兄弟二人年歲已過古稀。看似像年輕俊彥,艱難中各自苦笑,不約而同的擡頭看天。
同一時間說了一句相同的話:“師傅在就好了,一定有辦法度過危機。”
“你們兩個沒良心的徒弟,一下山就是幾十年。快要死了,纔想起爲師的存在。”
正當兄弟二人絕望時,一道熟悉的蒼老聲音在耳邊想起。猶如天籟,更像是大雪中的炭火。
髮鬚皆白的老人沒急於出手,嘆息自嘲:“哎,老糊塗了,教藝不教心才釀此大禍,老夫有罪。”
老人站在地面,擡頭看向紅海,聲如洪鐘問道:“可否放過南濱城幾十萬百姓,錢觀潮和馬不火可交由你處置。”
紅海苦笑搖頭:“謝謝老前輩成全,我實力有限,無法操控龍蝦大軍。”
老人米山輕輕點頭,看得出紅海的力所不及。只是抱着一絲希望,不想造成過多的殺戮。
眼見事態不可控制,米山抱歉一句:“紅海姑娘得罪了,強行破陣對你的傷害最重。老夫沒得選擇,請姑娘理解。”
說罷,老人不在言語。手中憑空出現一金錢龜甲,擡手拋入空中。
龜甲外的九顆銅錢脫離而出,如九道輪盤旋轉在龍蝦大軍和八方來潮大陣的中間。
涌入大陣的契機,皆被九顆銅錢斬斷。瞬間的變故,大陣動盪不安。
大陣和契機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米山斬斷了數十萬道大陣契機,陣法仍然輸出磅礴靈氣。
入不敷出,大陣瞬間崩塌。居中陣眼的紅海首當其衝,被大陣失控的靈氣直接拍向地面。
米山暗自搖頭,九顆銅錢一起落入海洋當中。濺起滔天巨浪撲向海面,將所有龍蝦一族淹沒。
潮水退去,仍有近萬品嚐過人族滋味的龍蝦。沒開啓靈智,不知死活逆流衝殺。
米山微微皺眉,落寞自語:“罷了,血腥惡人我來做。”
九顆銅錢躍出海面,九柄水劍懸掛錢孔當中。九顆銅錢如九顆大日,懸浮在空中熠熠生輝。
米山輕喝:“斬。”
九柄水劍直直墜落,轟如大地山海齊震。地動山搖海面翻涌,好似要將這片大陸打沉。
萬餘小妖,在九劍面前不堪一擊。即使沒被斬中,劍氣也將它們崩碎。
龍蝦族族長一怒,人族死傷數萬。龍蝦族也沒逃脫得了厄運,甚至數量更多。
米山無可奈何自語:“人妖本就不和,如此殺戮火上澆油。說不定會成爲將來的變數,容我卜上一卦。”
九顆銅錢收入龜殼,一陣搖晃後相繼吐出。落到米山乾枯的手掌,九點之間相鄰鏈接,是一個血字。
米山陰沉如水,痛罵道:“你們兩個啊,闖下大禍了。”
馬不火和錢觀潮跪地砰砰磕頭:“請師傅明示!”
米山打了句啞謎:“看你們以後的造化吧。”
語畢,老人扔出一顆銅錢,徑直拋向南濱城的望海崖。
自言自語:“願可助你一臂之力。”
隨即看向兩位徒弟,破天荒的肅穆正色,心湖傳音告知了兄弟二人的真實身份。又嚴令呵斥。
“我以在你二人神魂種下禁制,終身不得離開南濱城。待南濱城有難之時,盡出全力彌補今日之過。”
“你二人切記,時刻將功補過。今日孽障太多,如無法消除,馬不火將溺死水中,錢觀潮將烈火焚身。”
“哎,爲師也有過,會自己前往困魔窟贖罪。山上不必在回去了,你們也無法回去了。”
落寞的老人深深看了眼兩名徒弟,豁然轉身,眼角微微溼潤。鬚髮皆白的老人來的快,去的也快。
身影漸漸模糊,後背好像在這一刻彎了下去。
錢觀潮和馬不火,面向米山離去的方向叩頭不止。
紅海咳血爬到了李家村,碰到了一位青春不再的赤發婦人。
婦人很是好奇,打量着眼前嘴角掛着血跡的女子。心底隱隱悸動,想稱呼妹妹,又不知爲何沒說出口。
紅海喉嚨涌動,強自嚥下一口上涌的鮮血。虛弱的問:“你是李宏豐的女兒?”
婦人點頭:“你怎麼知道?”
紅海緩緩上前,擡起瑩白的手掌摸向婦人的臉龐。靈氣收斂,動作輕柔。
婦人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仍是沒躲開看似不緊不慢的手掌。
感受到年輕女子並無惡意,婦人也就放下心來。好像和這位女子天生親近,被摸一下也無妨。
羨慕道:“我年輕的時候,也像你這麼白。村子裡的人都說,我是海洋裡面的水化做的,身體裡面都是水,肌膚比普通人滋潤的多。”
“哎,上了年歲了,從村裡的一朵花變成了一根草。年輕就是好,真是讓人羨慕。”
紅海輕輕安慰:“你如今氣質尢在風韻尢存,不比任何一家的年輕女子差。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無需感到自卑。”
婦人李向洋很高興被這樣誇讚,猛然想起連聲道:“你怎麼受傷了,到我家休息一會吧。”
紅海說了一句婦人丈二摸不着頭的話:“是該去看看了,一晃四十年了。”
李李向洋暗自腹誹,明明是一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偏偏老氣橫秋的,說什麼四十年,不會是個傻子吧?
沒來由的,想起了父親口中的孃親。也是位傻子,漂亮且可愛的傻子。
李向洋不討厭傻子,反而想見到更多的傻子。不知爲何,情不自禁的將紅海帶回家中。
一路上李李向洋數次想親暱的喊一聲妹妹, 話到嘴邊心底隱隱作痛呼吸困難。硬生生憋回去,方纔恢復自由。
到得李向洋家中,她歉意道:“我家以種地爲生,沒有草藥幫你療傷。您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地方,我能幫得上忙的?”
紅海疑惑反問:“你相公是種地爲生嗎?挺好的,不像你父親出海打漁危險重重。”說話語氣老氣橫秋,和青春容貌相背而馳。
李李向洋略帶驚奇:“哦,原來你認識家父。好些年沒來過李家村吧,也對,我一直沒看到過你。“
”父親四十年前就不在出海打漁了。我家相公也不許出海打漁,明令禁止,做什麼行業都行,就是不能打漁。”
紅海會心一笑,突然想起以前年輕漁夫給自己做的美食。輕聲問:“我有些餓,能給我點吃食嗎?”
李向洋不知爲何,見到年輕女子後,感覺特別的親近。被女子撫摸後,感到心裡暖洋洋的。自然也就不吝嗇值不了幾個銅板的吃食,笑着答應下去準備。
紅海打量着簡陋的房間,和以前住過的地方几分相似。想起了曾經和李宏豐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日子不算大富大貴,卻過得充實開心。
是自己的執着,硬生生破壞了當年的美好。連累兒子過着沒有父親的生活,女兒過着沒有母親的生活。
正當紅海發呆時,李向洋準備了一桌子吃食。連續呼喚了三次,才驚醒發呆的“傻子。”
紅海打量了一下綠油油的桌子,清一色的蔬菜。皺了皺眉頭:“你們家不吃肉的嗎?有的話能給我點嗎?我可以付銀子,麻煩你了。”
李向洋搖頭難言:“對不起哦,父親自從不在出海打漁後,便命令我只許吃齋不許吃葷。記得有次我嘴饞,偷摸煮了條魚,被父親打了十多天。”
“還有這事?你父親真可惡。”紅海替女兒憤憤不平。
李向洋也跟着接話:“是很可惡,還有一次街坊鄰居給我一隻海里抓上來的蝦,沒等吃就被父親發現。那次可把我嚇壞了,差點被父親打死。從那以後,再也不敢碰觸葷腥了。”
李向洋暗自納悶,無緣無故說這些幹嘛。
只見對面的“傻子”又犯傻了,自言自語:“會說話多好。”
明明就會說話的好吧,怎麼又這樣說呢,李向洋蒙了。
紅海沒有丁點兒的淑女形象,甩開膀子大口剁顧。青菜米飯吃的噴香噴香,比吃大魚大肉還要痛快。
李向洋暗自點頭:“這吃法,和我有得一拼。”
飯菜下肚,紅海面色好上許多。和李向洋相談甚歡,直至天色漸晚方纔離去。
出得門口時,隔壁老嫗正好碰面。笑着和李向洋打招呼,看樣子很是數落。
紅海笑道:“再此留步不用送了。”
不理會欲言又止的李向洋,赤發少女徑直離開。
老嫗看着赤發的背影,嘖嘖道:“這人好生眼熟。”
李海洋疑惑:“你見過嗎?”
老嫗:“不記得了,不過她和你有幾分相似。”
“真的嗎?”李向洋愈發的迷惑。回到家中,赫然發現飯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串珍珠。色澤鮮豔,個頭跟雞蛋似的,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紅海一個人走到了老漁夫被龍蝦羣淹沒的地方,駐足良久,感受着周遭的血腥味。
“嘭”得一聲炸響,紅海的血氣和老漁夫的血氣融爲一體。從此相互的糾纏在一起,永遠的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