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看着哀家做什麼？是不是覺得哀家太狠了？”
朱嬤嬤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了，連忙低下了頭，“太后恕罪，老奴失態了。您是太后，您做什麼都是有原因的，誰能指責您什麼？”
“原因？沒原因，哀家就是自私！哀家這輩子只爲了一雙兒女活。爲了自己的兒子能當上皇帝，哀家在家當姑娘時連小鳥受傷了，都會心疼不已，甚至還會掉眼淚。可是等當了皇后，哀家手上就開始沾血了。這麼多年了，哀家都忘了害死過多少人了——”
“太后，您不這樣做，那些人就要還您、皇上還有長公主啊！要是能選擇，您又怎麼會這樣做呢！”朱嬤嬤趕忙勸道。
太后紅着一雙眼，“是啊，哀家必須害人，必須要把擋在皇帝面前的對手通通剷除掉！哀家這輩子都忘不了，當初鄒貴妃指使太監要將哀家的兒子推到井裡，那一次要不是你及時發現，皇帝就死定了！可是先帝是怎麼做的，先帝嫌棄哀家人老珠黃，他信了鄒貴妃的話，完全不理會哀家母子。
那時候哀家懂了，要想保住哀家和皇帝的命，哀家就只能狠，必須得把那些人通通剷除掉！否則死的就是哀家母子！
哀家現在老了，再回憶起以往的事，哀家會難受甚至有些感慨，但是哀家從不後悔！哀家走的就是一條血路，只能往前走，永遠沒有回頭的機會！
到最後是哀家贏了，哀家的兒子當了皇帝！哀家這輩子對得起皇帝，可壽陽呢！哀家對不起壽陽啊！壽陽是哀家的老來女，也是先帝最小的女兒。先帝不喜哀家，但是對壽陽是寵愛有加。壽陽是受萬千寵愛長大的，可哀家爲了皇帝，害的壽陽不能嫁給最心愛的男人，害的壽陽失去了腹中骨肉，害的壽陽沒了生育能力。哀家這輩子對得起皇帝這個兒子，但是對不起壽陽這個女兒啊！
翠蘭，你跟在哀家身邊幾十年了，哀家當姑娘時，你就在哀家身邊伺候了。哀家心裡想什麼，你從來都是最清楚的。剛纔你是猜到哀家想做什麼了，所以你震驚了是不是？
哀家害過那麼多人，那麼多人曾經死在哀家的手上，哀家不介意再多一條人命！魏氏是無辜，魏氏愛作，魏氏腦子不清楚，這礙不到任何人，起碼罪不至死！但是哀家受不住啊！爲什麼魏氏有壽陽沒有的福分，她卻不懂得珍惜，哀家難受啊！
哀家現在還活着，能護得住壽陽。可哀家都多大年紀了，哀家還有幾年能活！等哀家死後，誰來護壽陽？皇帝是個好的，哀家知道他對壽陽也是充滿了愧疚，只要他活一日，壽陽一樣能活的好好的。但是皇帝又多大年紀了，壽陽足足比皇帝小了有十多歲啊！等皇帝不在了，繼位的皇帝能善待壽陽嗎？最多也就是給個面子請罷了。
壽陽是什麼性子？她最是不喜受委屈的，她就是喜歡活得張揚舒服。壽陽能受得住那樣的失落嗎？一個女人要是有了丈夫有了孩子，那日子就過得不一樣了。喬子諾和壽陽當年兩情相悅，壽陽能爲了喬子諾的事進宮找哀家。哀家確信，壽陽心裡是有喬子諾的。能嫁給心愛的男人，這是哀家唯一能爲壽陽做的了。
喬子諾的幾個子女，除了那個叫喬伊蕙的糊塗蟲外，其他都是好的。哀家相信壽陽當他們的繼母，他們不說多真心，但是起碼能做到孝順二字，這就足夠了。哀家不敢求多。
要是有什麼陰司報應，那就只管來吧！哀家害過那麼多人，早就不怕什麼陰司報應了！”
“太后您別說了，您得好好的。只有您好好的才能護住長公主啊！”朱嬤嬤是親眼看着太后一路是如何走過來的，她真的是心疼透了太后了。
“對，你說的對，哀家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哀家要好好護住壽陽。翠蘭，去把蘭花圖後的東西拿過來。”
朱嬤嬤心下一凜，但她不敢多說什麼，應倒，“是，老奴這就去。”
朱嬤嬤轉身去了太后的臥室，牆壁上正掛着一副繡品，繡的正是蘭花。朱嬤嬤將那副繡品取下，不知道往哪兒按了下，牆壁上立即出現一空格。朱嬤嬤從空格中取出一錦盒。
看着手裡的錦盒，朱嬤嬤眼神複雜，但終究沒說什麼，轉而將眼前的一切恢復正常，好像沒被任何人動過。
朱嬤嬤將錦盒交到太后手裡，太后撫摸着錦盒，心裡五味陳雜，“多少年沒用過這些東西了，沒想到居然還有用到他們的時候了。後日，請魏氏來慈寧宮吧。你再看着請兩個人，也別顯得太過凸出。”
“是，老奴明白。要不就請蘇閣老的妻子姚氏，還有韓國公世子夫人，她是太子妃的大嫂。”朱嬤嬤提議道。
太后聞言點頭，姚氏和韓國公夫人是不錯的人選。
“蘇家的閨女蘇婉儀是看上皇太孫了？還有韓家的那丫頭，是叫韓雨桐吧，她也看上了皇太孫？”
朱嬤嬤笑着點頭，“太后明鑑，您說的極是。”
“皇太孫倒是成了香饃饃了，一個兩個地都看上他了。韓家就別想了，已經出了要一個太子妃，不可能再出太孫妃的。韓國公倒是看得明白。不過韓國公府其他人怕是看不明白啊。”
“老奴聽說皇太孫對榮蘇家和韓家的小姐都不怎麼喜歡，待她們都是平平的。”
“皇太孫那性子就是平平的。哀家幾乎活了一輩子了，跟你說句實話，哀家都沒怎麼看透皇太孫。皇太孫真不愧是張真人親手教出來的，有本事。也不怪皇帝看重皇太孫。要說太子，這輩子真是沒用到了極點，用窩囊廢來形容真是半點錯都沒有。太子唯一的優點就是生了皇太孫這個好兒子。偏偏太子不止是窩囊廢，還是個瞎子，那麼好的兒子放着不疼，跑去疼黃良娣生的那兩個。哀家也不知道說太子什麼好了。真不懂太子到底是隨誰了。”
朱嬤嬤笑道，“太后，有您這樣說自己孫子的嘛！”
“哀家都不稀地說他。兒孫自有兒孫福，哀家老了，皇帝是一國之君，他有能耐有本事，不需要哀家操心了。哀家現在唯一操心的就只有壽陽了。”太后說着，握着錦盒的手倏地緊了。
朱嬤嬤見狀，心裡暗暗嘆息了一聲。
喬家
太后召魏氏後日去慈寧宮說話，這可是大事。
等到傳旨的小太監離開後，每個人看魏氏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好端端的，太后召見魏氏做什麼？
“娘，您要去慈寧宮啊！帶我一起去吧！以前進宮只能跟着衆人一起走，我都沒進過慈寧宮。”喬伊蕙一臉激動地開口。
喬伊靈嘴角一抽，喬伊蕙是當皇宮可以任由她去呢，居然說出這樣白癡的話！
喬伊蕙也倒黴，正好被喬子諾撞上了，不偏不倚，喬子諾從衙門回來，正好聽到喬伊蕙的話。喬伊蕙這運氣簡直能用衰來形容了。
“混賬！你當慈寧宮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想去就去！太后只召見了你母親一人，什麼時候召見你了！”
喬伊蕙被喬子諾罵得脖子一縮，心裡卻不服氣極了，她只是這麼一說，父親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說白了還是偏心！喬伊蕙就不信了，如果說這話的是喬伊靈，父親還會這樣兇嗎？一定不會！
魏氏見喬伊蕙受了委屈，嘴巴再次比腦子快，“老爺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孩子也就是說說而已，她沒什麼特別的意思。況且就算帶伊蕙去也沒什麼，太后娘娘那麼慈祥寬厚，她一定——”
“魏玲芳！”喬子諾忍無可忍地打斷魏氏的話。
魏氏被喬子諾嚇得趕忙閉上了嘴巴，不禁開始後悔，她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父親您別動怒，氣大傷身啊！”喬伊靈見喬子諾氣壞了，真擔心喬子諾氣出什麼毛病。
喬子諾發現他的忍功在魏氏面前真是不堪一擊，他真擔心自己哪一天會被魏氏活活氣死。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喬子諾絕對相信，他官場上的政敵一定會非常感謝魏氏！
“魏玲芳你給我聽好了。我對你的忍耐已經越來越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會忍無可忍。等我真的到了忍無可忍的那一天，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那就是我給你一紙休書的時候。你自己疼喬伊蕙，你慢慢疼去。我跟你說過了，我不會管你。但是隻有一點，你疼喬伊蕙不許損害其他孩子的利益，還有不許害到喬家！
魏氏你腦子是進水了吧！你剛纔胡說八道些什麼！太后召見你去慈寧宮，你還想帶喬伊蕙去？你自己想死，別拖累整個喬家！”
“我——我只是說說而已，老爺你何必——”
“閉嘴吧你！魏氏你真當我不瞭解你？我幫你說好了，只要喬伊蕙狠狠求你，你會不同意？你說啊？我聽你說。”喬子諾冷笑。
魏氏仔細想了想，她好像是會同意的，但那未必會出什麼事啊！何必這樣大驚小怪呢！
眼見魏氏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喬子諾也不生氣了，不是早知道魏氏是什麼人了，現在還氣什麼呢。
“孫嬤嬤，勞煩你好好教教喬伊蕙。您不用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對喬伊蕙網開一面，該打就打，本官不會多說一個字。孫嬤嬤你的本事，本官是知道的，可是喬伊蕙實在是沒有半點長進，這讓本官實在是有些頭痛。”
孫嬤嬤苦笑，她對喬伊蕙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可是喬伊蕙打時罵時，老實的不得了，等過後又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孫嬤嬤都有些後悔來教導喬伊蕙了。這要是教不好，是要壞了她的招牌的。
“孫嬤嬤，本官這話也不是怪罪你。本官是氣急了，喬伊蕙就關半個月緊閉吧。”喬子諾現在是真的不想見到喬伊蕙，父女做到這份兒上，真的是夠了。
魏氏張了張口想求情，喬子諾橫了一眼魏氏，“你敢多說一個字，喬伊蕙就多關一個月。不信你就試試看。”
魏氏嚇得不敢說話了。喬伊蕙苦着臉被帶下去。
“魏玲芳你給我聽好了，去了慈寧宮，你別給我說什麼不該說的。你就是當啞巴也好，當木頭人也好，你只要老老實實地混出宮就成，我對你的要求不高。我也不敢對你有什麼要求。”
“老爺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怎麼聽老爺你的話，我好想就是一個壞事的，我有那麼糊塗嘛！”
喬子諾古怪地看着魏氏，“你到今天才有一點自知之明啊！行了，你只要記住你去慈寧宮沒做好，你的喬伊蕙就要受苦。你就給我記住這一句話就成了。”喬子諾一出手就抓住魏氏的軟肋。
魏氏臉一白。
喬子諾一甩袖子離開，他最近是越來越覺得可悲了，夫妻當到他和魏氏這樣，真的是沒有任何回頭路了。他也不想有什麼回頭路，要是回頭了，他怕是會活活氣死自己。
喬伊靈看了眼魏氏，擡步就要去追喬子諾，魏氏喊住喬伊靈，“伊靈，你看到你父親是怎麼對我的了嗎？這還叫夫妻嗎？夫妻有我跟你父親這樣的嘛！”
魏氏說着泣不成聲，快二十年夫妻啊，就落到這樣多說一句話都不耐煩的地步？魏氏的心何嘗不痛啊。
“母親，按理你和父親的事情我不該插嘴。但是我覺得父親沒錯，你和父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只能說都是你的錯。父親給過你太多太多機會，是你自己沒有抓住。說句實話，父親對你太仁慈了，直到現在都沒休了你。”要容忍魏氏這樣的妻子，再加喬伊蕙那樣的女兒，喬子諾能忍到現在，真是忍功十足啊！
“你也這麼說，你是我女兒啊！”
“我還是父親的女兒。母親要是覺得我說的偏頗，你可以去問大哥，再去問問傑弟，他們想來跟我是一樣的想法。母親你四個親生子女，有三個都——算了，我不說了。”反正魏氏也不會聽，浪費時間。
眼見喬伊靈要走，魏氏又開口了，“伊靈啊，你姐姐這次真的只是有口無心，她就那麼一說，真的沒想怎麼樣。你幫忙跟你父親求求情好不好？”
喬伊靈停下腳步，無奈又好氣道，“母親，這話雖然不是當女兒該說的，但我真的很想說一句，你無藥可救了。你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
說完，喬伊靈不管魏氏在背後怎麼喊，她只管自己走，不理魏氏。
喬子諾的書房
“父親，您說太后召母親進宮做什麼？真的只是隨便說說話嗎？”喬伊靈心裡有些不安。
喬子諾有些疲憊地嘆氣，“不這樣還能是爲了什麼？太后雖然一直避居慈寧宮，但太后偶爾是會召命婦進宮說說話，這不是稀奇事。只是這次召了你母親。你母親有什麼值得太后惦記的，伊靈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喬子諾在看到喬伊靈眼底的擔憂時，不禁笑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心不安而已，父親說的對，是我想多了。這次太后還召見了蘇閣老的夫人，韓國公世子夫人。”
喬子諾聞言點頭，不再對這事發表看法，轉而說起，“伊靈啊，如果哪天父親真的休了你母親，你會如何？”
“父親不想忍了？”喬伊靈沒第一時間爲魏氏求情。
“早就不想忍了。是在安陽起就有這種想法了，在知道喬伊蕙是怎麼害你大姐，而你那糊塗母親——我當時就不想忍了！等回到京城，你母親的所作所爲，只是更讓我不想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