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風呼嘯的,冰雪飄飛,唯有庭院裡種着的兩顆紅梅正傲雪迎放。
林婠跟着慕枝的腳步走進長坤宮的庭院裡,忍不住搓了搓手,將手放在嘴邊呼出一口氣,然後抱怨道:“這鬼天氣,真是冷。”
慕枝笑着回過頭來,跟她道:“六小姐,您再忍一忍,很快就進屋子了。”
林婠點了點頭,然後加快了步伐,直到進了長坤宮的正殿。
一進了屋子,熱浪便撲面而來,林婠只覺得自己被寒風吹得麻木的臉,現在纔開始有了知覺。她繼續跟着慕枝往裡走,繞過長坤宮的正殿進了中殿。
殿內林嫤正坐在矮榻上,看着下面戴着一頂虎頭帽,虎頭虎腦的昭小皇子扶着一張螺細桌轉圈的走來走去,所到之處桌子上的東西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慕枝領着林婠笑着走上前去,對林嫤屈了屈膝,道:“娘娘,六小姐來了。”
林嫤笑着點了點頭,將柔和的目光望向林婠,道:“幼玉來了,快過來吧。”
林婠微屈了屈膝,喊了一聲:“姐姐。”接着又將目光望向扶着桌子一個人自得其樂的學走路的昭小皇子,笑着道:“喲,我們昭皇子殿下居然會走路了。”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林嫤旁邊坐下。
林婠仍是覺得身上有些發冷,寒氣幾乎是從身體裡面透出來的。林嫤見了,讓人將熏籠移近了一些,林婠連忙將手放在熏籠上面烤。
宮人端了熱杏仁酪上來,林嫤親自端了遞給她,道:“喝碗熱杏仁酪吧,暖暖胃。”
林婠點了點頭,雙手捧着喝了兩口,這纔算緩過勁來。接着便又看着下面的昭小皇子,又笑着道:“昭皇子還不到十個月吧,竟然會走路了。”
她記得不錯的話,昭小皇子應該才九個半月吧。
林嫤笑着道:“他膽子大,不怕摔,不過也就能扶着桌子走上兩步,沒東西扶着他是不敢走的。”
林婠覺得有趣,笑着道:“跟我們家菡娘小的時候似的,膽兒大,摔倒了誰都以爲她會哭,她卻還笑呵呵的。”
菡娘是林婠的女兒,比昭小皇子大了一歲,如今已經快滿兩週歲了。
林婠說着又見到螺細桌上被昭小皇子掃下來東倒西歪的玉佛像,銅壺銅茶碗、不倒翁等東西,不由道:“姐姐怎麼不讓人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一下,小心東西滾下來砸到昭皇子的腳。”
林嫤笑着跟她解釋道:“他霸道得很呢。”說着示意宮人去將桌子上拿起一件來。
結果昭小皇子一件有人來拿東西,立刻扯住了宮人的衣裳啊啊大叫起來,一副生氣憤怒的模樣,等宮人將東西重新放回桌子上,昭小皇子這才消停起來,然後重新扶着桌子走路。
林婠見了笑着道:“果然是皇子,有王者霸氣風範。”
她們家菡娘纔是個傻姑娘,永遠都護不住食,有人來要東西,永遠都是笑眯眯的主動送上。不管多好的東西,只要給了她,保管沒幾天就又能到了別人的手上。
她說了她幾次都說不明白,偏她爹還誇她慷慨疏闊,心胸寬廣。
昭小皇子走累了,直接就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然後拿起一個手串低着頭一直在摳上面的珠子。
林嫤此事才轉頭問林婠道:“這大冷天的你匆匆進宮來找姐姐,是不是有什麼事?”
林婠道:“我能有什麼事,我就是實在受不了我家裡那位二嬸母,所以想在你這裡躲一天打發日子,等晚上再回去。”
林嫤問道:“怎麼了?”
林婠道:“不就是前些日子嗎,皇上要查貪腐,我家那位叔祖母的侄兒也被查了並關了起來,她到我這裡來求情,我拒絕了她,結果她侄兒後面就被判流放到瓊州去了,如今天天在家指桑罵槐的罵我六親不認忘恩負義呢。”
皇帝要查貪腐,到現在大大小小殺了有好幾十上百的貪官了,被判流放更不知凡幾,到如今還有許多在刑部和大理寺的牢房裡擠着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放出來或押到斷頭臺去了。
就是王家,都有部分旁支的族人都有牽扯進去,幸得王首輔人脈廣行事機靈,一些犯得不大嚴重的將錢財吐出來就沒事了,另外一些最多也只是判了流放刑,未有族人爲此丟命。
姐姐身份敏感,她連王家的族人犯事都沒求到姐姐這裡來,偏她這位庶出的叔祖母覺得自己面子大,端着長輩的架子逼迫她進宮來求姐姐幫她侄兒。
就她侄子貪的那些東西,沒丟了性命只是流放瓊州已經算是他命大了。
林嫤將宮人剛端上來的點心移到林婠跟前,一邊問道:“你那位叔祖母現在還在爲難你?”
林婠挑了一塊酸梅糕惡狠狠的咬了一口,不滿的道:“可不是,姐姐您不知道,她這個人現在是豁出去了沒臉沒皮了。您知不知道,她竟然還跑去跟我婆婆說,我進門三年多未能生下兒子,要我婆婆逼我給王硯納妾生子。我婆婆沒有理她,礙於她是長輩也不好說她,結果她又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兩個漂亮的丫鬟,天天打着幫她送東西的名義在王硯跟前晃,今天說是從哪裡得了一刀澄明紙,讓丫鬟給王硯送去,明天又說得了一方好墨,又讓丫鬟給王硯送去。真的是噁心死我了,王家是什麼人家啊,男子無子四十方可納妾的家規全讓她放屁裡了,幾十年來都沒有出現過這麼奇葩的人了。”
林嫤道:“既然這樣,你還敢進宮來。你不怕你一走,那兩個丫鬟就將王硯勾走了。”
林婠微擡了擡下巴,道:“這男人啊,守是守不住的,全憑他自己自覺。王硯要是連這點都把持不住,那就當我看錯他了,我以後就守着菡娘一個人過。”
再說了,王硯要是真的跟那兩個丫鬟有了苟且,不等她來收拾他,祖父和公公就能先將他收拾了,所以林婠是一點都不擔心的。
林嫤交代她道:“長輩私德不修,你作爲小輩不好責備長輩,但你可以想辦法讓你祖父知道。”
林婠道:“怎麼沒想辦法,王硯都跟老太爺說了,老太爺也叫了二房的叔公讓他管一管內眷。但二叔公一說她,她一個半隻腳都要邁進棺材裡的人卻還滾在地上跟二叔公吵架呢,說她不過關心小輩讓丫鬟給王硯送點東西,犯了什麼滔天大罪。接着又是指桑罵槐的說我們大房就是欺負她,看不起她。”
說着聳了聳肩,道:“真是受不了她。”
林嫤聽着笑了笑,道:“好了,知道她讓你氣着了,既然進了宮就不說她了。”說着又問道:“你中午想吃些什麼菜,姐姐讓御膳房做。”
林婠道:“隨意吧,我不挑。”
林嫤想了想,乾脆吩咐慕枝讓御膳房中午準備鍋子,冬天吃鍋子最有氣氛,還熱鬧。
正說着,長坤殿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上,幾個宮人好似在追着人跑,一邊不斷的喊道:“殿下,殿下,快看那裡有,快打快打……”
接着外面便傳來兩聲啪啪的聲音。
林婠聽着“咦”了一聲,問道:“外面是誰,在幹什麼呢?”
林嫤回答她道:“肯定是桓兒在外面拿了彈弓在打檐下結出來的冰柱。也不知道這樣有什麼好玩的,他這些天一早起來就出去各個宮殿的轉悠,打屋檐下的冰柱,說了幾次都說不聽,反而是越說他越要做。”
說着轉頭吩咐慕枝道:“去將桓兒帶回來,這麼冷的天,他手上又該長凍瘡了。”(。)