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飛燕呆住,從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信息。在她私心裡,她以爲她的兒子是排斥成親的,是以在她第一次給他安排相親之後,便不再提及此事。
沒想到,他居然……
“娘,你說嫂子會不會沒有死?”
“我不敢去想,如果嫂子真的死了,哥哥這一輩子該如何過?我看得出來,他很愛她的,纔會在她離開的那三年,絕口不提過往!”
不提,是因爲有些事,只能放在心中細細的回憶,咀嚼。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是他唯一的珍寶,怎能輕易示人?
“你怎麼知道的?”
“我不小心偷聽的!”她苦笑一聲,“若是可以選擇,我寧願我是不知道的!”
“哥哥那樣高傲的人,大概不太希望我們抱着憐憫的心態看着他吧?”
“清兒,今天的一切你就當不知道,看到你哥哥時,千萬別露出馬腳。既然他不提,那我們就當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願意說了,那就說明他放下了。在此之前,我們什麼都不要做,只要靜靜的看着他就好!”
“清兒,他是你哥哥,你比任何人都瞭解他的,不是嗎?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不需要憐憫!”
“那,就這麼放任哥如此消沉下去?”
“他是我的兒子,我相信他會調整好自己的,否則又怎會回來?”
齊淑清點頭,聽起來孃親的話似乎還是有些道理的。
那廂,夢連溪,喬書劍,齊淑雲三個人歪歪扭扭的站起來,夢連溪手中沒有杯子,直接端起酒壺,“來,我們一起喝,不醉不歸!”
“呵呵,你小子,這上等的花雕酒就被你這麼糟蹋了,真是可惜!”
喬書劍樂呵呵的看着他咕嚕咕嚕直往口中倒酒,衣衫上皆是酒味。
“你才糟蹋了呢!”
“來,淑雲,你特麼還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給我喝光了它……”
這話這麼一激,某個醉醺醺的男人抓起桌上一罈酒,就那麼灌下去了,忽視了對面人眼底滑過的一絲笑意:小樣,這一罈喝下去,你小子不睡上三天三夜?
站在齊淑雲旁邊的人不樂意了,一把奪了過去,“你小子光顧着自己喝,居然將兄弟丟在一旁,太不夠意思了啊!”
“咕嚕咕嚕”一罈子酒就這麼報銷了。
“你們兩個人還能再喝嗎?”
“喝,當然喝……”
一會兒,傳來兩個人呼呼大睡的聲音。
夢連溪呢,也有些撐不住了,腦子裡有些發矇:“妝兒,你別晃,我頭暈!”
紅妝吃力的扶着他,無奈的笑,“我哪有晃,分明是你自己喝多了!”
“看你以後還喝不喝那麼多!”
這話,分明是責怪的,卻又帶着一絲不明意味的妥協。
他很難得放縱一次,許是齊哥哥的回來,讓他很高興吧?
嗯,這麼想着,放縱一次,也不是什麼壞事。
門外,孟飛燕與齊淑清站在那裡,紅妝擡起頭,看到她們,“姨娘,這裡怕是要勞煩您收拾了!”
“溪哥哥喝的有些多了,我先帶着他回去休息,改日再來拜訪!”
孟飛燕看着夢連溪的模樣,點頭,“妝兒,你自己的身子也不好,別累壞了自己。”
“這樣吧,一會兒,我派人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您還要照顧齊哥哥和喬哥哥,怎麼還能夠再麻煩您呢?”
“放心吧,將他帶回去,我還是沒問題的!”
“嗯,那好,你自己小心點,姨就不送你了。”
紅妝就這樣攙扶着夢連溪慢慢的走了出去。
屋內,孟飛燕搖頭的看着自家兒子和喬書劍,口裡直嘆,“真是兩個傻小子!”
兩人似乎是抗議似的,同時砸吧着嘴,無聲抗議呢!
“清兒,你找幾個人來,將他們扶到房中睡下,這麼睡着怕是不舒服。另外,着人準備醒酒湯。這麼睡着,醒來的時候這頭得多疼?”
齊淑清一一應下。
“哥,來,我扶着你回房睡覺!”
“喀絲麗,不要鬧,讓我再睡一會兒……”
三個字,讓齊淑清鼻子一酸,淚水就那麼流了下來。
哥,你的心裡究竟是有多苦?
這麼多年了,發生了那樣悲慘的事,爲何不回家?
難道你不知道,你在外面再如何不順心,家裡,永遠會是你最最安全的避風港嗎?
你怎麼捨得讓爹孃和我如此擔心呢?
她的這些心裡話,終是不會說出口。因爲她知道,那是在她哥哥的傷口處撒上了一把鹽,更加鮮血淋淋。
“不要呆愣着,快扶他回去!”
這時候,來了幾個家丁,幫着她將齊淑雲扶了回去。
“這是怎麼了?一個個喝的像醉貓似的?”
齊展延剛從外面回到府中,就看到客廳裡,兩個醉醺醺的少年。剛剛在門外,他還遇到了一個……
“孩子們難得聚一聚,喝的多了,這是在所難免的!”
他走上前,將妻子抱在懷中,捏着她的鼻子,“你啊,我還沒說什麼,你就忙着替你兒子開脫了?”
在家中,他是大家長。是以是最爲嚴格的!
“哪有的事!”
“只是忽然覺得,身爲人母,我做的太不稱職了。”
齊展延不愛聽這種話,眉心蹙着呢,歲月盪滌的臉上沒有明顯老去的痕跡,卻增添了一絲成熟男人的魅力。
“燕兒,可是雲兒惹你不開心了?”
“說什麼呢?”
孟飛燕一巴掌拍上去,“你就知道欺負兒子!”
他呵呵一笑,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柒柒不是說了,兒子就是用來揍的!”
“那她還說了,女兒是用來疼的呢,那你疼了多少?”
齊展延沉思片刻,“我不是讓她讀了那麼多書?還不夠疼她嗎?”
他還有臉說?
明明知道女兒最爲討厭的就是這些詩書禮義春秋,非得讓女兒讀!
這一點,清兒倒是和她一般——從小,她就像個野小子一般,喜歡各家功夫,每日裡想着法兒的拜師學藝。幸好,她的爹爹不像他這般古板,只要她願意做的事情,他總會答應!
“不和你說話了!”
她推開男人,嫌棄道,“回來不換衣裳就抱着我,真不乾淨!”
……
齊展延呆了一下,他這是被妻子嫌棄了?
某人又被推了一下,“還杵在這兒做什麼?難道還等着我送你進去嗎?”
“趕快進去,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我還要替你兒子收拾殘局呢!”
“他自己幹嘛去了,讓他自己來!”
“你是我妻子,只要顧着我就好,他自有他老婆幫他!”
提及妻子,孟飛燕不期然的想起齊淑清說起的話,剛剛淡去的愁容,瞬間又回來了。
齊展延敏感的發現了一絲不對勁,關懷的問着,“怎麼了?”
“沒什麼,你快去洗一洗,待會兒我們一起吃些膳食。你累了一天,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某人趁機偷襲了一下,嘆道,“還是娘子好啊!”
多年的夫妻,他們之間的感情非但沒有被時間磨滅,反而像酒一般,時間越陳越香。越陳越醇!
齊展延當然看得出來妻子心中有事隱瞞着他,但現在時間場合都不對,他自是不會追問。而是乖乖的回了屋子,將自己清理乾淨,免得又被嫌棄。
連日來,他一直忙於朝事,好不容易忙完回來,才得空回來了一趟。連着多日沒有洗澡,別說她嫌棄,他自己都受不了,怎能不嫌棄呢?
一晌貪歡,宿醉醒來,頭痛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夢連溪醒來,覺得頭疼難當,掙扎着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揉了揉額角,絲毫沒有印象,他是怎麼回來的?
此時,紅妝從門外進來,見他坐起,難免嗔怪,“多久沒見你喝這麼多了,那麼不知節制,頭疼了吧?”
夢連溪蹙着眉,這麼看着,也知道他不舒服。
她走過去,將手中的瓷碗遞給他,“喝了這個,會舒服許多!”
見他慢條斯理的喝着,手輕輕按在他太陽穴之處,慢慢的揉着,他立馬覺得舒適了不少。
“舒服了?”她笑着打趣,手下並沒有停。
“妝兒,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我,好像一點印象也沒有!”
還說呢?
昨日將他扶回來的路上,可謂是驚喜連連。誰能夠想得到,平日裡那般沉穩的人,喝醉了居然也會耍酒瘋。
“都醉的那麼厲害了,還知道什麼?”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喝那麼多了?”
她的話,似有責怪,細細品味,何嘗沒有縱容。
夢琉年呢,嘴角含笑,眉梢帶着喜色,過往的塵埃都在這一笑中失了痕跡。他伸過手,將她從身後攬入懷中,輕輕點點,耳鬢廝磨,聲音帶着溫情,“妝兒,你怎可如此讓人憐愛?”
她有說什麼嗎?
“傻丫頭,我難得的任性,皆是有原因的。喝酒雖然解不了憂愁,卻能麻醉一個人感官。當他喝醉時,曾經美好會浮上心頭。”
“你這是意思?”
“淑雲回來,神情略有不對。身爲兄弟,我本該關心關心,只是有些事做兄弟也不能過問太多。有些傷口,註定是一輩子的!”
“你是說?”
她詫異的張開小嘴,瞧着齊哥哥笑的沒心沒肺的模樣,難道還真的看上哪家姑娘了?
他點點頭,能讓一個男子眉梢染上憂愁的,除了與他心愛之人有關,他想不出還有更好的理由。
若是放在過去,他或許也看不出來,可經歷了這麼多之後,他想要看不出來,似乎很難。他幾乎可以肯定,齊淑雲的身上一定藏着他們不爲人知的過往。而那些過往,既美好又心酸!
“那你怎麼都不問問?他是你兄弟哎!”
他咬着她的耳垂,令她渾身一顫,“小丫頭,明明知道我的想法,居然還明知故問?”
她眨巴着大眼睛,無辜道,“你的心思那般難測,我怎會知道?”
其實,她更想說的是,他與狐狸一般精明,誰能夠猜得到他的心思?
所謂帝王心難測,實則是很有道理的。
摟着她,他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難得的愜意,“在你面前,我何時掩藏過自己的想法了?明明是白紙一張!”
她笑,是白紙嗎?
而她的笑,在他看來分外刺眼。
談笑之間,紅妝記起一件事,她不解的問,“你最近都不需要上早朝?”
每天早上都睡的那麼晚,早朝早就散了。
“父皇回來,覺得本太子表現不錯,特地恩准半個月不上早朝!”
看着她紅嘟嘟的小嘴在他面前晃着,他傾身,偷襲了一個香吻,意猶未盡道,“這是本太子賞賜的,無需謝恩!”
她瞪他?
謝恩?
她要扁他!
太子宮中,忽然傳來一陣十分慘烈的叫聲……
在夢連溪飽受折磨的同時,齊府正上演着一連串的笑話。
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