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第二日,三通鼓響。
龍蚯帶着白化等將,又點齊了一萬兵馬,出關應敵。
兩軍對陣,手下兵卒各自叫罵,混雜聲一片,聲浪此起彼伏。
龍蚯與石林相互打量了片刻,石林面色難看,而龍蚯卻露出了笑容,彷彿勝券在握。
過了片刻,兩人先後止住了屬下兵卒的叫罵聲。
“風林君手下無人,竟遣一小妖當做先鋒。你尚未化形,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趕快回去,也省得枉送性命。”
“呔,敵將休逞口舌之利,看我拿你。”
石林拍馬上前,正要與龍蚯一戰。
但見龍蚯高聲道
“山奎何在?速於我拿下此賊!”
石林以爲前方有着埋伏,立時勒馬。
正此時,只見遠處關內,一個龐然大物猛然躍起,砸進了石林大軍之中。
山奎落下之處,一片血肉模糊,又因面目猙獰醜惡,敵方陣型一時亂起。龍蚯見此,立時喝令出擊。
只見山奎見着石林,一路奔着石林而去,一路上不知道撥翻了多少妖兵。
石林此時見大勢不妙,連忙撥馬回身,鳴金收兵。
山奎與石林於亂軍之中相撞。石林不願多做糾纏,只是撥馬快走。
山奎體型過大,靈巧方面自然不如這石林,這石林仗着自己靈活,幾次都與山奎的攻擊擦身而過。
幾次下來,山奎簡直氣極。只見這山奎雙手狠狠插入地下,繼而翻起了一層十餘丈的土塊,往着石林方向砸去。
石林心中也是憋悶,想自己也是一名先鋒官,憑着一手精湛武藝,又有一手擡手飛石的法術,戰陣之上對將,向來是捉無不中。
結果在這黑雲窟中,先是陣前逃了一小將,今日那龍蚯自己不是對手,敗逃不恥。
可是身後這山奎不過一區區妖獸,我不斬你,已是大發慈悲。誰知這山奎竟緊追不捨,實在惱人!
正此時山奎掀起土層翻覆山林,石林反而眼中一亮。
只見這石林手中長槍緊握,腳下藉着一踏之力,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長槍穿過土層,一點寒芒直奔山奎喉下。
殺此妖獸,只需一擊,一擊之後我立刻遠遁,那龍蚯尚在大軍之中,能奈我何!
長槍直刺山奎喉下,石林卻面色如土。這一槍刺入之時,阻力之強,簡直是出乎意料。
石林本就是一躍而刺,如此阻力,便意味着無功而返,而且也使得自身進入了險境。
石林乾脆棄槍,一手飛石打向山奎臉部,希望能阻止一二。
只是山奎一隻手在石林落下的時候,就一把將他攥在了手裡。
山奎緊攥着手掌,如獲至寶。他一眼看見龍蚯的方向,連忙揮舞着手臂,嘴裡不停的低吼。
“這山奎這次倒是立了大功了。”
大軍一路首尾銜殺,追趕十餘里才停,繳獲軍備無數,戰線重新推到黑雲窟北部。
戰爭無歲月,一晃便是三年之久。黑雲窟戰事百餘次,三日一小戰,五日一大戰。兩軍若不是皆有後備兵源支撐,早就打到全軍覆沒的結局了。
將領更迭派送頻繁之極,只有龍蚯一直是黑雲窟的總先鋒官。
直到戰爭結束之時,龍蚯在功勞冊上畫上了最後一筆
“……先鋒山奎陣斬將領一十三人,兵卒四千二百整。”
帶兵八千出火壓山,如今迴轉,雖是大勝,兵馬卻只有百數十了。
龍蚯與山奎兩人在前,龍蚯騎着馬,詢問着山奎
“山奎,你此次立下大功三次,小功七次。
你可想好要什麼獎賞了嗎?”
“什麼都好,只要能早點化形就好。
這天上一片白茫茫的,初看起來好看,如今看久了,實在逆眼。這風也太大,吹的我睜不開眼睛。”
有功則賞,有過則罰。如今山奎已經真的成了火壓山中的一個先鋒官。
一方面山奎本身修行淺薄,資源足夠,直到化形之前,都是一片坦途。
二來身爲火壓山的先鋒官,享俸也多是些丹藥之物。
因此半年過去,山奎不僅煉化了橫骨,可以開口說話。體型方面更是稱得上聳人聽聞,其頭部已經盡在雲上,走動之時,地動山搖。原本說笑般的遇丘則搬,逢水鋪路也早已經成爲現實。
這幾日,山奎皆是躬着身子走路,否則一眼望去,皆是層層雲霧,根本看不見前路。
原本山奎以爲雖然沒有化形的修爲,但未必沒有化形的方法。像是那山林,雖然未到化形的修爲,但依舊一身人像。
直到他聽龍蚯詳說了這一法門才發現,這原來不過就是個障眼法而已。
體型小的妖物便能做個矮小些的,個子高的便要幻化個壯碩的才行。
一些不能人立行走的妖物,如果精通了這幻化之法,也能直立行走。
美醜高矮,皆是皮相幻化出來的。狀爲手足,實爲角爪。騙人騙己的小術而已。
山奎也試着修煉了一下,果真如龍蚯所說,只是看起來表象變化,變成人像也是這般體型,事實上並無改變。這未免實在令人沮喪!
直到回了火壓山時,山奎更是連回火壓山都做不到了,因爲火壓山的高度和他現在站着的高度差不多。
山奎看着大軍進山,自己就只能無聊的坐在禿山上,等着龍蚯的消息。
龍蚯將軍事暫時託付給了冥沐,自己則一路向火壓山頂而去。
自山腰而上,一路上土石皆焦,萬千細紅流光盤旋,映照出無限火光。
一路走了將有半個時辰,龍蚯纔來到了火壓山頂。
山頂反而熱度消散,如同普通的凡俗野地,只是草木繁盛了些。只有一株龐大的桑樹立於山中,樹身上金紅二色如同紋路一般,時隱時現。
“先鋒官龍蚯,拜見十殿下。”
良久之後,一道聲音才悠然響起。
“何事?”
“屬下龍蚯,求取一滴三光神水。”
桑樹之上,一黑袍男子正盤膝而坐,聽着龍蚯這話,手中下意識掐演了一番,頓時心中驚疑。
黑袍男子左手一翻,顯出了一塊琉璃寶鏡,寶鏡背面刻着九龍九鳳,又有乾坤二字。
男子藉着寶鏡重新掐演一番,片刻後,點了點頭,暗道原來如此。
這不在五行陰陽之間,無生無死的一團清氣,想來或許是混沌生靈的一縷殘魂。
這頭山奎倒是頗有運道,竟能得此機緣。
思慮片刻之後,男子將乾坤琉璃鏡收起。
“我已知曉此中緣由,只是三光神水雖能活死人肉白骨,對於這等靈魄損傷作用不大。
我這裡有兩顆丹藥,你將這丹藥化入清水與他飲用,不出七天,便能補全他靈魄之傷。
另此人生長無窮,若是任其生長或將頂破了天地,你將這《大小如意》教與他,教他以後變作常人大小,不可輕易變回原形。”
“十殿下仁德,龍蚯拜謝。”
等着這龍蚯身影消失不見,男子輕聲一嘆。
“此次善因結下,不知以後是否會有善果應驗。
呵,不過也無妨了。便是再招惹些業力又能如何?我這一身滔天業力,早已是萬劫不復了。”
恍惚間,男子的一身黑袍中彷彿有着無數的吶喊之聲,如同烈焰般纏繞在男子身上,緊緊的纏繞着。
只有一絲微弱的紅光覆蓋在男子身上,使得他不會被業火燒成飛灰。
男子臉色變得蒼白,諷刺般的自語道
“三足金烏被火燒死,那便真是可以傳笑萬古了。
最後那一條路,我有的選擇嗎?”
桑樹中的聲音漸漸消失,只是一縷縷細紅的火光從桑木頂處逸散出來,融入了火壓山頂的火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