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離自己有馬,拴在客棧的馬廄裡,有專人盯着。
他跑去車馬行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一人,僱他即刻騎馬送去鎮上。
而後,支離去那兩個女子進去的小客棧裡開了間房。
他開得是上房,那兩個女子住在中規中矩的二人間。
支離見她們的衣着打扮,還以爲她們會住在女子間的大通鋪。
世界上沒有這麼巧合事,不可能兩個人身上都有和小師姐高度相似的特徵,尤其是那個背影與小師姐極像的女子。
她的臉雖然跟小師姐的臉完全不一樣,但支離也覺得眼熟,比一旁那位口鼻相似小師姐的女子,更讓支離覺得熟悉。
不過短時間內,他沒法想起這個女子是誰。他這一年來,見過的人實在太多。
· 李新芽和陳韻棋將那一張餅分成了兩半,吃完後,李新芽猛灌兩碗水,而後滿足地伸懶腰。
陳韻棋吃東西慢,吃完後倒水,拿起小茶壺晃了晃,放在李新芽面前:“你喝水太快,沒給我留,我不要這些茶底,你去再要一壺。”
李新芽起身:“好咧,我很快回來!”
李新芽拎着小茶壺走了。
她將門一帶上,陳韻棋立即快速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厚實的小手帕。
手帕裡面有封信,還夾着一張銀票。
她故意支開李新芽去買燒餅,而後偷偷去取了這個手帕。
將信拿出,陳韻棋激動的手指發顫。
這是她收到的第三封她父親的信,相比起第一封時,她已剋制許多。
之前,她和李新芽已經快要走到左行了,路上忽然聽到孩子們在唱的童謠。
“銅板叮噹,轉得忙忙,糖漿勺兒,畫只羊羊。
饞嘴狗兒,排成行行,蜜糖香香,口水長長。
若是想吃鳳凰糖, 去尋西街唐家郎, 柳溪橋頭木牌坊。”
陳韻棋當時便似驚雷在耳邊乍響,走不動路了。
她的母親極擅音律,這首童謠,是母親專爲年幼的她造麴賦詞的。
確切地說,是前半段。
這首童謠,外人壓根不知,能知的,只有母親兩個舊僕,還有……父親。
那兩個舊僕在陳韻棋七歲和十二歲時分別病逝,還能知曉這童謠的,只剩父親。
於是,陳韻棋開始打聽這首童謠。
果不其然,都說是從遊州傳來的,但陳韻棋知道,遊州沒有和“鳳凰糖”有關的典故,父親也不可能迴游州。
她繼而又打聽,哪裡有鳳凰堂和鳳凰塘。
最後真被她打聽到了,錦州有個宏昌縣,有個名氣極大的老字號扇鋪,就叫鳳凰堂。
而她父親陳永明,字宏昌。
陳韻棋幾乎完全確定,這就是父親爲尋她而故意傳開的童謠。
真好,父親還活着!
多月相處,陳韻棋已習慣被李新芽照顧,所以她沒有拋棄李新芽,而是帶着她一塊去往宏昌縣。
不過她不想讓李新芽知道太多,所以每次有什麼,她都會支開李新芽。
去鳳凰堂,也是她一個人偷偷去的。
她沒有猜錯,鳳凰堂真的與父親有關,她雖沒有見到父親,但見到父親留給她的親筆信。
時隔這麼久,再次見到父親的筆跡,陳韻棋眼淚潸然。
信上,父親安排她去到幾處地方,故意留些線索。
她都幫父親去做了。
現在這封信,父親讓她留在榆水原鎮,等明天,會有三個人來找她,她不用害怕,這三個人不是壞人,會告訴她下一步怎麼做。
陳韻棋收起信,心中困惑。
她其實一直不知道父親讓她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麼,信上並沒有說。
她出來後,寄去給鳳凰堂的信,父親不知看了沒有,但在父親給她的這些信上,父親並未爲她解惑。
不過,這的確也是父親的性情……
外邊傳來動靜,陳韻棋立即收好一切。
李新芽推開門進來,走來道:“這谷州真熱鬧,比咱們之前去到過的幾個驛站都要人多,我打個水都要排隊,還有一些人手腳不乾淨,幸好那小賊發現我一直盯着他,這纔沒對一個老婦人下手。否則,那老婦人肯定要被偷走少得可憐的銅板!”
陳韻棋神色恢復如常,淡淡道:“那你算是做了件好事。”
李新芽爲她倒水:“嘿嘿,對啊,我就愛做好事!”
陳韻棋喝了一小口,便不喝了,起身道:“洗漱吧,趕路累,我們早點睡。”
房間很小,她兩一人一張牀,李新芽躺下後沒多久便呼呼大睡,陳韻棋怎麼都睡不着。
這幾日,她的心情一直糟糕透頂。
在她看不見的遙遠地方,那個阿梨,奪取了永安。
和她一起的,還有沈冽,這兩個名字都讓陳韻棋不舒服。
一個痛恨厭惡,一個酸澀苦楚。
她也不懂,她跟沈冽明明沒見過幾次面,沒有說過幾句話,爲什麼沈冽讓她忘不掉。
明明……這輩子都沒可能有任何機會與他相好,甚至,連見面的機會都可能不會再有。
夜深人靜,支離從這家客棧回到之前的客棧,先去找劉嘉和何三。
正好,瞧見何三屋內還亮着燈。
敲了幾下門,何三很快開門。
支離進去將自己的發現說給他聽,並對明日做了番安排。
何三也覺得不會有這麼巧的事,點頭:“好,明早我立即去調動人手。”
支離預備要走,何三叫住他:“支小公子,我才收到一封信,是聶將軍寄給我們夫人的。”
支離道:“這……怎麼了?”
他一直知道聶揮墨和屈夫人關係好。
何三從桌上拾起另一封他正在看得信,遞去道:“這是華州寄來的信,說是,聶將軍得知阿梨姑娘去和雲伯中碰面後,他忽然提出,要對晉宏康下戰書。我想,自我得到這封信時,他應該已經這麼做了。”
支離不太自在地笑了笑:“這信,要不,我就不看了。”
何三道:“但是這件事,要讓阿梨將軍知道嗎?”
“我小師姐自有她自己的情報網,王豐年安排了很多人手,所以不必經我的口,小師姐也能知道。”
“那,好吧。”
“嗯,嗯……”支離應着。
何三是屈夫人的人,他心底有些向着聶揮墨,支離清楚。
但是,他是堅定不移的“沈冽黨”,他可不能做這種去小師姐跟前說另一個男人的好的事。
天一亮,何三先去找劉嘉,再和劉嘉一起安排人手。
支離已經回去小客棧了,他同樣起得很早。
假裝買早飯,他從樓上下來,經過二樓時,目光不經意朝那兩個女子昨夜入住的客房看去。
他昨夜悄悄去做的記號還在,她們夜間並未出去過,現在也沒起。
支離收回視線,故作出鬆弛自在的模樣下樓,迎面忽有三人上樓,支離和他們目光一遇,彼此都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