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如玉離開後，春雨給喬伊靈奉承時忍不住開口，“小姐您這樣攛掇着韓——不是，是公孫姑娘這麼鬧，太孫殿下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喬伊靈接過茶杯抿了一口才說道，“他什麼什麼氣。況且我哪句話說錯了。好像說的我不說，如玉就不會鬧了一樣。剛纔聽到這話的就只有如玉，還有就是你們了。如玉不會說，你們也不會說，太孫殿下怎麼會知道呢？祁雲心疼他表哥，我心疼如玉，這兩者不衝突。
韓飛揚其實也蠻可憐的，他被逼着娶了不想娶的女人。不過同意娶妻的是他，既然同意了，就別事後傷人。還是傷一個弱女子。反正韓飛揚的所作所爲，我喬伊靈是看不上眼的。有本事從一開始就說他不娶！韓飛揚要是能這樣，我還佩服他。逼韓飛揚娶妻的是韓國公世子夫人，韓飛揚有本事就去懟韓國公世子夫人，他倒好，總是欺負一個無辜的弱女子。
如玉做錯什麼了？她就是倒黴被韓國公世子夫人挑中嫁給了韓飛揚。如玉要是知道韓飛揚是這麼個德性，她怕是死也不會同意嫁給韓飛揚。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嫁都嫁了。如玉又是那種死倔的性子，她明顯是沒想息事寧人，她受的委屈是一定要發泄出來。韓飛揚跑了，那當然只能找罪魁禍首算賬了。
反正如玉又不會鬧出人命，不就是鬧騰了一點，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作爲罪魁禍首的韓國公世子夫人，她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嘍。”
喬伊靈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只是她和祁雲的立場不一樣。人的胳膊很難才能往外拐。祁雲自然是偏向他的表哥韓飛揚。喬伊靈不久就會嫁給祁雲，韓飛揚也成了她的表哥，勉強算是親人吧。但是喬伊靈可不會把韓飛揚當什麼親人。韓飛揚從一開始就看不起她，到後面更是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哪怕到了今天，韓飛揚仍然看她不順眼。
喬伊靈又不是受虐狂，她都被韓飛揚這樣欺負了，還熱臉貼冷屁股地貼上去？做夢吧！更別提喬伊靈對韓飛揚的所作所爲報以十二萬分的鄙視！讓公孫如玉在韓國公府鬧，這很好！
“小姐，二夫人、二小姐還有四小姐不久就能到京城了。”春雨見喬伊靈打定了主意，也不開口勸了，轉而說起其他事。
“二嬸、二姐還有四姐的院子都整理的如何了？”喬伊靈問道。
春雨回答，“都已經按照小姐您的吩咐整理了。絕對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喬伊靈點點頭，對春雨的辦事能力，喬伊靈還是很相信的。
在一條寬闊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馳而行。馬車內的正是馮氏一行人。
“娘，這些時日一直在船上，好不容易下了船，您就在馬車上休息一會兒吧。”喬伊涵瞧着精神不振的馮氏，不禁開口勸道。
喬伊妍也開口了，“姐姐說的是。娘您看看您眼底的青色有多深。娘您這些日子一直沒休息好。不如在馬車上小憩一會兒吧。”
“不用你費心了。”馮氏冷冷開口，看都不看喬伊妍一眼。
這樣的情況，一路上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但是每發生一次，喬伊妍的眼睛都會紅一次。
“娘，我是您女兒啊！您怎麼能這樣對我呢！您有沒有把我當您的女兒啊！”喬伊妍非常傷心。
“你是我女兒？我怎麼不知道你是我女兒啊！是誰口口聲聲說不要我這個當孃的！你這樣的孝順女兒，我真是無福消受了！”馮氏的聲音陡然拔高，冰冷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刀狠狠插進喬伊妍的心。
喬伊妍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娘！我那說的都是氣話！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何必跟我計較呢！我知道娘您是不喜歡唐郎，但唐郎——”
“你給我閉嘴！”馮氏厲聲打斷喬伊妍的話，那最後一個“郎”字好似消失在風中。
“喬伊妍你給我聽好了！你給我要點臉！你跟那唐志遠還什麼關係都沒有！少一口什麼唐郎唐郎！我噁心！”
喬伊妍眼眶頓紅，“娘您就是對唐郎有偏見！我承認唐郎的家世是不好，他只是一介寒門子弟，但唐郎不過十八就考中了舉人，也可以算是年少有爲了。娘您爲何要這樣看低唐郎。這次會試，我相信唐郎定然能金榜題名，然後風風光光地娶我進門！”
說到最後，喬伊妍微紅的眼裡流露出小女兒的嬌羞，還有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馮氏氣得真想狠狠給喬伊妍兩巴掌，虧得喬伊妍能說出這樣的話，說得她這個親孃就是個嫌貧愛富的。這就是她養了十多年的女兒啊。
wωω＿тt kдn＿c ○
“別出現在我面前。你去後面一輛馬車。”馮氏現在只想着能眼不見爲淨，這樣心情還能好點。
喬伊涵打圓場，“妹妹，看你把娘氣成什麼樣了。還不趕緊跟娘道歉。”
“哼！我還是走吧。娘你看我不順眼，我就不在娘你的跟前礙眼了。免得把娘你氣出個好歹，你又說我這個當女兒的不孝順了。”喬伊妍說着，大喊一聲讓馬車停下，然後想都不想地跳下了馬車，去了後面一亮馬車坐。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趕路！”馮氏氣得雙脣抖動，怒聲呵斥道。
於是停下的馬車又開始前進。
“娘，您彆氣了。伊妍年紀小，她不懂事，她——”
“她年紀還小？眼看着就是能嫁人的年紀了，這叫年紀小？伊涵啊，別爲伊妍說話了。娘這心是真的冷啊！你說娘怎麼就生出這樣的女兒啊！”此時馬車內只有馮氏和喬伊涵兩個，她終於撕下了臉上的僞裝，傷心落淚。
喬伊涵手忙腳亂地拿出帕子爲馮氏擦淚，“娘，您別哭啊！女兒看着您這樣心疼。”
“三個孩子裡，最貼心的就是你了。伊妍就是來討債的！以前看她不懂事，娘心裡一直想着等她再大一點就好了，這再大一點，再大一點，一直大到了今天，可伊妍是半點都不懂事啊！那唐志遠有哪裡好的！你爹和我都見過那人了，根本不是一個良配，只有你那死心眼的妹妹不服氣，尋死覓活地要嫁給他。
這事在安陽鬧得是沸沸騰騰，連累的你也不好談婚事。娘這心是真的痛啊！伊涵，娘對不起你啊！”
“娘，您說什麼呢。我能在京城找婆家，這是我的福氣。五妹是板上釘釘的太孫妃了，我是太孫妃的堂姐，在京城定然是炙手可熱。嫁到京城，女兒只有好的。”喬伊涵強顏歡笑地開口。其實喬伊涵是一點都不想嫁到京城，她想嫁在安陽，這樣也能常常在父母身邊盡孝。
但是如今在安陽挑人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喬伊涵只能這麼說，也好寬慰馮氏的心。
馮氏哪裡不知喬伊涵心裡的想法，正是因爲知道，這心裡才更加的難受。她的女兒真的是太懂事太貼心了。有了喬伊涵做對比，喬伊妍的不懂事任性就更爲明顯了。
這一日，祁雲也來喬家拜訪。這次不是大晚上，而是大白天。祁雲是來帶喬伊靈出去，喬家的長輩很乾脆地放人了。
“帶我出來玩兒？”喬伊靈笑着問道。
“帶你去見個長輩。”祁雲的神色有些鄭重。
喬伊靈微微蹙眉，長輩？按理祁雲最親近的長輩應該就是韓國公了，可是韓國公不是已經見過了。這次要見的是什麼長輩。
像是看出了喬伊靈心中的疑惑，於是祁雲開口爲喬伊靈解惑，“是我的表姨，她姓張，名欣悅。”
祁雲說着將張欣悅被未婚夫退婚後，又跟一落魄秀才相愛，可最後因爲那秀才的母親堅決不允許自己的兒子娶一個被退過婚的女子，於是張欣悅和那落魄秀才最終沒能走到一起，而那落魄秀才也另娶了名門千金，如今也是三品大員了。
“表姨對我是真的好，甚至不輸我的母親。可能是表姨沒有自己的孩子吧，她雖然對張家的孩子也好，但是對我最好。像是把我當成了自己的親生骨肉。我在東宮時，表姨時不時來東宮看我。等我去了龍虎山，表姨又主動去龍虎山照顧我。雖然我經常跟着師傅一走就是好幾個月，但是每一次回到龍虎山，表姨就會親自下廚做我愛吃的，還把她幾個月來做的衣裳給我。”
祁雲說起張欣悅時，眼底泛着柔和的光芒，顯然張欣悅在祁雲心底的位置很重。
喬伊靈聽完後，不禁有些沉默。
“靈兒，你說我表姨這一生的苦該怎麼算呢？是怪她那個未婚夫，還是怪那秀才，還是怪秀才的娘。”
“怪這個世道吧。男尊女卑。女子天生低男子一頭。男人退婚了，儘管對名聲有礙，但是影響不大。大家更多的都是去指責女子，將所有的錯誤都算在女子的頭上。這是表姨一生不幸的根本原因。至於那秀才——怎麼說呢，我認爲他不算錯。
在親孃和心愛的女人間做選擇，無論怎麼選都是錯的。選親孃，別人會指責你辜負了心愛的女子。選擇心愛的女子，別人又會說你不孝順，不顧親孃的生死。聽你方纔說的，那位秀才娘可是個厲害人物，她不是嘴巴說說，而是那秀才如果真的娶了表姨，她真的會去死。秀才在親孃的命和心愛的女子間，選擇了親孃。
再說那秀才娘，我知道大多數人會說那秀才娘頑固，秀才和表姨之間最大的阻撓就是她。這話也不錯。可要我說那秀才娘只是在堅持她所堅持的，家中祖訓啊，不許男子娶寡婦和被退親的女子。在有些人心中，爲了守護某些東西，那是可以捨棄一切的，包括自己的性命。那秀才娘只是堅持了自己堅持的。在張家人，亦或是親近表姨的人中，那秀才娘是十惡不赦，棒打鴛鴦的壞人。可在那秀才娘或者秀才家中其他人眼中，秀才娘做的沒錯。
當然，這話不是說我認同秀才娘，我對那秀才孃的所作所爲也看不上。那秀才孃的堅持，害了表姨一生。有時候想想那些堅持真的有意義嗎？活人難道不比死人重要嗎？呵——可能是我站着說話不腰疼吧。我沒有這樣的堅持，所以我才能說的這樣輕鬆。”
喬伊靈說到最後不禁有些感慨。這就是封建社會的悲哀。不止是封建社會，就是現代這樣的悲哀也不少。
“你這話蠻有意思的。這些年我每每想起表姨，我就會把那秀才已經死去的娘翻出來狠狠罵上幾百遍。可是今兒個聽了你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怪誰了。再恨又有什麼用，那秀才娘早就死了，而那秀才如今也是三品大員，有妻有兒有女。只有表姨一生孤苦。”祁雲眼底一暗，語氣裡是說不出的落寞傷感。
“我蠻好奇的，那秀才是怎麼當上三品大員的。照你說的皇上也挺疼愛表姨，還有張家，太子妃，這些勢力別說全加在一起了，就是隨便哪一個都能壓得那秀才一輩子無法翻身。”
“自然是表姨求的。原本還有人想教訓那秀才，但是被表姨發現，結果——結果就不說嘍。沒人打壓那秀才，當然也沒人幫那秀才，除了那秀才的岳父一家。那秀才是個有本事的，居然當上了三品大員。那秀才至今都只有一個妻子，身邊是一個妾室都無。”祁雲莫名地加了最後一句。
喬伊靈有些沉默。
祁雲是帶着喬伊靈緩步前行，當來到京城外的一座青山，喬伊靈有些奇怪，“表姨沒住在張家？”
“表姨早不住張家了。表姨從回到京城就在這山買了一座山莊，取名叫靜心山莊。說是山莊，也就是個不大不小的莊子。裡面只有表姨的兩個丫鬟和兩個嬤嬤伺候。”望着那青山，祁雲的眼底有些複雜。
“等等——你讓我來見表姨，怎麼都不給我時間準備點禮物送給表姨。這麼空着手上門，我不好意思！”喬伊靈一路上都被祁雲的話給吸引住，壓根兒沒記起來去買禮物的事。如今都差不多到了地方，喬伊靈才猛然想起禮物的事情。喬伊靈恨不得狠狠拍一下自己的腦門，怎麼就這麼蠢呢！
瞧着喬伊靈一臉懊惱不已的可愛模樣，祁雲眼底的暗淡散去了一點，取而代之的是淺淺的笑意，如陽光破過烏雲，“別懊惱餓了。表姨說過，等我有了媳婦兒就帶去見她，什麼見面禮都不要。要是你帶了，表姨還會生氣呢。走吧，咱們上山。”
喬伊靈這下終於放心了。
張欣悅的莊子就在半山腰，的確不大，從外觀看，跟普通的農莊沒什麼區別。
一老嬤嬤正拿着籮筐出來，在看到祁雲後，眼睛驟然一亮，“太孫殿下您來了！小姐看到您，心情一定好。”
“金嬤嬤您的身子看起來還是那樣健朗。”祁雲笑着道。
“老了老了，現在只希望老奴這把老骨頭能多活個幾年，多照顧小姐就成了。”金嬤嬤揮揮手，笑着打開門，然後請祁雲和喬伊靈進來。
“小姐，您快出來看看！看誰來看您了！”
只見一深藍色的布簾被掀起，一淡雅如菊的女子走了出來，這女子就是張欣悅。
張欣悅的年紀跟太子妃差不多，但是張欣悅瞧着倒是比太子妃年輕一點。張欣悅穿着青色衣裳，梳着姑娘家的髮髻，神色清淡，容貌清秀。張欣悅在看到祁雲時，平靜無波的眼底才泛起陣陣漣漪。
－－－－－－題外話－－－－－－
晚上8點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