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得知霍亦沉對我的心意，我還自欺欺人，覺得他不可能會喜歡我。
他若喜歡我，怎麼可能這中間六年都對我不聞不問？
卻從未想過，他不是不想，是不能！
這六年，他在治病。
包括後來，我提出和他離婚，他特意買了機票進候機室，就是爲了告訴我放棄
我並不是因爲不愛我，更不是因爲季少一。
但我卻怎麼也想不到，是因爲這樣！
“有這臺儀器，舅舅的病能好轉嗎？”沉默許久的季少一突然問。
樑驍卻搖頭:“並不能，而且情況已經越來越糟了。”
“所以藥廠那邊的藥，其實也是給霍先生自己用的？”我脫口問了一句。
因爲小眠的昏迷不醒，因爲霍亦沉說過是給小眠研製的，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懷
疑過。
突然，腦中閃過一件事，我震驚道，“六年前差點成功的特效藥，是不是他用
的那種藥？”
樑驍口中，六年前霍亦沉用了不該用的藥！
樑驍大約沒想到我能想到那件事，他遲疑片刻，終於點頭。
“僱傭ak和四七的人知道他感染過埃博拉病毒，是嗎？”
我想穩住情緒，但說話聲音已經顫抖了。
特效藥研究成功的消息走漏當初，霍亦沉說是他自己不小心將消息走漏的，現
在想來，一定是因爲對方知道了他曾感染過病毒的事，只要看到他還好好地活着，
就以爲藥已經研製成功了！
果然，樑驍並沒有否認。
霍亦沉說他知道對方是誰，但現在，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凌止，你的腳……”樓霆東突然走了過來。
我一低頭，才發現腳面上有些髒，更像是血水之類的東西。
怪不得那麼痛，看來一定是磨起了泡，現在血泡都破了。
季少一過來扶我坐下，伸手想要幫我脫鞋查看。
樑驍卻說:“你們都出去休息吧，我把藥箱給你們拿出去。”
我擡頭纔要說話。
樑驍打斷我說:“不用在這裡守着，別說霍先生已經失去意識了，就算沒有，
儀器運作的時候他也暫時醒不過來。”
季少一蹙眉與我對視一眼。
我知道他一定也是想起那次ak和四七晚上闖入霍宅，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南宮
江臨下來了，霍亦沉卻沒有下樓。
…………
後來，我們還是被樑驍打發去了外面。
樓霆東端了水到客廳，季少一幫我清洗傷口上藥。
“痛就說，我輕點。”他擡眸對我說。
我點頭。
他低下頭放輕了手上的動作，低聲問:“上次綁架你的那兩個人，是想要舅舅
研製的特效藥……那人體實驗……”
“根本沒有什麼人體實驗，是霍先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在研究一種能治癒任何
疾病的特效藥而已！”
季少一的眼睛有些紅，再沒有說一句話。
我知道他在內疚誤會霍亦沉的事。
我又何嘗不是？
季少一在香港失蹤那晚，我還質問霍亦沉既然說關心他，那爲什麼不去找人還
在家裡睡覺。
因爲這件事，我甚至還生他的氣了。
原來……原來不是他不去，是他不能……
而他由始至終卻沒有解釋一句爲什麼，這次甚至還把南宮江臨留在了香港。
如果南宮江臨在，他一定不會允許霍亦沉支開樑驍折回，一定就不會發生這樣
的事了！
我的胸口難受得不行，堵得不行，低着頭眼淚一直不斷地流下來。
儘管我知道現在哭也沒有用。
季少一找了拖鞋過來給我穿上，又問我:“還疼嗎？”
我茫然搖頭，早就不知道疼了。
心裡一直在後悔，若是樹林裡，我能仔細看一眼霍亦沉就好了！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樑驍下來了。
季少一忙站起來，問:“舅舅怎麼樣？”
樑驍微愣，隨即才說:“霍先生沒事，我是來看看你們。”他打量着我，又轉向
季少一，“季總沒事吧？我聽樓先生說你受傷了。”
“沒事。”季少一說着，又忍不住朝樓上看了眼。
樑驍又看了看季少一，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我忍不住拽住樑驍的手，問:“那個被偷掉的樣本一定還可以再研製出來的，
對不對？”
樑驍的臉色難看，他嘆了口氣說:“那其實就是之前霍先生用的最初版本的
藥，凌止，實話告訴你，六年前是我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在實驗白鼠身上已經成
功了，只是還沒有臨牀實驗……”
我握着他的手不住顫抖:“霍先生他……”
樑驍點頭，他輕閉了閉眼睛，才說:“是霍先生自己的選擇，因爲當時……也沒
有別的辦法。”
我的手驀地滑了下去。
樑驍繼續說:“此後，全是失敗的案例。”
我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記得每次我去香港見霍亦沉，樑驍總有欲言又止的話。
之前不明白，現在我懂了。
他是很想告訴我霍亦沉時日無多，很想讓我對霍亦沉好一點。
只可惜，他最後都沒能背棄答應霍亦沉的話告訴我真相。
…………
樑驍什麼時候去的樓上我已經不知道了。
後來，季少一也上樓了。
我卻連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樓霆東從外面進來，見我一個人傻愣愣站着，他過來拉我在沙發上坐下。
“醫院來電話了，小六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我哽咽地笑了。
他過來摟摟我的肩膀:“會沒事的，別想太多。”
我點點頭，又說:“以後別讓他們跟着保護我，如果他們出什麼事，我會良心
不安的。”
“知道了。”樓霆東破天荒地答應了。
季少一下來的時候我見他正好收線，他徑直過來，朝樓霆東說:“你去一趟警
局，沈易在那，我現在……”他又朝樓上看一眼，說，“我現在不太方便離開。”
樓霆東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要走。
“哥。”我急忙跟着站起來脫口叫了他一聲。
樓霆東回頭，看我的眼底有一絲微詫和高興:“還有事？”
“自己小心。”
他點頭出去了。
我回身，季少一的臉色並不好看，記得那次他還要霍亦沉注意身體，因爲他是
霍家和南宮家的希望。
怎麼也沒想到……
我原本想說點什麼，但張了口才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來。
季少一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我一點點反握住了他的手。
這時，他的手機有電話呼入。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號碼卻無法顯示。
季少一卻立馬嚴肅了，鬆開了拉住我的手去外面接了。
他沒有關門，雖然聽不清楚他說的二話，但我依稀聽得他提到“埃博拉”、“中
醫”等字眼。
是容也的電話嗎？
對，他一定是聯繫容也了！
我握緊了雙手有些緊張等着。
十多分鐘後，季少一才掛了電話回來。
我急着上前問:“是容醫生嗎？”
季少一一愣，隨後點頭。
“怎麼樣？他怎麼說？”
季少一卻不說話了。
我心中的希望一點點掐滅了。
好久，才聽他又說:“容也說六年前舅舅就曾找過他爺爺……”
後面的話，他覺得已經沒有必要說了。
我又何嘗不知道，憑霍亦沉的財力人脈，但凡這個世界有能治好他的人，他一
定可以找到。
我只是，想要僅存一絲希冀。
二人在沙發上坐了好久，無言。
我悄悄看了看身邊的人，他一臉疲憊，目光黯然。
我心疼握住他的手，說:“睡一會吧。”
他卻搖頭:“沒事。”
我知道他是想等霍亦沉醒來。
“凌止。”樓上，樑驍突然衝了下來。
我和季少一“騰”地站了起來。
“舅舅怎麼了？”季少一一個箭步衝上去就問。
樑驍忙說:“霍先生沒事。”他看向我，把手機給我，說，“電話。”
我皺眉問:“我的？”
他點頭，一面將手機給我，一面解釋說:“霍先生半路把我騙下車就走了，我
不放心他所以沒回市裡，就打了電話給護士長，讓她幫忙去接你朋友。”
我一震，對了，我竟然把紀寶嘉給忘了！
我忙接了:“寶嘉？”
那邊的紀寶嘉壓低聲音說:“凌止，真的是你啊？”
“是我，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就是大半夜的有人說你出事了在醫院，我就匆匆忙忙給跟出來
了，但到現在都沒見着你，我還以爲被騙了，但她說能跟你聯繫上。”紀寶嘉聽得
出很是不解，“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想了想，說:“你先在醫院待着，哪裡也別去。對了，別聯繫秦默川，把你
手機關機！”
紀寶嘉抱怨說:“別提了，我聽說你出事趕得匆忙，手機沒帶，在家裡！不
過，爲什麼不能聯繫默川？”
我咬牙說:“他不是秦默川，他是個騙子！”
“你說什麼？他不是默川，那他是誰？你在哪？我來找你！”
這邊霍亦沉又出了事，我想了想，說:“我現在不太方便，總之你別亂跑，下
午我來找你。”
好說歹說，才掛了電話。
轉身，見季少一靠在沙發上已經累得睡了。
我把手機還給樑驍，說:“樑醫生，謝謝你。”
“應該的。”他衝我一笑。
他轉身要走時，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我說:“我給臨叔打了電話，他會坐最
早的班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