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站着的,是裴卉嬈當初派到他跟前傳話的死士。
死士高大魁梧,披着殯宮守衛的喪衣,一動不動地立在旁邊崗哨上。
他非但沒有迴避田梧的目光,反而一開始,就是他先死死盯着田梧。
田梧雙手攥成拳頭,大步走去。
“你們可真是膽大!”田梧咬牙低沉道,“誰讓你站在這兒的?是裴卉嬈那個賤婢?”
死士答:“裴夫人不是賤婢。”
“你們要幹什麼?這是殯宮,豈容你們胡鬧?!”
死士道:“田大人,不想死就別管閒事,否則,你之前沒有抓我,而是放我走這一條罪名,你輕則前程盡毀,重則宋致易將你碎屍萬段。”
田梧氣得額頭青筋暴漲:“你!……好個白眼狼!”
“田大人,你走你的。”
說完,死士不再與他說話。
田梧冷目瞪他,一甩手,快速走了。
丁人衆在田梧身後,遙遙看到田梧和那名守衛說了幾句什麼,就氣呼呼走了,丁人衆的目光朝那守衛看去。
那守衛轉頭,也看着丁人衆。
守衛的眼神置滿厭惡,沒有半分尊卑。
這是殯宮,丁人衆不與他計較,擡腳走了。
出來見田梧在和親隨竊竊私語。
丁人衆知道那兩個親隨還是武隨,他們的身手極好。
“老爺,”丁人衆的管家快步走來,“咱們的馬車要過來嗎,還是您走路去。”
丁人衆敷衍應了聲,但人沒動,耳朵高高豎起。
才聽到兩句,就見田梧上去馬車,而後馬車離開。
他那兩名武隨沒有跟着,而是假裝有事,去了另外一頭。
丁人衆立即在管家耳邊低語。
管家點頭:“是,老爺。”
百官都是徒步出城的,不過他們的家眷都會準備好馬車接他們回去。
丁人衆的馬車遠遠跟在田梧的馬車後面。
田梧的馬車故意放慢速度,到近郊一處田間時,他轉了道,往另一邊駛去。
永安外城出來的這些村子和山莊,許多都與權貴掛鉤,田梧的馬車在某戶大家的祭田旁停下,然後就不動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丁人衆不知他在那馬車裡做什麼。
快申時,田梧終於從馬車上下來,他身上的衣着換作了農夫打扮。
然後他往殯宮方向返還。
丁人衆立即讓自己的車伕脫衣,他換上了車伕的衣裳。
殯宮這會兒還有不少人,大多都是禮部的。
劉仁書也沒有走,他在旁屋小憩,實則在屋內心神不寧,不時問隨從什麼時辰了。
劉仁書頭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樣慢,他有些等不及了,拿出視線準備好的禮官喪服換上,給自己一頓倒騰,而後悄悄溜出去找人。
便在他剛開門踏出來時,殯宮後邊有了動靜。
一大羣身穿禮官喪服的殺手們衝來,直奔正殿。
劉仁書嚇得趕緊縮回來。
沒多時,外面響起慘叫。
那羣殺手手裡提着明晃晃的刀,見人就砍。
外面響起奔走逃跑的慘叫,還有無數人驚呼有刺客。
劉仁書的隨從們拔出武器站在門口,劉仁書也害怕,怕“自己人”在混亂裡誤殺他。
好在這邊什麼事都沒有。
劉仁書長長鬆了口氣。
“大人,我們去看看嗎?”一個隨從道。“現在先不。”劉仁書道。
殯宮並非毫無守衛,這羣人從後面殺過來的動靜,很快讓前面的守衛們驚覺。
這些守衛大多是宮衛和京兆巡守衛,其中還有兩隊興平軍兵馬。
他們火速趕來,但完全不是對手。
他們的人手是殺手的四倍之多,但這些殺手一個個身手了得,以一敵十。
並且他們所學的兵法佈陣根本施展不開,隊伍也龐雜。
很快,勝負分明。
先頭的殺手已經奔入大殿,一隊人衝向顏青臨的棺槨,一隊人衝向殿內陳設的明器。
正規的隨葬,會通過密道提前安置於玄宮內。
棺木已經被釘死,殺手們有備而來,直接撬釘。
外槨好打開,裡邊的很難,撬不開。
前面涌入進來大量守衛,殺手們還要分出一部分去攔截。
大殿內很快血流成河,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難聞的氣味。
丁人衆趕回來時瞧見這樣一幕,大驚。
他早就把田梧跟丟了,眼下不知田梧去了何處。
他眼珠子轉動得很快,在想這一切是否跟田梧有關。
否則,田梧回來幹什麼?
不過很快,丁人衆便知道,不管有關還是無關,他要做的,是強行讓二者有關。
很多禮官從前門奪命跑出,丁人衆不想被人瞧見,快速往旁邊躲去。
腳下一個趔趄,他驚呼不好,但是來不及了,身子跌進殯宮周圍常見的防賊陷阱中。
但也是因爲他這一摔,他正好避開了另外一頭冒出來的殺手。
這些殺手迎面衝着逃出來的禮官們而去,手無寸鐵的禮官們無處可逃,全部慘死。
殯宮大殿內,實在撬不開釘子的殺手們心急,破口大罵。
廖毅和靈兒殺來,研究了下,直到內有玄機。
“怎麼辦?”廖毅問靈兒。
“我不是主事的。”靈兒道。
廖毅看向殿內那些已經翻亂了的生器。
都是仿製顏青臨生前的妝奩、衣冠、香具等,並無真正有用的。
廖毅很快有了主意:“把這個棺材擡走!”
顏青臨的規制頂格,按照大幹禮制,她的棺槨共三層。
外槨、中棺,和屍棺。
正好他們事先用來準備搬運隨葬品的板車,可以用來裝裡面的屍棺。
等運出去後,再看是拿巨石砸還是拿錐子穿刺。
屍棺被火速擡去後面。
到處都是屍體,有守衛的,也有他們自己人的。
不管是廖毅還是靈兒,都不可能在這樣混亂的場景裡注意到,有一隊並不是他們自己人的人,扒了他們手下的衣物穿上,悄悄混入,隨他們離開。
這羣殺手走後,整個殯宮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劉仁書從屋內打開門。
他剛走出來,便聽到前面傳來的叫罵聲。
他想躲,來不及了。
過來的人正好看到了他。
劉仁書和田梧四目相對,也恰好聽清了田梧剛纔的那句話。
田梧正怒斥那名扮作守衛的死士:“你們瘋了!爲什麼要殺人,這麼多屍體,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看到劉仁書,田梧像吃了一隻癩蛤蟆。
那名死士被他推摔在地,除了這名死士,旁邊還有田梧的兩名武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