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魏嬤嬤並沒有再假手他人,而是親自出去瞧了瞧外頭的動靜。
院子裡的情況一目瞭然,再清楚不過了,魏嬤嬤幾乎立刻就能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原本被她派去傳話的聽蘭,此刻正趴在地上,捂着臉嗚嗚哭泣,而鄭氏則被幾個婆子和丫頭勸着攔着,卻依舊在咒罵不休。
魏嬤嬤皺着眉頭聽了一會兒,只聽鄭氏罵的是:“如今連個下賤的奴才也敢來作踐我了,嗯?不叫我見老太君,誰給你的狗膽?求情,我呸!老孃犯的着用她求情!一羣賤胚子!都給我滾開,滾!”
魏嬤嬤心眼手段都不缺,因而立即從鄭氏這幾句咒罵中推斷出了,鄭氏罵的人到底是誰。
這是指桑罵槐呢,看着好像在發作聽蘭,其實是在藉機罵林氏跟安笙呢。
這人,可真是無可救藥了,狼心狗肺的厲害!
思及此,魏嬤嬤的目光不禁冷了冷。
她站在那裡,冷眼看了一會兒,見鄭氏分毫沒有收斂的意思,才略提高了聲音,道:“都幹什麼呢。”
魏嬤嬤曾經跟着魏氏,從陸家宗族中一羣不懷好意的親戚口中搶回了陸家的家業,是個真正有手腕的,雖說如今她跟着魏氏,已經不管府裡中饋之事,但榮禧堂還是她管着的,所以,魏嬤嬤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並沒有墮掉。
這一開口,院子裡便靜了一瞬。
但隨即,就是鄭氏更大的咒罵聲。
在鄭氏心目中,如今的魏嬤嬤也不是個好人,跟林氏是一丘之貉,都在作踐她,她能給魏嬤嬤好臉就怪了。
她瘋起來,可是連魏氏的面子都不給的,魏嬤嬤算什麼?
魏嬤嬤見鄭氏吵鬧不休,咒罵不止,便冷冷哼了一聲,然後轉頭就走。
她管不了這位地位尊崇的大夫人,自有人能管得了!
魏嬤嬤回去之後,便將鄭氏的所作所爲報給魏氏了。
她是一點兒都沒添油加醋,就是實話實說,實事求是,鄭氏怎麼罵的,她就怎麼學,丁點兒個人感情都不帶。
但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魏氏聽罷,一張臉頓時就黑了。
林氏反應更直接,立即失聲叫道:“大嫂這是……這是在罵誰?!”
林氏臉上的神情複雜極了,驚愕、痛苦、傷心等情緒雜糅在一起,全都在一張臉上表現出來,魏氏想看不見都不行。
蔣氏也掩着脣低低地叫了一聲,隨即又垂下頭去,像是不敢發表意見的樣子。
魏氏抖着脣,顫了顫指尖,指着魏嬤嬤道:“……將她……將她給我……押到祠堂裡去,跪,跪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去見她!快去!”
魏嬤嬤這一次問也沒問,直接就頷首應下了魏氏的命令。
魏嬤嬤前腳剛出去,後腳魏氏就又暈倒了。
林氏和蔣氏等人忙都圍上去喊魏氏。
不過這一次,大家倒是沒有亂。
因爲,有安笙在呢。
安笙的醫術,不敢說超過褚思仁,但也不見得差了多少,魏氏氣暈過去了,安笙一根銀針下去,人就幽幽轉醒了。
青葙在一旁默默心道,虧得她們小姐有隨身攜帶針包的習慣呢,要不然的話,這會兒到哪去找銀針來扎,哦不,救治魏老太君呢?
魏氏其實沒什麼大事,就是驚怒之下,才被氣暈了,被安笙紮了一針之後,就醒了。
醒了之後,見安笙正給她診脈呢,小臉上滿是認真嚴肅,魏氏一張老臉,不由都有些發紅了。
老大家的那些話能是在罵誰呢?
還不就是老二家的,和老二家的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麼?
這可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哪,那麼大個人了,還不如個孩子懂事!
魏氏這一次,是真失望透了,隱隱有些灰心。
一直以來,她總覺得老大家的命苦,沒了丈夫,唯一的兒子又是個隨時可能活不下去的病秧子,所以,她處處寬縱這個長媳,沒想到,縱來縱去,竟縱出了這麼個四六不懂的東西,唉,真叫她傷心啊……
安笙收回了手,林氏忙問:“怎麼樣,老太君可要緊?”
安笙聞言起身回話說:“……說要緊也要緊,不要緊,也沒那麼要緊,老太君這病,乃急怒之下引起的,所以,千萬不能再生氣了……我……”
說到這裡,安笙似乎有些猶豫。
林氏見了忙一臉緊張地追問:“怎麼了,可是還有哪裡不對?你這孩子,有什麼話你可只管說,千萬別瞞着我們呀。”
魏氏也以爲自己還有什麼不好呢,不由也緊張了,跟着附和說:“是啊,有什麼話你就說,我老太婆,受得住的……”
“不是老太君……”安笙唉了一聲,嘆息道,“是我……都是我說錯了話,惹了大夫人不快,又惹得老太君傷心,我實在是……”
安笙說着,又說不下去了,只是臉上都是悔恨,似乎真的後悔自己多嘴了似的。
魏氏聽了她這話,卻是心裡最後的一點疑慮,也消了。
說實話,她原本是有些懷疑,安笙方纔出言替老大家的求情,是跟老二家的商量好的。
畢竟,安笙跟老大家的也不見有什麼親密來往,如果只是因爲心善就求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她習慣了想事情多想一些,因而也難免覺得安笙的動機可能不純。
不過,安笙的這一番話,卻是徹底打消了她的疑慮。
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人家孩子一片誠心,她卻懷疑人家的動機,實在不該。
思及此,魏氏又難免暗暗慶幸,幸虧方纔沒有直接問出來,要不然的話,這會兒傷的就不只是安笙的心了,只怕要連老二家的心,也一併傷透了。
老大家的眼瞧着不是個明白的,這個家,往後只怕真的只能靠老二家的支撐了,所以,不能叫老二家的再傷心了,罷了,正好就趁着這個機會,狠狠罰一罰老大家的,叫她知道知道厲害吧。
這往後她要是不在了,就老大家的那個樣子,只怕老二家的難容下她啊!
這樣一想,魏氏不禁又有些憂愁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